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瓏說完,就哭着跑出去了。柴啓瑞上前扶了溫婉起來,關心安慰了幾句,便出門追水玲瓏去了。溫婉拍拍衣服上的沙塵,一轉身,就看到顏詡之抱着抱回來的書睜着一雙迷茫的眼睛看着她,一副擔心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的窘樣,便朝他釋然笑笑說:“我沒事,要上課了,我回位置了。”
溫婉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反覆地理了幾遍,終還是認爲問題絕對不可能出現在自己身上。從拿到信,到送出信這一段時間裡,那封信一直夾在書裡不曾動過。雖然平時溫嫺總會幫她收拾這收拾那的,但是書袋她是不動的。一來是因爲書袋裡來回就那幾本書,沒什麼可收拾的,二來溫婉在包裡裝的都是些老學究纔會看的文學理論性的古籍,溫嫺不喜看。
所以,想來想去,問題只可能出現在水玲瓏把信交給她之前的那段時間,或者她把信交給沈君逸之後的那段時間。
開始上課了,但溫婉卻無心聽講,託着腮幫子細細琢磨到底是誰動了手腳。首先,第一種可能,水玲瓏寫好信後,在交給溫婉之前,就已經被換過了。這樣的話,最大的嫌疑犯無疑就是柴啓瑞。她猜想水玲瓏那封信,八成是向沈君逸表白,並且讓他去她家提親的,最不樂意看到這種景況的人,除了柴啓瑞,沒有第二個備選人員。但是琢磨了一下剛纔柴啓瑞的表現,很正常,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暫且先放到一邊。
然後就是第二種可能性,信是在交給沈君逸之後被換掉的。這裡頭又有兩種可能性,其一,是沈君逸自己換的,他故意拿錯誤的信給水玲瓏看,將拒絕她的理由讓她自己去擔負,這招陰損了點,卻也不是不可能。
其二,便是信是被沈君逸身邊的那些鶯鶯燕燕們換。這樣的話,嫌疑犯就數也數不清了。溫婉也打從心底地希望不是這一種情況,轉念一想沈君逸又不是水玲瓏那麼粗神經的人,不大可能身上的東西被人順走也不知道,所以客觀上來說,這種可能性也是非常小的。
這樣排除下來,那嫌疑犯就只有兩個人,柴啓瑞和沈君逸。
溫婉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個柴字,一個沈字,重新審量這兩個人到底誰的嫌疑更大一點。提筆在“柴”字上點了好幾下,居然想不出爲他開脫的理由,扁扁嘴,將思緒轉去沈君逸身上琢磨。
在她看來,沈君逸就是個來者不拒,又愛到處展現自己迷人風采的花蝴蝶。就算真的不想去水玲瓏家提親,他也犯不着用這樣的法子拒絕她,又刻意避開吧,這太不像大衆情聖的作風啊!溫婉有足夠的信心相信他就算真要拒絕,也有辦法哄得水玲瓏繼續對他死心蹋地的。之所以出現現在的情況,絕對是因爲那封信裡寫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情!
於是,一一排除下來,結論就出來了,這件事的罪魅禍首,八成就是柴啓瑞那個傢伙!
溫婉心裡忍不住哼了一聲,臭小子太過份了,爲了自己的小情人,居然讓她當炮灰!之前還裝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真正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奸詐的臭小子,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還真枉自多活了這麼幾年。
下了課,溫婉便讓那兩個沈家的守衛帶她去見沈君逸,她想看看那封信的內容,看能不能抓出柴啓瑞的小尾巴。沒想到,沈君逸卻告訴她,那封信被水玲瓏給撕了。溫婉心想糟糕了,唯一的證據就這麼給毀了。問起信上寫了什麼,沈君逸卻諱莫如深,笑着說沒什麼,溫婉反而卻更確定肯定有什麼。
溫婉本是想找回那封信,再去安先生那裡借一份平時柴啓瑞寫的文章,想從筆跡裡找出些證據。畢竟每個人寫字都有自己的習慣,一橫,一豎,折勾,皆有不同,就算刻意改變,有些習慣也是隱藏不了的。安先生那邊的文章倒是很快借到了,但是信已經被撕掉了,所謂的死無對證。
滿肚鬱悶地回了家,躺在小牀上,翻着借回來的柴啓瑞寫的文。他的筆跡倒是很好認,看得出是個懶人,彎鉤的時候都不出“鉤”,草草了事,如果那封信在就好了,一對就鐵證如山了。柴啓瑞是那麼瞭解水玲瓏的人,肯定是每一步都算準了她會怎麼做,信會被撕毀估計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難道就這樣平白無故地被他當作成就他們感情的墊腳石麼?溫婉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終還是覺得自己不能認下這個黑鍋。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若是被柴啓瑞那個壞傢伙認定了自己好欺負,以後不知道還要扔多少這樣的鍋過來。
翻身從牀上爬起來,憑記憶尋了個相仿的信封,折了張紙塞進去,放到書袋裡備用。就算沒有證據,至少也要讓柴啓瑞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已經被她知道了,就算這次拿他莫可奈何,以後也要好自爲之。
但是接下來幾天,柴啓瑞和水玲瓏都沒有來學堂,只有沈君逸還是前呼後擁地過着衆星拱月的日子,渾然不覺有人因爲他而傷心難過。溫婉一直耐心地等待着,以往柴啓瑞翹課翹得再厲害,五天之內至少也會出現一次。
果然,在第四天的時候,柴啓瑞來上課了。
“柴師兄,請等一下。”課間休息的時候,溫婉看中時機,叫住想要開溜的柴啓瑞,把他叫到了教苑的小角落裡,開門見山地問:“柴師兄,換掉玲瓏姐姐的信的人,是你,對吧?”
柴啓瑞微微詫異了下,隨即笑着說:“爲什麼這麼說?”
溫婉板着臉將各種可能性分析了一遍:“有可能、有機會做這件事情的,只有你和沈師兄。我認爲沈師兄沒必要做到這個程度,所以,我百分之一百地確定,這件事情,是你做的!”
柴啓瑞的目光在溫婉臉上轉了一圈,似笑非笑地說道:“婉婉這話你可不能隨便亂說,讓玲瓏聽見了,誤會了,就不太好了。”
溫婉哼了一聲,小樣的,居然不承認!當下神情嚴肅地從書袋中抽了信封和文稿出來,一手一樣舉到面前,沉聲說:“這是你上回寫的雜記,這是從沈師兄那裡拿過來的信。信雖然被玲瓏姐姐撕碎了,但我拼了一夜拼湊出來,卻不妨礙筆跡的辨認。”
柴啓瑞瞅瞅溫婉,沒作聲。
“師兄的筆跡有一處很明顯的特徵,很好辨認,只要我把這兩件東西放到玲瓏姐姐的面前,我保證她一看就什麼都明白了。”溫婉的這一招虛張聲勢其實很沒底氣,信封裡裝的不過是張白紙而已,若是他堅決不承認的話,她也是毫無辦法。她只能賭柴啓瑞作賊心虛,不敢放任她去水玲瓏面前去說罷了。
溫婉心中七上八下地,面上卻努力地維持着平靜和嚴肅,不能讓他看出一絲一毫的動搖來。柴啓瑞看着溫婉沉默了一會,忽然說:“那婉婉現在與我說這些,想要我怎麼做?”
聽他的話,似乎是默認了,一直憋在胸口的氣總算是微微鬆了出來。“我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這件事情與我無關,不要讓我蒙受這不白之冤。至於玲瓏姐姐那邊你要怎麼解釋,隨便你!”
柴啓瑞盯着溫婉看了一會,忽然問道:“婉婉,你真的只有九歲麼?”
溫婉驚了驚,隨即又板起臉說:“不要以爲我年紀小,就可以被你當成擋箭牌來使。這次我不跟你計較了,下回要是再有這種事情,我就連帶這回的事,統統抖到玲瓏姐姐那裡去!”
“別生氣,別生氣哈,不會再有下次了。”柴啓瑞連忙嘻皮笑臉地來道歉,從懷裡摸出幾顆糖果,諂媚地塞到溫婉手裡,陪笑着說。“這回呢,是師兄不對,師兄明天給你帶好吃的,給你陪不是。但是玲瓏那邊,你可千萬一個字都不能說。”
“你也知道沈君逸是什麼樣的人,他身邊的女人,成羣結隊的,你玲瓏姐姐又是粗枝大葉的笨蛋一個,她若真嫁了沈君逸,什麼時候被人害死都不知道,當然還是跟着我比較好。我家雖然沒有什麼權勢,但至少有錢啊,可以讓她過衣食無憂的日子。而我又這麼英俊瀟灑,又不花心,保證不會三妻四妾,讓她被人欺負,像我這樣的如意郎君,這年頭可是打着燈籠都難找了!”
溫婉板着的臉忍不住又被他逗笑了,這傢伙還真是三句不忘提自己家是暴發戶。“那好,你發誓你一定會對玲瓏姐姐好,我就幫你保守這個秘密。”
“沒問題!”他當即舉起手,正兒八經地對天發起誓來。
見他不像是在說笑,溫婉也權且信了他對水玲瓏是一片真心,便不再爲難他了,只是催他趕緊去向水玲瓏解釋清楚,洗清她的冤屈。柴啓瑞忙不迭地應了,等他走後,溫婉低頭看看手上的文稿和信件,打從心底呼了口氣出來。
轉去安東來那裡,把借來的文稿還回去。安東來收回文稿的時候,笑着說:“婉婉這麼快就看完了,這個文寫得很不錯,多看幾遍,能學到不少東西。鄧楚川這個孩子,寫些雜記詩文還是非常有靈氣的。”
溫婉一聽,大吃了一驚:“鄧楚川?這不是柴啓瑞師兄的文麼?”
安東來笑着說:“柴啓瑞那個暴發戶的兒子,哪裡會寫這種東西,向來都是花錢找同學代寫的。這個筆跡一看就知道是鄧楚川的,不會有錯。”
溫婉頓時目瞪口呆,剛剛還爲自己這一局賭贏了而雀躍的心情登時煙消雲散。那個筆跡不是柴啓瑞的,那他爲什麼要承認,難道是因爲陷害了她而覺得良心不安?溫婉已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