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況且在你說出萬花谷的時候,五爺就知道,你要說的事情,應該是很讓人震驚的了。”白玉堂握着曲華裳的手讓她鎮定下來,然後用慵懶的語調,慢慢的說道,“只是沒想到竟然會是……”
“世人夢寐以求的長生不老藥。”白玉堂擡起眼眸,死死盯着曲華裳,“如果真是這樣,倒是能夠解釋爲何一直以來你都在遮遮掩掩,因爲如果這藥方真的傳出去了……”
後果不堪設想。
從秦始皇起,這在位的上者就從未停止過與對長生不老藥的追求。所有的皇帝都想活的久一些,都想自己的江山千秋萬世代代相傳。如果曲華裳手中真的有長生不老藥的藥方,這件事情傳出去了會引起腥風血雨。趙禎不會放過曲華裳,那些蠢蠢欲動的反叛勢力不會放過曲華裳,就連江湖之中有點野心的人也不會放過去曲華裳。她會成爲衆矢之的,最後的下場就是交出藥方之後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之上。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藥方不能傳出去,但是我懷疑已經有人知道藥方了——至少現在有人在試圖製作出這藥。”曲華裳抿抿嘴脣,慢慢說道。
“你是說……百花樓?”白玉堂眯起眼睛,“因爲你跟百花樓的那點孽緣,五爺我查過百花樓的底。知道爲什麼剛纔我說自從你說出萬花谷這三個字的時候,我就知道接下來你要說的事情會讓人震驚嗎?”白玉堂問道。
“我不知道。”曲華裳幾次想抽回白玉堂握着她的手,但是都沒有成功,白玉堂面上似笑非笑,一直攥着她的手不肯鬆開,曲華裳不知道白玉堂是怎麼想的……這個時候的白玉堂她看不透。這讓她很煩惱,一時衝動說出了自己深藏的事情,可以罵曲華裳蠢,但是她實在是憋不住了,她需要一個人來傾訴一下。
曲華裳看似很正常,但是事情從她在太師府發現了屍蠱的那一刻起,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人擁有那張長生不老藥的藥方,也知道那些人在暗中試着重新制造長生不老藥,她甚至後來猜出來了那些人就是百花樓中的反動勢力……但是這有什麼用?越是在這個世界瞭解的深刻下去,曲華裳越發現自己可能無法消除混元長生存在的痕跡。顧百嶽和襄陽王有勾結,他一介江湖草莽,憑什麼讓位高權重的襄陽王做他背後的靠山,幫他打通京中的關係?
如果顧百嶽在古籍中找到了混元長生的藥方,並且試着做出了這枚藥……曲華裳可以肯定襄陽王不會拒絕,他甚至會欣喜若狂!
一旦他服下了藥丸獲得了長生……趙禎算什麼?皇上算什麼?他可以長生不老,他纔是江山的主人!
抱着這種心態,即使是再沒有反心的人也會被利益驅動而放手一搏。
現在話說回來了,白玉堂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是什麼,他會……怎麼想?他會不會……心動?
曲華裳現在處於一種破罐破摔的狀態,她相信白玉堂,不是什麼理由,而是直覺,是她第一眼看見這個人時候的直覺,這個人風華絕代,這個人氣度非凡,他視高官厚祿爲糞土,他不在乎政治強權。白玉堂應該是一個很灑脫很肆意的人,像是天邊雲或是煙上月。曲華裳承認自己淪陷了,沒有女孩子會不喜歡這樣的人。她喜歡他,她不想瞞着他,所以不管這件事情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她都會說出來,然後等待一個判決,來證明她是真的傻,還是真的值。
師姐,看着我撮合了你和白子寒的份兒上,你若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我啊!
“你在害怕。”白玉堂忽然說道。
“我當然害怕。”曲華裳自嘲一笑,然後她垂下頭,不敢正視白玉堂的臉,“告訴你這些……本來我應該到死都閉上嘴。但是有的時候我看着你,忽然就不想隱瞞了。”
“我無法做到瞞着你,無法做到把你和展大哥捲進這些事情裡面還看着你們什麼都不知情。這是我的事情,你明白有多大麻煩,你可以現在離開……忘記就好,如果你不說出去,那我很感激。”
“如果我說了呢?”白玉堂忽然一笑。
“我殺了你——”曲華裳毫不猶豫的擡頭說道,只是她猙獰的表情尚未擺出來,愕然的表情就已經浮上了臉頰。
白玉堂站了起來,他一隻手撐在桌子上,另一隻手握着曲華裳的手,把人往前一拉,那動作說不上有多用力,但是卻十分堅定。曲華裳差點撲在桌子上,白玉堂也往前傾了身子,然後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嘴脣。
只是輕輕一碰就分開了,沒有過多的纏綿和試探。但是這淺淺的一吻,也足夠讓曲華裳擡着頭,傻傻的望着白玉堂。她完全呆住了,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我覺得你現在……需要這個。”白玉堂摸了摸曲華裳的長髮,微笑着解釋。
“你——白玉堂!”曲華裳回過神來,發現白玉堂還握着自己的手,站起來居高臨下的望着自己。剎那間的身高差距壓得曲華裳有些憋氣,她滿臉通紅的蹦起來,想也沒想一個巴掌甩了過去,當然很容易就被白玉堂抓了另一隻手。白玉堂繞過桌子走到了曲華裳的身邊,把人半強迫的拉近了自己。
他感覺到了曲華裳在掙扎,這種掙扎很是用力,就像是一尾脫離了河水的活魚在拼命彈動尾巴,那是感覺到了瀕死的氣息,希望自己能活下去。白玉堂之前也吃過曲華裳的豆腐,有意或者無意。他在開封的月下抱着喝醉了酒卻乖乖的不抄也不鬧的曲華裳坐了很久,然後把她抱進屋子裡面蓋好被子;他在前往江陵的船上讓暈船吐的快虛脫了的曲華裳枕着自己的腿,很耐心的給她剝青桔子吃;他在放滿蓮燈的小河邊把曲華裳圈進懷裡面,一邊看一邊給她念紙條上寫的願望……可是不管是那種,曲華裳從來沒有抗拒過,她一直在慢慢的接受。
白玉堂也想不通自己喜歡上曲華裳哪一點,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的。他對於女孩子一向沒有太多的關注,江湖之中對他示好的女俠數不勝數,什麼樣子的都有,有人戲謔他白五爺號稱是江湖遍地紅顏知己,他聽了也是一笑而過,從未反駁。那些“紅顏知己”中比曲華裳漂亮的也有,但是現在回想,那麼多姑娘,可是白玉堂就記住了一個對着滿桌子菜流口水的紫不溜丟的曲華裳。
緣分這種東西真的很奇怪,兩個人遇到了,陰差陽錯,一步一步接觸,然後慢慢的就喜歡了,不想放開,去哪裡都想跟着她。
白玉堂知道曲華裳也喜歡自己,而下定決心想把自己放在了心上,就是從剛纔說出那些她深藏了很久的秘密開始。一個女孩子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把這種事情對着人抖摟出來呢?如果她不喜歡他,她又何必說那麼多?又何必絮絮叨叨了那麼久?說什麼你忘記吧你不同意我就殺了你——
白玉堂很想調侃一句你下的去手麼?但是看着曲華裳抗爭的樣子他就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的玩笑開大了。握住手把胡亂撲騰的小姑娘拉到身前,白玉堂嘆了口氣,聲音加重:“聽我說,小裳。”
或許是因爲那句“小裳”,曲華裳還是安靜了下來,她抿着嘴脣靜靜的看着白玉堂,那眼神兒就好像在等待白玉堂決定她的生死。
“你說。”
“不要害怕,我陪着你,刀山火海,一起闖。”白玉堂鬆開了一隻鉗住曲華裳手腕的手,十分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長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白玉堂喜歡給曲華裳順毛,有的時候她就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螃蟹,然後你順順她的頭髮她就乖乖聽話了。白玉堂屢試不爽。
“你……”曲華裳聽了白玉堂的話,猛地睜大了眼睛,她看着白玉堂,似乎是在判斷白玉堂話中的真假,“我……”
“想說什麼?”白玉堂繼續順毛。
“我……”曲華裳張了張嘴,比了幾個無意義的手勢之後,她的臉慢慢慢慢的變紅了,“我我我我我有點事——”
“哪兒跑。”白玉堂單手就擰住了轉身意圖逃跑的曲華裳,他反扣着她的手把人往懷裡拉過來,“咱先把藥方的事情說清楚……你說到一半五爺聽着不爽。”
#其實白五爺是個強迫症最恨別人話說一半#
曲華裳快哭了,她覺得自己的心情在今天那簡直是大起大落,先是忐忑白玉堂的反應然後忐忑白玉堂的坦白然後……然後害羞了讓我走都不行嗎!
這算不算是幸福來得太突然曲姑娘大腦瞬間短路了不知道該怎麼辦?爲什麼白玉堂也會說那麼煽情的話啊啊啊啊啊!
“你是想我們去那邊坐着好好說呢……還是就保持這個姿勢這樣說?”白玉堂垂下頭,湊到曲華裳耳邊問道。他長長的髮絲飄過曲華裳的半邊臉頰,從胸前垂落,掃的她覺得很癢。
“坐着說吧……”曲華裳滿頭是汗趕緊說道。這麼說壓力太大了……
白玉堂似乎是覺得很可惜,但是他還是放開了曲華裳的胳膊,拉着她的手把人拽到了桌邊坐下。
“剛纔說到哪裡了?”面對曲華裳通紅的臉,白玉堂表示心情很好,然後他的語氣也很愉悅。
“說道我知不知道爲什麼在我說出萬花谷這三個字的時候你就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一定很讓人震驚然後我說我不知道。”曲華裳把自己的大腦倒帶了一下,她竟然還能十分準確的複述出白玉堂說過的話,而且一點都沒短路,曲華裳覺得自己也蠻驚訝的。
#曲姑娘你沒發現你說話都不掛標點符號了嗎#
“嗯,記得挺清楚的。”白玉堂誇了誇曲華裳,“你不知道啊……因爲我查過百花樓的底,是徹徹底底的查過。雖然存留於世的資料並不是很多——現在看來可能是因爲你師姐覺得事關重大都銷燬了——但還是讓五爺找到了點東西。”
“萬花谷,是一個叫做東方宇軒的奇人所建立的門派,曾經在盛唐時期十分出名,與長歌門和七秀坊並稱江湖三大風雅之地。後來除了現在依舊流傳的千島長歌門,七秀坊和萬花谷均消失於前朝著名的安史之亂。不過萬花谷並非完全消失了……百花樓的前身,就是萬花谷。”
“這其中有什麼是非曲折我不太清楚,想必你知道的會比我多一些。”白玉堂說道。
“你……就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嗎?”曲華裳艱難的說道。
“從你說南天澤派人送來的那幅畫是你師姐所畫開始我就在懷疑了……”白玉堂沉吟片刻,看曲華裳不安的眼神兒,這才順順毛繼續說,“那幅畫不管是筆法還是紙質都是唐朝所有,絕不是後世作假,你卻說那是你一直尋找的師姐親手所作……小裳,有些事情的答案我們自己知道就好沒必要說出來,但是我還是想問問這個問題……”
“你多大了?”白玉堂眨眨眼睛,十分認真的看着曲華裳的臉。
曲華裳一愣,然後她就明白了白玉堂在想什麼。
“二十一歲。”曲華裳黑着臉說道。
“真的嗎?”白玉堂持懷疑態度,“難道你不是吃了——”
“不是!我沒有!那藥師姐只能做出來一顆!不在我這裡!我只有二十一歲你別以爲我是什麼老妖婆啊啊啊啊!”曲華裳憤怒了。
“那你是怎麼……來到我面前的。”白玉堂想了想,展昭曾經對自己說過曲華裳的出現很是“離奇”,但白玉堂自己覺得那種方式挺搞笑的。
“反正我連混元長生的事情都告訴你了,再怎麼離奇的事情你應該也能接受了。”曲華裳嘆口氣,扶住了額頭,“你記不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在城外看花燈,然後我忽然暈過去的事情?”
“我找了南天澤,他說你沒事。”白玉堂點點頭。
“其實那晚……算是我的天劫。原本我該死在那天晚上的。”曲華裳輕輕的說道,“師姐算我命中帶劫,活不過這個月的月圓,不管怎麼樣這個劫數她都無法避免,因爲她的能力已經不夠用了。所以最後她幫我改了命,送我……來到了這裡。”
“已經不是同一個時光,自然可以避開天劫,只是昏迷一晚就能換得一命我已經是賺了。但是逆天改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師姐是跳脫輪迴之人,她承受不了的代價就交到了我的頭上,那就是原本要被師姐帶進棺材裡面的混元長生的藥方跟着我來到了這裡,而我則需要在事態發展到不可挽回之前,徹底毀掉混元長生的藥方,讓它終結。”
“這樣,一切就可以結束了。”曲華裳艱難的說道,“我現在真怕我再說什麼天上降道雷劈死我……”
“這樣啊……”良久之後,白玉堂點點頭,俯過身用自己的額頭抵上了曲華裳的額頭,“答應你了,我跟你一起。”
“嗯。”
這基本算是完全坦白了...除了師姐的身世她沒說之外,目前也沒說的必要→_→
白五爺強大的心臟讓他承受住了這種奇異事件的打擊...好吧其實是他先有了某種心理準備
其實有句話我一直猶豫要不要讓白玉堂問出來,那就是...你還會離開嗎→_→
現在問早了點,不過他一定會想這個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