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樞密院內,燈火吞吐不定,搖曳生光,照得正堂恍若白晝。
看罷信使送來的密報,蕭陌又倍細詢問了信使一番,那張俊美無匹的臉膛上不由出現了玩味的笑容。
“免稅五十年?哼哼,大齊朝廷真是好大的手筆,辦法真的是由那個年輕的欽差大臣崔文卿所想的麼?!”
自言自語幾句,蕭陌負手在寬闊的正堂內來回踱步數圈,猛然間竟覺得崔文卿這個名字有着一份熟悉的感覺。
雖則事務繁多,然蕭陌記憶超羣,很快就想到了什麼,連忙快步走到書架上一通翻找,半響之後,從厚厚一摞羊皮書卷中抽出了一份書卷,雙手展開仔細一瞧,好看的丹鳳眼不由微微的眯了起來。
“原來如此,崔文卿就是折家入贅的贅婿啊!”蕭陌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繼而輕輕一嘆,嘴角溢出了幾分苦笑之意:“這個崔文卿,就是你寧願中伏受傷,也要撤軍回去之人麼?他真的對你這麼重要?折昭……”
沒有人能夠回答蕭陌的問題,或許他也不需要任何人回答。
就這麼愣怔半響,蕭陌臉上苦笑之色盡掃,上顯出了一絲陰冷之色,重重一掌拍在了案几上,振奮立誓道:“不過就算你已經嫁爲人妻,總有一天我也會將你俘來遼國,讓你成爲我的妻子,也只有你這樣的女中英傑,才能成爲我蕭陌願意共度一生之人……”
靜謐黑夜,夜風呼嘯而過,喁喁之聲終是泯滅不見,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
四月初夏,第一批一萬頭豬仔終於在“哐啷哐啷”的牛車聲中運抵了隩州保德縣。
這批豬仔全都是河東路境內提供送來的,而購買花費,則是由河東銀行進行資金擔保。
也就是說,保德縣衙門不花費一文錢,就得到了這批豬仔。
待豬仔抵達的那一天,崔文卿自然帶着折昭親自前去視察。
可見牛車車廂裡的竹籠內,一隻只黑乎乎的小豬捲縮其中嗷嗷叫個不停,一陣陣臭味也是隨之蔓延開來,使得隨行的人通通捂住了鼻子,就連折昭,一雙好看的柳眉也忍不住蹙了起來。
然這一切卻不妨礙崔文卿的好心情。
畢竟養豬致富之策乃是他確保賦稅收入極其關鍵的一環。
在他看來,只需十個月之後,這些豬仔便會通通長成體胖膘肥的大肥豬,變作白花花的銀子,存入隩州的府庫當中。
待視察完運送而來的豬仔,崔文卿立即令官府挑選的屠夫前來爲豬仔去勢。
面對這一幕,折昭自然非常不好意思,藉口有事溜走了。
唯有崔文卿和蘇軾一直留在現場親自指揮,崔文卿偶爾還要爲屠夫們耐心的講解幾句。
伴隨着豬仔的嗷嗷慘叫以及屠夫們雪亮的快刀,花費了整整三天功夫,終於將豬仔去勢完成。
其後,崔文卿便令人組織發放豬仔。
發放當日,不僅是異地安置的百姓們,最後竟連隩州本地的農人們也都前來了,
對於農人們來講,這些豬仔不僅不會花費他們銀兩,且還有養殖費用可得,實乃何樂而不爲,百姓們領養豬仔的熱情自然十分高漲。
不消半天功夫,一萬頭豬仔便被領養完畢。
眼見這一幕,崔文卿自然大感振奮。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就證明他所選所作乃是正確。
待豬仔養成賣錢充足隩州府庫之後,他也能夠向朝廷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
“咦?”
便在這時,負責登記造冊的蘇軾輕輕一聲低呼,像是有些奇怪。
見狀,崔文卿連忙走過去笑問道:“蘇兄,怎麼了?莫非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蘇軾點點頭,指點着賬冊上的一處向着崔文卿解釋道:“文卿兄且看,這次居然連陸氏都前來領養了十隻豬仔,實乃奇怪。”
“哦?竟有此事?”
崔文卿大覺驚奇,連忙接過蘇軾手中的賬冊看了幾眼,果然看見上面寫着:陸氏陸西東領取豬仔十頭。
一瞬間,兩人面面相覷,臉上都有着驚訝之色。
蘇軾皺眉言道:“文卿兄,陸氏既然已經領養了豬仔,那是否意味着他們不準備走了?”
崔文卿苦笑言道:“我也不清楚這到底是怎樣的情況,要不這樣,派人前去陸氏莊院打探一番如何?”
蘇軾點點頭,自然表示同意。
於是乎,崔文卿連忙派遣了一名精幹的衙役,前往陸氏莊園中打探情況。
一個時辰之後,衙役返回稟告:“啓稟兩位大人,小的按你們的吩咐試探了陸氏的用意,陸氏明確表示他們今年不會離開隩州,而根據小的在莊院內所見,陸氏那些族人均已經開始種植莊稼,完全不像是要舉族離開的樣子。”
證實了猜測,崔文卿和蘇軾都覺一陣啼笑皆非。
怎麼地,難道這陸氏屬犟牛的?留他他要走,讓他走卻偏偏留了下來?陸若萱這臭小娘葫蘆裡究竟是賣得什麼藥?
思忖半響,崔文卿依舊是一頭霧水,詢問那衙役道:“既然如此,那你此行可有看見陸氏族長陸若萱?”
衙役搖着頭如實稟告道:“小的並沒有見到陸氏族長,而是由陸氏族老陸西東前來相陪的,據陸西東所言,陸氏族長似乎因身體不適,將長期在後院休養,而陸氏的族務也暫時由陸西東負責。”
聞言,蘇軾輕笑道:“文卿兄啊,莫非那陸若萱得知自己願望落空,已經被你氣的生病臥榻不起了不成?”
崔文卿想了想,卻是鎮重其事的言道:“據我瞭解,陸若萱乃是心志堅毅之人,斷然不會面對些許挫折就這麼一病不起。”
話到此處,隨即一想,他又忍不住笑道:“不過既然陸氏願意留下,對我們來說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他們願意留就留吧。”
蘇軾笑道:“不錯,這些世家大族雖然已經無法通過稅收來控制農人,然千百年來也始終是這些農人的主心骨,他們願意留下,農人們也能夠更爲安定,文卿兄,看來保德縣情況已定了。”
“對。”崔文卿撫掌一笑,“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離開保德縣,前往河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