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內的氣氛沉默凝固,旁邊侍立的荷葉望着沉默不語的幾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上一聲了。
就這麼不知過了多久,司馬薇有些猶豫的言道:“可是如此一來,文卿兄你與謝相公不就矛盾更深了麼?!”
種誼面色凝重的開口道:“對,謝君豪好歹也是當朝宰相,而且他還是謝太后的親弟,地位身份尤其了得,即便文卿兄有折大都督引爲靠山,只怕也佔不到便宜。”
崔文卿輕輕一笑,心內有一番言語卻不能對幾人言明。
自從當日折昭拒絕齊王的招攬之後,已經徹底得罪了齊王一黨。
更何況他還在打賭比試中贏過了呂夷簡,使得齊王謝君豪非常沒有面子,相信在那時候,謝君豪就已經恨上了自己。
而且這次他想辦法偷偷解救君若柳脫困,本就是符合情意卻違背了法度,若是任由高能落在謝君豪等人的手中,將他們解救君若柳的計劃招供出來,這才大事不好。
故此,崔文卿覺得,一定要馬上救出高能才行。
而鳴響登聞鼓便是最好的手段,屆時不管謝君豪是否願意,只要官家開口了,他都必須將高能放出來。
心念及此,崔文卿正容言道:“各位,自從成立學生會之後,我崔文卿行事向來都是集思廣益,聆聽大家的意見,但是今日,我想我要獨斷專行了,蓋因這件事情關乎道高能的性命,容不得再行拖延猶豫,明日卯時,我將前去端門之前,鳴響登聞鼓,倘若你們不願意前去,我也不會責怪。”
此話方落,司馬薇忍不住冷笑了:“可以啊,崔文卿,你現在可是長本事了,想要去充當孤膽英雄麼?高能乃是我們的同窗,對於他的安危,我們也是同樣掛心,既然身爲主席的你決定要鳴響登聞鼓,那我身爲副主席,豈有退縮的道理?明日一早,我在天津橋橋頭等你,咱們不見不散!”
司馬薇的口氣雖然滿是責怪之意,然卻猶如春天裡的陣陣微風,使得崔文卿如沐春風,心情大好。
果然不管在什麼時候,司馬薇總是第一個支持他的人。
而且還是毫無保留的支持。
能夠擁有這樣才貌雙全的紅顏知己,實在夫復何求!
心念及此,他不禁看了司馬薇一眼,本欲說上幾句感謝的話兒,卻見她一臉幽怨,眼波中充滿了責怪之色,自然是怪他當日與蘇軾閒逛青樓,懷抱佳人之事。
霎那間,崔文卿便是一個激靈,尷尬的咳嗽幾聲連忙轉移了視線,一本正經的言道:“多謝司馬副主席的支持,有你這一席話,我心裡也就有底了。”
種誼輕笑道:“崔主席之法雖然過於冒失,然出發點卻是好的,目的卻是爲了救人,作爲學生會的一份子,在下自然不能坐視不管,明日我種誼,也捨命陪君子了。”
“對,我們一起去。”兩聲鶯鶯燕燕之語,自是白真真和趙雅儀同時出聲。
崔文卿點頭笑道:“我可不會嫌棄人多,大家一併前去,也更有信心一點。”
蔡確嘴脣動了動,本想再勸,然見幾人都是一臉興致沖沖的模樣,也明白眼下再說什麼都是無用,只得嘆息言道:“真是怕了你們了,既然要去,我蔡確豈能落下?那就都一起去吧。”
崔文卿振奮頷首道:“好,這次咱們學生會主席團難得意見一致,就讓我們戮力同心,其利斷金。”
聽到此話,蔡確臉上的肌肉不由抽了抽,暗歎道:“什麼意見一致,明明是你獨斷專行,大家都是捨命陪君子好不好?哎,也不知道明日會掀起多大的波瀾了,只怕這次我們幾人都要出名了。”
※※※
翌日清晨,下了整整一夜的小雪在黎明時分收剎了,許多天未見的太陽從雲層裡噴薄而出,散發出萬丈光芒照耀大地,映得銀裝束裹的洛陽城一片惟餘莽莽。
未及辰時,一輛輛馬車越過了天津橋頭,停在了廣場外側的車馬場內。
一個個衣衫光鮮的大臣們從車內而出,向着同僚們紛紛抱拳問好,又相互閒聊不斷:
“蘇尚書,哈哈,來的可早,聽聞昨日兵部又取得了重要功績,相信今日早朝,官家又會當衆獎掖蘇尚書一番了。”
“不錯不錯,誰不知道咱們蘇尚書可是官家跟前紅人,現在大臣們都在暗地裡傳言,只要進入兵部跟了蘇大人,那肯定就是水漲船高啊!”
“呵呵,當不得褒獎,諸位客氣了,蘇某實在受之有愧,倒是劉大人執掌鴻臚寺,聽聞最近又有一邊陲蠻國上表稱臣,據說還派出了使團前來覲見官家,劉大人當真是居功至偉啊!”
“尚書大人謙虛了,要說那邊陲蠻國,也不過是那東海之外叫做東瀛的小國家,自唐一代就時常派出遣唐使臣前來中原,不過後因唐末天下大亂,那蠻夷小國倒是中斷了覲見許多年,今番突聞我大齊盛世,自然又想前來覲見天朝天子了。”
……
眼下早朝尚未開始,羣臣們自然聚在一起嘮嗑不斷,說笑不停。
人羣之中,謝君豪紫衣紗帽,年輕俊朗的臉膛在白髮蒼蒼、臉上滿是皺紋的大臣們中間竟是說不出的顯眼。
然話說回來,也的確該他顯眼。
年齡不過二十五六歲的他,目前已經是朝廷宰相,可謂是少年紫衣,位極人臣,開創了大齊宰相的最小年齡。
這不僅僅是因爲他乃謝太后親弟的關係,謝君豪其人的確也有着幾分過硬的本事。
他昔日受命在江南道平定明教妖人之時,便頗有戰功,如今又以羽林衛上將軍之職護衛皇宮安全,更是非常得力,頗得謝太后的信任。
光憑這兩點,就令許多大臣爲之稱羨不已。
正在一片其樂融融之際,把守衛士突然發出了幾聲厲聲呵斥:“何人膽敢擅闖宮門?還不快快止步停下!”
此言方落,衆大臣紛紛一愣,全都朝着衛士所在的方向望去。
只見不知何時,幾個身穿白衣白袍孺子常服的國子監太學生,已是走過了天津橋,來到了皇宮宮門廣場外圍,時才正是把守衛士見幾人逼近,才斷然喝令。
大臣們仔細看來,這幾個太學生有男有女,都是非常年輕,爲首一人身量適中不高不矮,容貌略微有些消瘦,然卻是充滿了肅然之色,一望就知道非是等閒之輩。
而在見爲首男子一瞬間,謝君豪雙目陡然就瞪大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響方纔止不住驚訝失聲道:“崔文卿?!他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