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混戰,醜奴來意
張遠笑得溫和,走到姚大人面前,看了眼他腳邊的包袱,邪挑狐狸眼,“姚大人這是急着要出哪呢?正好,我們王爺有請姚大人過府一敘。”
姚大人乾巴巴的回答,“沒…沒去哪。王…王爺福澤深厚,下…下官何德何能能讓王爺請去王府,萬…萬萬不能。”
張遠笑得很輕,如一根羽毛在心尖上拂過來拂過去,可落到姚大人的心窩裡,就是跟沾滿了倒刺的紫藤。
“姚大人豈會是何德何能,王爺萬分賞識姚大人的‘口才和能力’,打算詔安思賢,姚大人好運氣。”
撲通
姚大人直接跪了下來,朝張遠磕了幾個響頭,“求王爺饒命,下官只是一時糊塗,求張軍師饒命……”
張遠霍然收起了臉色,伸手在空中晃了下,“帶走。”
姚大人失聲求饒,“求張軍師饒命……”
擰着姚大人左手臂的家丁一刀手砍在他的後頸,兩人一同將他擰起。
張遠上前,拍了拍被砍暈的姚大人臉蛋,哼了兩聲,“譚祖業就是先例,你最不該站錯位置,不將王爺的話當回事。帶走。”
背陽山外,張山領着二十來個人,從山間小路里唱着山歌一路走來。
每個人臉上都塗着泥巴,身上的衣服左一塊破洞,右一塊破洞。
三五個人肩搭着背,一路呦呵着。
在三角路口,穿着衙役的官差揮手讓身後的人停下,數百雙眼睛看着朝他們走來的二十幾個人。
站在最前面的官差手持大刀,上前,將刀橫着攔着自己身前,厲聲喝道,“站住,你們都是什麼人?”
張山等人看到這些官爺,猛地停住腳步,憨厚的臉傻傻一樂,朝那官差道,“這位官爺,我們幾個都是背陽山外頭村裡的村民,今日是結伴上盛都遊街的。”
那官差一雙老鼠眼,盯着張山那憨厚的臉,和他身邊幾個傻樂的‘窮人’後,眉頭一皺,“都快黃昏了,還遊街?”
對這說辭明顯不信。
張山朝他做了個輯,苦着臉道,“這位官爺有所不知,我們那村叫七家村,裡頭本就住着七大人家。可就在昨夜裡,也不知道從哪裡進來好幾百號人,各個長得威武。到七家村後,便給了我們兄弟幾個百來兩銀子,說給他們去採買些添食等。村裡頭人頭數不多,給這幾百號人做吃的,就花了好幾個時辰,沒法,這採買的事便只能拖到現在。”
張山身邊的另一個大漢接着道,“本我們兄弟幾個還想去僱傭輛馬車趕來的,奈何小村小莊的,能有牛就是奢侈了,哪裡有馬車來顧,只能上街頭在去僱一輛。大爺,我們說的可都是實話,不信你跟我們去瞧瞧,我們都是賤民,不敢欺瞞大爺。”
站在那老鼠眼身側的另一個官差,上前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道,“幾百號人,定是閒王那四百多精兵。且跟着他們走一趟,反正他們也只有二十來人,不怕有詐。”
小老鼠眼低頭沉思一聲,“此趟是來辦正事的,不能多事。”
對面,靠在張山身邊,剛剛接話的那大漢小聲道,“張山,你說,他們這兩個狗玩意,是在嘀咕什麼呢?我這琢磨着,他們會信了我們的話嗎?這話就是說給我聽,也不能信啊。又不是傻子。”
張山道,“你這什麼不好學,學左副將口爆粗語。你問我他們能信嗎?我怎麼知道,反正我是不會信的。”
旁邊幾個人一致抿脣,不讓自己爆笑出聲。
老鼠眼估計跟那人商量好了,上前一步。張山立即讓身後的人擺正臉色,不能當破餃子皮囉。
身邊的大漢立即咬牙回答,“決不能露餡的。”
其他人一直點頭,笑得見牙不見眼,傻呵呵的樂。
老鼠眼厲聲道,“正巧我們要去一趟七家村,你們幾個,前頭帶路。”
旁邊的大漢噗嗤一聲樂了,七家村?奶奶個熊的,有這個村嗎?
“啊……差爺要去七家村啊,可……可我們幾個還得去街頭呢,這……”張山手伸到大漢的身後,一拳就敲在那大漢的後腰上,憨傻磨牙小聲警告,“收斂點,別把事給搞砸了。”
那大漢臉上肌肉一抽,握成拳頭的手抵在脣邊,乾咳兩聲。
老鼠眼眼珠一瞪,“先回七家村,近日盛都好幾位大人府中連遭失竊,我等奉命捉拿此賊,你們幾個是不是村民還有待查證,前頭帶路。”
張山等人小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朝差爺惶恐不安道,“差爺明察啊,我們兄弟可都是平民……”
“少囔囔,只要你們不是這賊,我們自然不會冤枉了你們。起來,前頭帶路。”
“是是是。差爺定能明察秋毫。”張山等起來後,就站到了小路旁側,朝這些衙役又是點頭哈腰的,“差爺請先行,七家村啊,過了這個羊腸小道,在轉兩個小山路就到了……”
老鼠眼大手一揮,洪亮的聲音在山間響起,“走。”
身後兩百號人齊齊跟上,腳步聲踏着地面,凌亂震天響。
張山等人一直呵呵直笑,跟在那老鼠眼身邊一米遠,距離安全又適當。
半山腰上,傅左拍了拍身邊的大石頭,赤牙道,“這混蛋小子,做戲的功夫趕上老子了。”
身邊候着的士兵看着張山將那羣人給領進了三角小路上,低頭問道,“左副將,他們進去了,是不是該我們行動了?”
傅左站起身,拉了拉腰間的腰帶,黑啦一張來,如大將土匪之風,大手一揮,“兒郎們,輪到我們上了。高邑這王八羔子,老子寧不下你的頭,就跟你回家吃飯去。走。”
大手撐在石頭上,翻身而下,身後的百來個士兵齊刷刷的跟上。
如一羣猛虎下山,勢不可擋。
只頃刻就飛身下了山腰,追到樹林,攔截了黑衣人的去路。
廝殺。
只一瞬間觸發。
另一山頭,閒王的精兵,十幾個趴在山頭,看着這變故,一個個都有些傻眼。
一人說道,“怎麼又殺出一股人來了?”
帶頭的彪悍大漢起身,抹了把下巴鬍鬚,大喝一聲,“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走,咱們也上前去混混手腳,別當我們是山貓,只會吃素。”
身後的精兵分成兩股,一半追着張山等人去了。另一半由領頭人,直接往山下殺去。
這羣黑衣人剛從藏身之處飛身而下,準備前進,前頭突然殺出一對人馬。
一打照面,都是陌生的熟悉人。
殺氣騰出,兩方人直接攪在一起,殺得驚天動地。那吼叫聲真正是泣鬼神。
還沒等傅左殺個痛快,身後又有一股陌生人衝上來。二話不說,逮着黑衣人就殺。
見着穿着其他服飾的人,還上前湊在一起說聲,朋友有難自當相幫,這叫江湖義氣。
搞得傅左的人一個比一個鬱悶。
一場混戰由此展開。
傅左,張遠兩頭進展還算順利。冷右那頭,也沒出大多的岔子。
領着幾個人直接辦成花客進了萬花樓,昨日萬花樓的媽媽被傅左給殺了,張遠特意讓人前去放了消息,媽媽是被請到了文昌伯府中,今日便會回來。
衆人也沒懷疑,媽媽一向不離這萬花樓的,當然,她的身份便是上其他府上,也不能正大光明的上去。
萬花樓裡的姑娘們,也不敢嚼舌根。媽媽不在,她們更舒爽就是了。
沒人時常在身邊看着,像盯梢一樣,誰能不歡喜。
冷右剛到萬花樓,裡頭就有個長相普通的打手在候着了,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將他們領到了偏院中。
冷右等人進去才發現,這是個調教的地方,裡頭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具,琳琅滿目。
在最裡間內室,兩男一女被綁在了一頭木製的馬上,衣不蔽體。
冷右冷漠的臉頓時蓄滿殺氣,身後的幾人快速上前,將身上的外衣脫下,蓋子凌日,凌月,凌心身上。
萬花樓那打手硬着頭皮站在原地,說道,“右副將,快些離開這。時間不多。”
將三人抱在懷中,有序的退下。冷右轉身離開前,盯着那打手,“下不爲例。”
打手面色一僵,直到冷右出了這房門,這才大大鬆了口氣。忙轉身離開,將房門關嚴實了。
……
睿昌十八年,臘月二十九。申時。
鎮國公劉啓勝,嫡子劉振西被送上背陽南山外,一路上,哭喪的隊伍整整比預想的多出了五十來人。一眼望去,全是穿着白衣,帶着白帽的。
劉振東,劉振南,三夫人都在其中,三人臉色白如紙,嘴脣乾裂。每走一步,渾身就顫抖幾下。
眼角溼潤。
不知情的人,以爲是忍痛難當,傷心欲絕才這副模樣的。
劉雨歆走在他們前頭,聽到些不一樣的聲音,偶爾會垂下頭低笑兩聲。
二夫人扶着劉振西的棺木,神色木訥,流着眼淚。
兩幅棺木有八個人在推,全是蕭御庭帶來的人。人高馬大,也力大無窮。
推着這棺木就跟拿着一塊豆腐一樣,輕輕鬆鬆。
劉雨歆就是站直了,也只能到他們的胸口處,真正是傷不起。
蕭御庭和劉振北走在最前頭,金阮,金福跟在兩人身後一側,一個拿着一根青竹子,上面掛着一塊白布。
而金福手中提着個籃子,抓着一大把的紙銀寶,就朝空中撒去。
一路上,都是這些銀寶。
蕭錦天沒有跟來,在二夫人會面過朝中大臣後,他便回府去了。
而這些大臣,來了後竟然一路跟着來哭喪了。其中也有皇上賞賜的一些‘死人’能用到的東西。
一路上,也有好多人出來‘送行’。
也能聽到一些評論,鎮國公是好人,不該這般早死。蕭式皇朝有鎮國公是福氣……等等……
劉雨歆覺得好笑,劉啓勝,劉振西的棺木運回來這麼多天都是風平浪靜的,今日這皇帝就往鎮國公府裡走了一遭。
不說朝中大臣冒了出來,就連這些好事平民也正大光明的‘議論’着……
也不知道都是些什麼心理。
背陽南山山腰,這是瞭然大師給選的風水寶地,將兩幅棺木運送到山腰。
蕭御庭便讓那些隨從的官員都遣了回去,山上的除了擡着棺木的八個人,還剩劉振東,劉振南夫婦,劉振北夫婦,二夫人,金阮,金福和她自己。
劉雨歆問她娘,“幹嘛將他們都攔下?”
二夫人讓她別多話,“你姑丈自有他這麼做的道理,小孩子家家,不用多問。”
劉雨歆無力翻白眼,她是小孩子家家?
被攔下的官員看着閒王,想說上去山上,就目送鎮國公入土爲安,也好安了份心。
劉振北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剛哭過的樣子,但面色卻看不出來有多傷心。
只朝衆位大臣道,“你們的情分都到了,不必在多此一舉。”
衆官員臉上火辣辣的,當然裡頭也有真正感到愧疚之人。
劉振北一一無視,就算愧疚又如何?都不覺得太晚了嗎?現在又來這做戲,不是噁心她爹爹和哥哥嗎?
劉振北壓根不理會他們,轉身讓擡棺木的八人先行,自己和蕭御庭跟上。二夫人拉着劉雨歆跟在身後,雖然傷心難過,但這刻,也並未表現出來。
劉振東,劉振南,三夫人什麼話都不敢說,也顫顫的跟了上去。
那些官員和哭喪的隊伍,都只能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們朝山上走去。
過了十幾分鍾後,劉雨歆等人才爬上半山腰。
兩個大坑都是朝南的方向,下葬的事情自然是交給了那八個擡棺木的大漢。
剛將棺木放在大坑的旁邊,劉振北便厲聲喝道,“你是誰?在這裡幹什麼?”
蕭御庭側身將劉振北的身子擋了一點,如潤玉般的俊臉也微皺起來。
看着背對他們蹲在大坑旁的背影道,“這位兄臺,是否蹲錯了地方?”
劉振北移開半步,往那人走去。一旁的金阮隨即跟上。
劉振北道,“明人不做暗事,你是來找茬的,還是來送行的。趕緊說。”
劉雨歆停在二夫人身邊,也一同看向那個背影。
長髮蓬鬆鬆的披在後背,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爛不堪,勉強能遮住身體。蹲着將頭埋在雙腿間,不算偉岸的背影,在這寒風中有些弱不禁風,搖搖欲墜的錯覺。
劉雨歆也好奇的往他走去,一旁的二夫人眼明手快的將她給拉回自己的身邊。
“好好站着,不許胡鬧。”
劉雨歆輕輕掙脫她的手,“娘,我沒有胡鬧。我就想上去看看。”
二夫人堅決不同意,“不行,紹兒還在府中,你別去惹事端,讓你祖父和爹爹入土後,我們便趕緊回去。”
劉雨歆在心裡嘀咕,她怎麼就是去惹事端了啊?
劉振北輕喝了好幾聲,那蹲着的人依然沒有任何反應。劉振北也不耐煩了,這人站在大坑旁,他們也沒辦法下葬。於是大步走過去,繞道他對面。
金阮一直跟在她的身邊,護她周全。
“說你呢,蹲在這裡想幹嘛?誰派你來的?要做……斯……”
劉振北沒說完,隨即倒抽一口氣,猛地退後半步,臉色大變。
一旁的金阮扶過王妃的身子,滿是殺氣的看向蹲着的人,剛要動手。也被他給嚇了一跳。
不過,還好,只是瞳孔縮了下,反應倒是沒有劉振北那麼大。
蕭御庭閃身來到劉振北身邊,低聲詢問,“北北,沒事吧?”
劉振北面色鎮定的搖搖頭。
金福也到了金阮的身邊,一臉煞氣的護在三人前,警戒的盯着蹲在地上的人。
“哪來的賊人,起來束手就擒。”
劉雨歆眨眨眼,這是什麼情況?二夫人也是緊張的看着這一幕,她可不想在多出事端來。
劉振北朝蕭御庭說,“別擔心,我就是被他給嚇了一跳。沒什麼大不了的。”
金阮朝王爺點了點頭,便一本正經道,“他好醜。”
金福眉頭皺成一條線,“醜?”回頭看向那個將頭埋在雙腿間,用腦勺對着他們的不明人士,到底是有多醜的一個人,能將王妃給嚇得色變?
劉雨歆腦裡閃過一個畫面,不知道爲何,就是讓她給想到了,蕭錦天回朝的當日,在長安街那頭被行刺後,那個跟在棺木後,手中託着兩份白綾,面色毀了大半的男人。
渾身打了個激靈。
那人的眼神可不一般啊——
那人突然擡起頭來,看着對面站着的四人,灼熱的目光就盯着劉振北。
蕭御庭心口也跳了下,他這臉上的醜陋不是天生的,也不是意外弄傷的。
而是——
而像是被官府裡頭,用來對付犯人所用的手段。他的半邊臉沒有一塊是好的,上面有濃血水——
這是被鐵皮給燒傷,又用了特製的冷水澆過,纔有了現在這副模樣。
蕭御庭舒展開眉頭,只覺心中暗道,好厲害的手段。
劉振北在看他,已經沒有剛剛的不適,一雙英目盯着他道,“說吧,你是誰?是敵是友,好歹吱一聲。”
那人就看着劉振北,也沒答話,眼神火辣辣的,是興奮的目光。
他眼神雖然放肆,卻沒有不恥的意圖。蕭御庭這纔沒有真的對他出手,只是靜觀其變的將劉振北護在懷中。
金福是個直性子,膽子也大,自不會被他這樣貌給嚇壞,只朝他囔囔,“你這醜人,膽子不小。我們王妃問你話呢,不想死就吱個聲。”
那醜人誰也沒理,就連蕭御庭也沒將他放在眼裡,就在衆人以爲他是個啞巴時,他卻突然說話了。
聲音低沉蒼老,不像是個中年人的音調,說出來的話就跟斷了一截的磁帶錄音。斷斷續續,很難聽。
“…你是劉啓勝的什麼人?”
劉振北愣了下,認真的看着他,英眉一皺,“我憑什麼告訴你……”
醜人卻自顧自的答起來,“你叫劉振北,劉啓勝的小女兒…”
劉振北拉開蕭御庭摟着她腰上的大手,往他面前走了兩步,“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叫劉振北。”
她離開盛都有十多年了,樣貌不說完全改變,但氣質也是大相庭徑的。
能一眼就看出她是誰的,還真有些眼力。
蕭御庭跟在她身邊,全權護航,就怕這醜人對振北不利。
那醜人卻沒回答他的話,而是轉身看向站在身後的一羣人。二夫人,劉雨歆,劉振東,劉振南。
最後在劉雨歆的身上多停頓了一秒的功夫。劉雨歆被他給嚇了一跳,臉上的錯愕震驚都來不及收回。
腦子裡就蹦出一句話,真的是他——
“都到齊了。”
劉振北臉上已經有了怒氣,“你什麼意思?有話趕緊說,我們沒功夫陪你玩這遊戲。”
那醜人低低的笑了兩聲,臉上的濃血也跟着一顫顫的,好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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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呵呵,我叫醜奴,是劉啓勝身邊的醜奴。”
劉雨歆眉頭緊皺,往劉振北走去。
“醜奴?”劉振北冷笑兩聲,“我爹身邊除了劉家軍,就是心腹和管家,他什麼時候多了你這麼個醜奴,我們怎麼不知道?”
醜奴收了笑聲,卻往那兩幅棺木走去。
擡棺木的八個人瞬間一字排開,攔在棺木的前頭,兩手握拳,警惕的盯着這醜奴。
“站住,在上前來,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醜奴卻不當他們是一回事,腳尖走着凌波微步,在八人間隙間閃電的穿梭。
八人齊齊低頭,左右快速的搖着頭,卻壓根沒看到這醜奴的身影。
在一陣眼花繚亂後,醜奴兩掌打在棺木身上。
棺木被一股力道托起,在空中翻了幾個翻,最後彭的兩聲,砸在了已經挖好的大坑裡。
那八人搖晃的身體剛站定,轉身,就傳來一陣猛烈狂風。一層層的泥土鋪天蓋地的朝兩個大坑裡撒去。
“啊……呸呸呸……”
八人同時彎腰朝地上吐着落到嘴裡的泥土,擦着掉進眼裡的泥石。
真正是瞬間功夫,這醜奴便將棺木給埋到了大坑裡,手中拿着早已可好的木頭,一手一個,按在了高高堆起的墳墓上。
劉雨歆看得目瞪口呆。
相比金阮‘內功’,這‘外功’也是極有震懾力道的啊——
讓她這個只會柔道,跆拳道,劍術,頂多在加個現代太極的小偷盜,該怎麼活?
劉振北,蕭御庭齊齊變了臉色。
緊緊只是這麼一個打眼的功夫,他們便已分出了高下。
便是他們幾人一同上,也不會是這個醜奴的對手。
劉雨歆用食指戳了戳金阮的手臂,湊到她身邊,盯着醜奴問道,“你打得過他嗎?”
金阮回答得沒有絲毫的猶疑,但仍是一本正經的道,“打不過。”
劉雨歆剛要朝她豎拇指,沒想金阮後面還加了句,“他比金福厲害。”
一旁的金福雖然很不高興,但是卻沒有反駁,顯然金阮說得是實話。
劉雨歆在心中默唸了一秒。
果然,這醜奴不是好惹的。
目光看向那醜奴,這坑也填完了,連木頭上的字跡都可好了,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這個醜奴自從蕭錦天回來的那天出現過一次後,這些天就完全消失了。
現在又來這是什麼意思?
劉振東,劉振南,三夫人早躲一旁去了。知道金阮的厲害,現在又來個醜八怪,他們惹不起這些人,還躲不起嗎?
那醜奴插好木頭後,就往劉啓勝的墓碑前一跪,咚咚咚的開始磕頭。
身後將自己給理順了的八人,雖被他給震懾到了,但還是揮着拳頭朝醜奴上。
醜奴額頭磕地,躲過兩人朝他腦袋打來的拳頭,起身。頭往左側歪了歪,又躲過三個拳頭。
緊接着擡手扣住朝他左邊打來的一個拳頭,朝兩外兩個拳頭撞去。
砰砰兩聲骨骼撞擊的聲音。八人全部打空,三人受傷。
而醜奴卻眼皮都沒眨一下,挺直腰桿,再次彎下腰,進行第二次磕頭。
其他五個臉色大怒,再次朝他攻擊。
“住手。”蕭御庭出聲喝住他們,和劉振北往醜奴走去。
那五人揮着拳頭,停在半空中。雖有不甘,卻仍是收回了手,將受傷的其他三個同伴給扶在了身邊。
幾個人怒氣騰騰的盯着醜奴,一副非要將他給活剝了是的。
醜奴不受這些外界因素影響,依然朝墓碑磕完剩下的幾個響頭。
劉雨歆也跟着湊了上去。
身後是金阮,金福。就連二夫人也來到了劉雨歆的身旁。看着醜奴的目光有些奇異。
“王爺,他—”
“退下吧,你們不是他的對手。”蕭御庭讓金福給那受傷的三人療傷。轉頭看向跪着的醜奴。
“你是我岳丈大人的醜奴?”
醜奴沒回答。對蕭御庭也完全忽視。
蕭御庭到覺得有些新鮮,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將他忽視得如此徹底。
不過,他也不得不佩服他,有如此深厚的內功,定然不會是簡單的人物。
他自認,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真如王妃所說,只怕是他帶來的這些人,一起上,也只是他的手下敗將。
劉振北走到他腳步站定,居高臨下,“你是爹爹的人?愁人?”
不過不像,是愁人的話,用不着幫她爹爹和哥哥下葬。
劉雨歆乖乖的站在二夫人身旁,保持沉默是金的美德。惹上蕭錦天這號人物,她已經有些後悔了。
不想在惹上另一號不該惹的人物。
雖然他跟蕭錦天不是一個級別的,但本質都差不多,不該惹就對了。
醜奴道,“不,他是我的恩人。”
劉振北點頭,“你跟在我爹爹身邊多久?”
“兩年。”兩年零三個月,直到他的屍體被成王從戰場上抱下來。
“他是怎麼死的。”
“前朝大將軍蘇峰的搶下。”
“不可能。”劉振北滿臉怒氣,“蘇峰早就被爹爹殺了,他不可能死而復活。”
蕭御庭上前揉着她的後背,“北北,別激動,慢慢問。”
劉振北伸手拉開他,“金阮,看着王爺。”
金阮似乎對這種做得熟車熟輕,上前就朝蕭御庭一本正經道,“王爺,請不要打擾王妃。”
劉雨歆分明看見蕭御庭脖頸上的動脈劇烈的跳動了幾下,可他卻是微笑如蘭,也真的乖乖的站到一旁,不出聲了。
誰都沒驚訝這一幕,只將目光放在了跪着的醜奴身上。
醜奴道,“劉啓勝曾說過,蘇峰是個難得的將才,當年他和先帝進攻前朝時,對他起了惜將之情,便放了他一馬。只是不曾想到會在關外戰場上相見。”
劉振北怒不可遏,伸手將醜奴給拽了起來,“蘇峰呢?他在哪?告訴我。”
“蘇峰是和劉啓勝同歸於盡的。屍體被他的小兒子搶了回去。你找不到他的。”
劉振北將他丟開,上前盯着他醜陋的臉,“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醜奴看着她。
劉振北冷哼一聲,“爹爹打仗向來不會出錯,每一步都能算計到位。縱使會出現些小細節的錯誤,大方向也不會出問題。又有哥哥,劉家軍在,他們豈會出事。這其中定有隱情。”
醜奴點頭,“劉啓勝曾對我說過,他一生最驕傲的就是,他的夫人留給了他一雙兒女。劉振西我自是欽佩的,現在,我也能感受到當年他說這話時眉目飛揚的神彩了。”
站在不遠處的劉振東,劉振南聽了這話,臉色猙獰,一口銀牙咬下卻只能往自己肚子裡吞。
二夫人立馬紅了眼眶,垂下頭試淚。
劉振北的臉色只剎那就緩和了,“這些自不必你告訴我,你只要將我爹爹與哥哥是如何被人害死的經過告訴我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關你的事。”
醜奴回頭看劉啓勝,劉振西的棺木,許久才蹦出一句話,“……他們,應該沒死。”
整個山腰瞬間失聲,偶爾寒風呼嘯而來,山間樹林被吹得嘩嘩作響……
“你說什麼!”
真正如炸開了的鍋,有平地一聲雷的氣勢。
劉雨歆這下,不說目瞪口呆了,簡直成了呆若木雞……被眼前這情景雷的外焦裡嫩也不爲過啊……
御書房
睿昌帝站在案桌前中央,雙手負立,神色晦明。
刑公公端着蓮子茶從外門進來,手中拂塵一抖一抖的,越過屏風,停在睿昌帝的身後。
“皇上,這是皇后娘娘給皇上燉的蓮子茶,讓奴才端來給皇上嚐嚐。”
“嗯,皇后有心了。”睿昌帝越過他往案桌走去。
刑公公垂着頭抿笑一聲,跟着上前將蓮子茶放在案桌上,遞過去給皇上後。便動手整理好桌上的奏摺。
睿昌帝喝了口蓮子茶,將它放在御用桌上,“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刑公公手中的動作沒有停頓,回道,“派出去的兩百侍衛,都是穿着府尹衙役的服飾,自不會出差錯。”
睿昌帝嗯了聲,就沒了下文。拿起一旁的硃筆,準備批閱奏摺。
臘月二十五後,便不再上早朝。下面的奏摺一律交到刑部手中,在轉交上來。
刑公公走到一旁,仔細的研磨。墨香微濃,自帶一股清香。
刑公公道,“皇上將閒王五百精兵都扣押下來,此事若是被太后知曉,她老人家定然會有異議的。”
睿昌帝將批好的奏摺放到一旁,手中的硃筆一頓,“母后她老人家這些年早以佛像爲伴,她不會知道的。”
“什麼事哀家不會知道的?”
刑公公一驚,停下了研磨的動作,拿着拂塵往外走去。睿昌帝也眼露詫異,放下硃筆起身迎了出來。
御書房外室,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家走了進來,眉目慈祥,雙目有神,兩耳鬢雪。梳着雪鬢,頭戴鳳釵。將右手放在身側嬤嬤的手背上,另一手捏着脖頸上戴着的長串佛子,笑着走過屏風。
“奴才參見太后,太后千歲。”
刑公公跪在屏風旁,行了禮。
“朕給母后請安,鳳體祥和。”睿昌帝也停在屏風前一段,略彎腰行禮。
太后越過兩人往御用案桌走去,站定,轉身,這才道,“都免禮吧。”
“謝母后。”
“謝太后。”
刑公公起身在睿昌帝身邊候着,睿昌帝連帶微笑的上前,問道,“母后,今日可是除夕守歲,您怎上這來了?”
太后責備的看了他一眼,“皇上,哀家問你,這除夕可是個大日子,爲何到此刻接近黃昏了,哀家還沒看到成王的身影?你這當父皇的,就不知道提前宣旨將他給召進宮來?”
睿昌帝讓刑公公去給太后搬條椅子來,被太后給喝住了,“哀家不坐,皇上,哀家在問你話呢。”
睿昌帝這才半弓着身子道,“回母后,這兩日錦天都在太子行宮裡頭,朕還不知成王已然出宮這事,所以未來得及宣成王進宮,還望母后責罰。”
太后遲疑的看着他,轉頭問刑公公,“刑公公,既然成王已經在太子行宮,你爲何不讓人通知哀家?成王也是哀家的孫兒,去了邊關五年,如今回來了,你們都不告知哀家,都不將哀家當一回事了?”
刑公公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太后磕了兩個響頭,“回太后,都是奴才的錯,請太后責罰。”
太后將目光回到睿昌帝身上,“皇上,哀家常年伴佛,便當哀家是無知三兒了?”
睿昌帝臉色驟變,“兒臣不敢。”
太后輕哼了聲,“皇上做過什麼,哀家不過問。今日哀家只讓你將成王給哀家找來。哀家回慈寧宮候着。”
說完也不理會睿昌帝沉着的臉色,扶着身邊的嬤嬤出去了。
睿昌帝也跟着走了兩步,“是,兒臣恭送母后。”
刑公公跪在地上,忙高聲道,“奴才恭送太后。”
等太后出了御書房,刑公公立即從地上起來,走到御書房門口,朝守在一旁的兩個公公瞪了一眼,手中拂塵指着他們兩人,“你們兩個,太后來了不知道通報嗎?”
那兩個守門太監很委屈,垂着頭低聲爲自己辯解,“是太后不讓出聲的,奴才們也不敢違抗啊。”
刑公公瞪了他們一眼,“下次機靈點,皇上聖顏大怒着。”
兩個太監抖了抖肩膀,惶恐的答道,“是。”
刑公公這才轉身,臉上帶着淺笑,腳步結識的走了進去。
睿昌帝一把將手中的聖旨丟到他的腳下,“按着太后懿旨,將成王宣進宮來。”
刑公公撿起地上的聖旨,弓着背退出了御書房。只是在走道上還沒走遠幾步,就聽到從御書房裡頭傳出的幾聲清脆的響聲。
刑公公腳步不頓,臉上掛着笑容,走到拐彎處。
那裡正候着一個小宮女,姿色平庸,只嘴角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
“刑公公,事情都辦妥當了。”
刑公公從大袖子裡掏出一個繡着鴛鴦的錢袋,交到她手中,“這個拿着,裡頭有五十兩銀票;和你接着該做的事。”
那小宮女接過錢袋,朝刑公公欠了欠身,“謝刑公公,奴婢知道該如何做。”
“去吧,這些天你別到慈寧宮裡頭湊了,免得被認出來。”
“是。”
小宮女退下來,刑公公轉身看了眼周圍,這纔拿着聖旨,朝宮外的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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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世上第一軍女王》這坑,先在刪了,我想大家應該知道原因的哈,依依就不多做解釋了。網文界地震傷不起,依依也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