七公主。
那不就是,楚樂陽麼。
鄭貴妃的小女兒。
長寧冷笑一聲。
這可真是,其心可誅了。
和遼東郡王訂親的,是她楚長寧,大楚的嫡公主。
也只有嫡公主纔有這個資格,嫁給遼東郡王。
她楚樂陽卻盤算着移花接木。
到底是真喜歡遼東郡王呢,還是喜歡,這樁嫡公主纔有的親事。
長寧冷哼。
她可以不嫁,慕郎也可以不娶。
但有人工於心計,妄圖取她而代之,卻是異想天開。
柳後故去十五年,鄭貴妃也得寵了十五年,但皇帝一直沒有另立新後,那鄭貴妃母女,怕是已經想瘋了。
長寧上前一步:“你那個表哥,是不是在鄭安候府做事?”
“哎,你怎麼知道,你也在鄭安候府做過事?”那人驚喜回頭,街邊閒聊的衆人也循聲看向她。
“我們是慶安候府的。”綺月報上身份,扶着長寧離開。
面紗擋住了長寧的冷笑。
鄭安候。
果然如此,鄭安候和鄭貴妃這對兄妹,當真是賊心不死。
一手籌劃着在民間爲樂陽公主造勢,一邊在皇帝面前假惺惺地表示無意與死去的柳後嫡公主爭鋒。
好人都叫他們兄妹得去了。
長寧還清楚記得,前世她和宋宜晟想扳倒鄭家的最大麻煩,就是皇帝一直覺得,長寧是被鄭安候找回來的。
鄭安候兄妹若是真的覬覦柳後的位置,又怎麼會找個活得大公主回來,加深皇帝對柳後的思念。
只有長寧知道,鄭安候狼子野心,所圖非小。
因爲鄭安候很清楚,皇帝其實並不是真有多愛柳後母女,而是因爲愧疚和名聲。
皇帝已經庸碌無爲,他需要一個情長的名聲。
而這份愧疚和名聲若是不能得到成全,鄭貴妃這輩子也休想成爲皇后。
她不成爲皇后,她所出的皇子公主,就永遠都是庶出。
所以,鄭安候便生出一條毒計。
讓宋宜晟在柳華章死後,弄個假的出來。
這樣,既能全了皇帝補償女兒的心,又能得到皇帝的信賴,更重要的是。
這個公主是假的。
一個完全由他掌控的,聽他吩咐的嫡公主,還不是他手裡的木偶,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
這一箭三雕的毒計,讓鄭安候風光許久。
前世長寧也正因爲有他在幕後控制,一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直到後來……
“姑娘,鋪子到了。”
長寧揚起下巴,天邊豔陽刺目,她伸手擋了擋。
前世,鄭安候就是她的手下敗將。
這輩子,她倒想看看,他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嗯,把圖紙給師傅看。”她吩咐,綺月將圖紙遞過去。
“這個……這個是箭頭嗎?”鐵匠鋪的師父問。
長寧不語。
“我家姑娘讓你打你就打,別問那麼多。”綺月倒是聰明。
鐵匠哎哎兩聲,和長寧談好價錢,接了單子。
如此這般又去了兩戶鐵匠鋪,將造箭的三個零件圖交代出去。
“讓他們完工了就送到侯府去,若是大小姐問起,也不用避諱。”長寧輕笑。
她越是堂而皇之,宋宜錦就會越恐懼,越拿不定主意。
這場心理戰,長寧勝券在握。
“我還有些別的事要辦,你到前面的糕點鋪子等我。”長寧道,綺月很聽話,什麼都沒問就離開了。
長寧找了僻靜處摘下兜帽擦掉奴字,將外袍反穿,回到客棧。
她今晨給方謙的留書已經被取走,換上的是另一封信:
有奴八人,亡五,活二,名木鳶,阿福,逃一,名未能得。
秦無疆無狀,恐生疑。
曹世子今日親往沈家詢問弩鎖之事,未有結果。
三點內容簡潔明瞭,長寧看過不動聲色,將之遞到燭火前焚燒。
又看到牀上三張新的花布。
長寧抿笑。
方謙這性子也是夠彆扭的了。
她再提筆,讓方謙去城防司放出消息,就說慶安候府侍衛收屍時,收到綁匪威脅信,生稱知道一個大秘密,勒索千金。
長寧將紅布掛出,離開客棧,又恢復善雲模樣,找到糕點店:“走吧,我們,去一趟城防司。”
綺月不敢多說。
她們慶安候府的令牌在小小的城防司很管用,長寧很快見到了當初的監管嬤嬤。
“善……善雲?”監管嬤嬤轉身就想跑。
長寧一個眼神,綺月搶先一步追上,關起門。
屋裡就剩下她們兩人了。
這陣勢可把監管嬤嬤嚇壞了。
雖然當初她倒不算苛待長寧,甚至長寧有今天,還多虧她提攜。
但她怕啊!
死了的黥刑官跟主簿說阿寧沒有黥刑的事時,她也在場。
現在這兩個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就剩下她一個,她能不怕嗎。
如果阿寧真的是如黥刑官所說那麼厲害,這一次,說不得就是來取她性命的。
“你不用怕,我來,只是讓你幫個忙。”
“有,有什麼吩咐,您儘管說。”監管嬤嬤擦了擦額上的汗,趕忙點頭道。
“事有兩件,第一個,那跑了的莫家丫鬟是誰,叫什麼名字,還有木鳶,我想見見她,但別驚動她。”
監管嬤嬤一聽鬆了口氣,“好說,好說。那跑了的好像叫什麼春曉的,她太激靈,跑的時候偷走了官奴冊上屬於自己的那一頁,所以我們也不確定她叫什麼,只能憑着回憶畫了幅畫像追捕。”
長寧點點頭。
這丫頭還挺鬼道,也挺有膽色。
“至於木鳶,姑娘隨我來。”監管嬤嬤給長寧引路,停在轉交,指着一個髒兮兮正在舂米的姑娘道。
“她們都是五號牢的,要不是那個逃跑的丫頭是和她一道來的,我們還不知道她呢。”
“都是莫家的。”長寧沒看木鳶,卻看監管嬤嬤。
嬤嬤一個激靈,回頭看她。
長寧噙笑:“嬤嬤,你看我,像不像莫家的澄音小姐啊。”
監管嬤嬤一抖:“像像,不不不,您就是,您就是澄音小姐。”
“嬤嬤好眼力,那官奴司的簿子上?”
“姑娘放心,之前主簿出事時,我就做好了調換,死了的纔是阿寧,還有您和善雲,我也都——”
長寧打斷:“做好了莫澄音就行,那善雲之前爲讓你調換的身份可是許了你不少好處,找機會把這件事說出來,嬤嬤心裡總能好受點兒。畢竟,咱們是一損俱損。”
監管嬤嬤下巴打顫,連連應是。
單憑長寧能在候府橫着走,就足夠威脅她,何況還懸着這條小命。
“你下去吧。”長寧揮手,自己端詳那木鳶。
皮膚嫩滑,年歲不大,手上起着水泡,顯然是最近幹活磨得。
看來她以前沒幹過什麼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