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車返回驛館,馬車剛剛啓動離開,崔文卿便止不住笑言道:“都督娘子,今日你可真是緘口不言,一句話也沒有說啊。”
折昭嫣然笑道:“說了今日讓夫君全權做主,那我自然沒有說話的必要了。況且……”說到這裡,眼眸中多了一絲異彩:“夫君對付樑青川的手段如此老辣,比我預想中的厲害多了。”
“哦,有何厲害之處?”崔文卿卻是一副笑嘻嘻的神色。
折昭笑嘆道:“夫君的厲害在於善於揣摩人心,自從我們下得馬車的那一刻起,你就擺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倨傲之色,讓樑青川心存恐慌,其後飲宴時,你又察覺到樑青川想要繼續談生意的心思,便詐稱我們已經與洛陽糧商達成了糧食買賣協議,使得樑青川慌了神不惜壓價出售,也要與我們合作,但是如實說來,洛陽糧商根本還沒有同意合作之事,那十七文一斗糧食的賣價也是不存在,樑青川精於商道,卻不甚被你騙了。”
“其後,你又表示振武軍根本不缺錢,有的是人與振武軍合作的姿態,要樑青川必須拿出投名狀的誠意,纔會繼續與他商談,其目的便是爲了瞭解樑青川與折惟本背後交易,看看可有以此鬥倒折惟本的機會。”
崔文卿笑着點頭道:“娘子不愧是當世名將,分析的的確不錯啊,不過你卻還是有些疏忽,卻沒有想到我的下招爲何。”
“哦,願聞其詳?”折昭頓時露出了認真聆聽之色。
“其實這些計策都只是鋪墊,當時你也應該看到,樑青川雖則有背叛折惟本之意,然心內卻還是猶豫不決,說不定他會將我的這些話原原本本的告訴折惟本,並從中弄些根本就不存在的貪墨證據,引誘我們上當,待到責問折惟本,我們自然理虧,說不定到時候折惟本還會上奏都督娘子你陰謀陷害,到時候大是麻煩。”
折昭立即就明白了過來,正色言道:“那夫君打算怎麼做?”
崔文卿陰陰笑道:“當此之時,我們應該將今日這番話暗中泄露給折惟本知曉,不過這其中要更改些許,並非是我崔文卿要樑青川獻投名狀,而是樑青川爲了挽回生意,想要獻投名狀給我們,你說到時候折惟本知曉,會是怎樣的心情?又會採取何等舉動?”
折昭恍然醒悟,笑語言道:“以折惟本猜忌秉性,那是決然不會相信樑青川,說不定還會對樑青川不利,樑青川在無可奈何之下,爲求活命,也只能倒向我們這一邊,乖乖的交出折惟本貪墨的證據了。”
“對。”崔文卿拍手笑道,“所以接下來,就是將我們今日談話內容泄露給折惟本知曉。”
折昭略一沉吟,頷首道:“這事簡單,交給我去辦就可。”
“都督娘子出馬,自然馬到功成。”崔文卿自然相信折昭的能力,提醒言道,“不過咱們這麼對付折惟本,難保此人不會狗急跳牆,爲求穩妥,都督娘子最好能夠儘快趕回府州,而太原這裡的諸多事情,就由我來便是。”
折昭聞言大驚,說道:“夫君連一絲武功也不會,如何能夠隻身留在太原?若是出了意外怎麼辦?”
崔文卿自信滿滿的言道:“放心吧,待到你走了之後,有什麼事情我會前去尋求童州的相助,難道堂堂河東路經略相公,還保護不了我崔文卿不成?”
折昭猶豫半響,心知府州那裡的確離不來自己坐鎮,而崔文卿也是必須留在太原等待樑青川的賬冊,故而只得點頭道:“那好吧,這樣,我將我的親衛隊也全部留給你,有什麼事你多多與穆婉商量。”
崔文卿連忙搖手道:“親衛隊乃是保護娘子你安全的最後一道屏障,豈能就這麼留給我?此事萬萬不可。”
折昭笑道:“無妨,這次我會悄悄返回府谷,任誰也不會知道的,況且以我的身手,不管發生何事,自保理應無憂。”
崔文卿再次推辭,然而折昭心意已定,卻不容他拒絕,只得點頭言是了。
返回驛館第二日,折昭就獨自一人縱馬返回府谷。
也在折昭離開的那一天,河東路經略使童州特許折昭的親衛隊入城進駐驛館,開始負責驛館的守衛,並保護崔文卿的安全。
心知這些是折昭爲防萬一的部署,崔文卿自然不會拒絕,現在他只要是離開驛館,就會有一隊軍士護衛,領軍的還是折昭的親信大將穆婉。
每每前去河東銀行時,崔文卿被威風凜凜的騎兵護衛其中,環顧着街道兩旁指指點點,且充滿敬畏眼神的百姓們,他不禁大感自己的逼格又是提高了幾分。
今日崔文卿剛到河東銀行不久,正在處理事務當兒,卻聽見秘書荷葉來報,說是戶部尚書富弼前來拜訪。
堂堂戶部尚書三品高官,居然前來拜訪自己?而且還這麼低調,竟用拜訪這樣的詞彙。
聞言,崔文卿自然不敢託大,連忙起身走出公事房親自前去迎接富弼。
今日富弼未着官服,所穿的竟是第一次見到崔文卿時那身普普通通的着裝,見到崔文卿到來,他不禁微笑作禮言道:“老夫冒昧打攪,崔行長有禮了。”
崔文卿連忙擡手一拱,笑嘻嘻的言道:“富尚書能夠親自前來,在下實乃蓬蓽生輝,來,快快請進,荷葉,看茶。”
說完之後,將富弼請入了房中,分主賓落座,而荷葉也是很快就捧來了一盞熱氣騰騰的香茗,心知兩人是有要事商談,連忙關上房門退了出去。
“不知尚書大人今天前來,有何見教?”崔文卿心知富弼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故而當先詢問。
富弼微微一笑,緊接着一臉認真的言道:“崔行長,明日老夫就要離開太原,返回洛陽了,臨行之前,向來見你一面。”
“啊,尚書大人要走了?”崔文卿大是驚訝,“莫非發行軍債國債之事已經調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