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崔文卿回到府中,荷葉已是端來了晚膳。
“姑爺,今兒個蘇公子帶來一封書信給你呢。”
“哦?”崔文卿驚訝的挑了挑眉頭,笑問道,“怎麼地,蘇兄今天來過麼?”
荷葉輕笑道:“非是如此,今天奴婢與蘇凝一道前去市集遊玩,是她代替蘇兄交給我的,並請我再轉交給你。”
“原來如此,不過那個蘇凝又是誰?”
“呵呵,就是蘇三的本名啊,她乃蘇公子丫鬟,家中排行第三故名蘇三,但真實名字叫做蘇凝。”
崔文卿聽明白了,笑着頷首道:“書信何在?拿給我看看吧。”
荷葉點點頭,將書信交給了崔文卿,及至崔文卿看完,不由恍然笑道:“我還以爲是什麼大事,原是邀約我休沐假出遊,前去白馬寺遊玩一番,你告訴蘇三,本公子自當赴約。”
荷葉輕笑道:“不過這次奴婢卻是不能陪公子你一起前去呢,休沐假那天蘇凝已是邀約我前去他處。”
聞言,崔文卿倒是毫不在意的一笑。
蘇三年齡與荷葉差不多,且都爲女婢之身,自然而然有許許多多的共同語言,況且荷葉能夠在完全稱得上是陌生的洛陽找到一個朋友,也算不錯,自然沒有攔住她的理由。
想了想,崔文卿笑着頷首道:“那好,我獨自前去白馬寺就可,另外你身上可曾缺銀子,若是沒有銀子,記得給公子說,在外與人相交,該慷概還是應該慷概一些纔對。”
“知道啦,謝謝姑爺。”荷葉小臉紅撲撲的,說不出的可愛。
※※※
時當中夜,萬物寂寥,天地朦朧,一丸冷月靜悄悄的掛在天空之上,散發着如光似水的銀色光芒。
一個黑漆漆的影子忽地出現在了楊府之內,她黑衣裹身,黑巾蒙面,露在外面的頭髮也是黑鴉鴉的,唯有一對眸子到倒映着月華光芒,閃出一片冷然之色。
她身形矯捷如山貓山猿,腳步又輕又快連縱帶躍,輕輕幾個起落,就飄入了崔文卿所在的修竹園內。
待進入院中,黑衣女子神情略微有些放鬆,原本凌厲冷然的眼神也不自禁的柔弱了幾分。
沒有半分猶豫,她忽地打開了居中那間寢室房門,跌跌撞撞的飄了進去。
牀榻上,崔文卿睡得正香,忽然聽到屋內“哐啷”一聲大響,頓時驚得他從榻上翻作起來。
揉了揉一雙朦朧睡眼,他清醒了幾分,擡目環顧屋內,卻見不遠處正蜷縮着一團黑影,在月華的照耀下竟在瑟瑟抖動不止。
霎那間,崔文卿只覺一股寒涼之感從心底蔓延而起,順着脊椎骨立即就瀰漫了周身,頭皮陣陣發麻,還以爲是屋內突然來了什麼山精鬼怪。
便在他想要張口呼救的時候,黑影又是輕輕蠕動了數下,一個虛弱的女聲已是響起:“崔公子……”
輕輕的一句話,頓時將崔文卿即將脫口而出的高呼嘎然而止,他呆了呆,驚訝言道:“你是……納蘭姑娘?”
一言未了,他已是快步走上前去扶起了蜷縮在地上的黑影,將她半摟在懷拉開面紗,果見正是納蘭冰那張傾國傾城的俏臉。
此際納蘭冰黛眉緊蹙,俏臉慘白,整個身子輕輕的顫抖着。
在看身上,胸口卻插着一根長長的箭矢,正有點點血跡從傷口溢出,滴落在地。
“你……這是怎麼了?”崔文卿差點又是一聲驚呼。
納蘭冰蹙着眉頭一臉痛苦的言道:“不慎被歹人所傷……身中一箭……”
崔文卿愣怔了一下,哭笑不得得言道:“你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
此話落點,納蘭冰心內頓時一驚,還以爲是崔文卿嫌棄她負傷而來,且會爲他帶來麻煩,俏臉上的柔弱之感頓失,換作了一副堅冷之色,連忙從崔文卿的懷中掙扎坐起,冷冷言道:“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現在就走……”說完,便要扶着旁邊的桌案站起。
崔文卿連忙拉住了她,好氣又好笑的言道:“擦!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問你如何知曉我住在這裡?”
納蘭冰一手捂着傷口,抽着冷氣回答道:“原本打聽你的住處,我是準備向你收債的。”
崔文卿聞言大囧,心知她還念念不忘救人的那十萬兩銀子,苦笑言道:“納蘭姑娘,即便是你要收債,也不要晚上前來啊,而且身上還插着這麼一根……”說罷,指了指她胸口的箭矢。
聞言,納蘭冰蒼白的俏臉上罕見的浮現出了一絲紅暈,吶吶言道:“剛纔我慌不擇路的四處逃竄,恰巧逃到尚善坊,恰巧又看到了楊府,恰巧又想到了你,故而纔來到這裡。”
崔文卿笑道:“原來如此,不過你武功那麼高強,究竟是何人把你打傷的?”
面對這個問題,納蘭冰目光略微有些閃爍,輕輕道:“此事你不用管,我只想借你這個地方療傷,天亮就走,行麼?”
崔文卿一臉慷概的言道:“咱們兩乃是朋友,你想留多久就留多久,安心在這裡住下去便是。”
聽到此話,納蘭冰芳心微暖。
這次前來洛陽城,她是有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辦理。
今夜不幸失手暴露行蹤,她幾經拼殺方纔好不容易逃了出來。
之所以逃到崔文卿這裡,固然有她剛纔所言的幾個巧合,然最爲關鍵的,卻是她在洛陽城,也只有崔文卿這麼一個朋友。
心念及此,納蘭冰終於放下心來,一臉虛弱的笑道:“既然如此,還請崔公子你替我守在門外,不要進來,我要運功療傷。”
“好!”崔文卿也不猶豫,將她扶起扶上了牀榻,便要轉身而去。
正在這個時候,一陣暴風驟雨般的馬蹄聲忽地響徹而起,恰如一片驚雷轟然掠過,頓時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聞言,納蘭冰陡然色變,嗓音也有些輕顫了起來:“糟糕,一定是他們來了。”
“他們?誰也?”崔文卿連忙詢問。
納蘭冰目光注視着崔文卿的臉龐,半響才從嘴中吐出了兩個字:“仇家!”
說完之後,她咬牙忍痛的站了起來,拿起所攜帶着的佩劍,急聲言道:“這些人的勢力非同小可,我不能給你添麻煩,我現在就走。”說完,便要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