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華裳話說一半就停住了,白玉堂和展昭不由得轉頭去看她,然後就看見曲華裳臉色慘白的望着那個站在滿地機關之中的人。
“怎麼——”展昭條件反射的問道,話說到一半忽然明白了什麼,不由得把剩下的半句話都噎在了喉嚨之中,震驚的望着唐孤影,“你是說他是……被人做成這樣的?!”
如果是被人改造成的機關,倒是可以解釋爲什麼能夠做到那麼流暢的動作,因爲原本他就是個活生生的人,只不過後來死掉了而已——但是,是誰如此殘忍?人死燈滅,入土爲安,這是得有多大的仇才能打擾死者的安息,把人家的屍體做成了傀儡用來當做殺人的武器?!
即使是一向淡定的展昭在想明白這件事情之後,也不由得覺得一陣噁心。簡直……喪心病狂!
相比於展昭,白玉堂知道的更多一點,之前他就懷疑唐孤影是曲華裳的舊識,只是曲華裳畢竟是百年前的人,如果是她很久之前認識的朋友,哪有可能還活到現在?所以那個念頭白玉堂也就只是心裡想想。但後來聽曲華裳的話,她是承認了這人是她之前的好友,白玉堂剛想問問她好友怎麼活了這麼久,然後就明白了曲華裳話裡的意思。
白玉堂精通機關之術,自然也就更明白這種把人做成機關的事情有多殘忍,白五爺行事雖然一向心狠手辣,但是這種損人陰德的事情也是斷然不會去觸碰的。此人看打扮雖然是唐門之人,但白玉堂相信唐君澤也不會這麼做,一來年齡時間對不上,二來唐門雖是殺手世家,但行動方面也有自己的行爲準則。至於司徒千機……白玉堂倒覺得依照司徒千機的德行這種事情他完全做得出來,但司徒千機沒這個本事。
那到底是誰幹的?白玉堂覺得既然是唐門弟子,說不定是唐君澤的前輩一類,唐門之中肯定有記載。此事牽涉甚廣,等到安全出去了一定要去唐門找唐君澤和唐老太太問個清楚。而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想辦法從這裡出去爲好。
想到這裡,白玉堂狠狠一攥曲華裳的手:“小裳!清醒點!先出去再說!”
曲華裳被白玉堂一喊,整個人清醒不少。之前久別重逢的複雜感情已經被憤怒和悲傷淹沒了。再怎麼樣唐孤影是她的朋友,是陪她遊山玩水轉了那麼多年的知己,即使有矛盾,即使有誤會,那也是兩人自己的事情。曲華裳知道自從她離開大唐之後,她那些朋友過的都不是很好——時逢安史之亂,各大門派都出了人相助朝廷。她天策府的結拜大哥早就帶人上了戰場;藏劍的損友,那個平時風流瀟灑的小少爺也傾盡財力人力相助;萬花谷不用多說,裴元師兄一收到信兒就帶着門下弟子出谷懸壺濟世去了;純陽宮身爲國教,更是責無旁貸;甚至那些七秀坊的姐妹們也都結伴出去保護百姓……曲華裳恨不能跟他們戰死在同一處地方,但墨楓霜苦心孤詣送她來到這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決,她不能死也不能放棄,只能把悲傷埋藏在心裡,站在幾百年後的時光之中,努力尋找曾經的蛛絲馬跡。
曲華裳以爲,她的那些朋友、親人、同伴……最差不過是死在戰場上,跟狼牙軍同歸於盡,馬革裹屍。黃土白骨,曲華裳找不到祭奠的地方,也可以在清明節的時候,斟滿一杯清酒灑在地上遙祝英魂。她想了無數種可能,想了無數種他們的死法,卻從未想到過唐孤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活着或是死了?被人做成了傀儡,沒有感覺,不會哭不會笑,只能按照某些人發出的指令做出違背自己曾經的心的行爲……
曲華裳的確很想再見曾經那些好友一面,但卻不是以這種形式……她寧願自己親手殺了唐孤影,也不願意他現在是這個德行!
“我沒事……”曲華裳輕聲說道,“沒事……我很好,我們出去再說……”
“此人武功如何?”白玉堂看曲華裳清醒了,果斷岔開話題,轉移目標。
曲華裳沉默了片刻,才慢慢說道:“很強,反正……我打不過。”
這是實話,唐孤影一直就很厲害,不管是暗殺還是切磋,各種打法都很精通,在藏劍山莊舉辦的名劍大會上年年榜上有名且高居前五。曲華裳那一幫好友之中只有天策府的結拜大哥能勉強跟他戰成平手。那位大哥之前戍守邊關,後來因傷才退了下來,一直都是風裡來火裡去,一身功夫那是在鮮血中拼殺出來的,過強過硬,曲華裳自問自己反正是拍馬也及不上去了。大哥曾經跟曲華裳狠狠誇過唐孤影,說他雖是唐門弟子,但爲人真誠,不耍手段,武功又高,是個難得的好男人。曲華裳當時還不明白大哥是什麼意思,也跟着說是的是的好呀好呀,看的大哥直唉聲嘆氣,擡手給了曲華裳一個爆慄扛着槍轉身就走了,弄的曲華裳莫名其妙。
曲華裳自己打不過唐孤影,白玉堂比曲華裳武功略高几籌,沒交過手不知道深淺,也看不出來到底誰厲害。曲華裳覺得是唐孤影——畢竟他現在已經死了,還被改造成了傀儡,誰知道身上還加了什麼厲害的機關暗器。而白玉堂是個活生生的人,會受傷的。
不過這話肯定不能說出來……曲華裳現在再怎麼頭腦不清醒,有些事情卻被鍛鍊成了本能——我們家玉堂是最厲害的,嗯。
“沒事,我打過就行了。”白玉堂聽曲華裳的話,語氣有些黯然,以爲她是覺得自己打不過不開心了,所以摸摸她的頭髮,隨口說道。
展昭雖然眼睛在緊緊盯着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動作的人,耳朵卻把曲華裳和白玉堂都聽了個清清楚楚。要不是現在氣氛不對,也不符合展大俠的畫風,展大俠簡直想說一句:不要再秀啦看看場合吧!
“我們怎麼出去?”曲華裳問道,“我是從上面掉下來的……上面的路被封死了,況且也找不到打開機關的翻板。”
“從他身後。”展昭說道,“這裡只有一條路,那人就是從我們過來的路上來的。那條路我們選了一邊走到這裡了,往另一邊走說不定就是出去的路。”
“既然有機關主控室就一定有出去的道路,否則控制機關的人就被困死在這裡了。”白玉堂接話,“總不能是他一直在這裡控制機關……我不相信一個傀儡能做到這個地步,就算這個傀儡是人做的也一樣!既然不知道有多厲害,那就先繞開他,我們走!”
白玉堂說完,一拽曲華裳示意她這回跟緊自己,三個人同時往出口的方向跑了起來。
三人一動,唐孤影也動了,腳下的天絕地滅瞬間啓動,暴雨梨花針鋪天蓋地打了過來。三人並非要迎戰,所以也沒做反擊,只是快速往外跑。唐孤影遠遠打了一個暴雨梨花針,可能發現了這三人的目標並不是自己,於是追了過來。
破空聲穿來,嗖嗖的聲音聽得曲華裳心中發涼,那是化血鏢的聲音,唐孤影出手絕無虛發,即使是曲華裳這種特別擅長逃跑的也得被他掛的滿身都是。化血鏢有毒,不是很烈性,但會一直消耗你的體力,而且這毒入體之後也很疼。於是曲華裳在唐孤影發化血鏢的時候,不停的擡手給白玉堂和展昭用清風垂露,離經易道的溫和真氣打入經脈之中,可以慢慢化解化血鏢的毒氣。
於是三人在前面跑,唐孤影在後面慢悠悠的追,唐門機關的攻擊範圍很廣,唐孤影甚至都不用跑的很快。曲華裳又不是第一次被唐孤影追着打虐成狗,習慣成自然的她此時心中竟然很淡定。但白玉堂和展昭就不一樣了,這倆人自打闖蕩江湖以來就沒這麼憋屈過,要不是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出去再做打算,早就掉頭回去交手了。
跑了一會兒,白玉堂忽然“嗯”了一聲,步子不由得慢了下來,曲華裳不明白怎麼回事兒,展昭卻已經發現了原因——這裡只有一條路通過來,之前他跟白玉堂進來的時候,中途還遇上了一個簡單的獨木橋機關。可是跑了這麼遠,卻連獨木橋機關的影子都沒看見。
跑錯路了?就一條路怎麼跑錯?
“這不是原來的那條路!”白玉堂眉頭緊皺,冷聲說道。
“沒有岔路……是機關的原因?原本還有其他的路,但是被掩蓋起來了,後來機關啓動,另一條路接過來,我們就走岔了?”展昭說道。
“說不定就這麼出去了呢……”曲華裳嘟噥道。她話音剛落,前面轉過一個彎兒,竟然出現了亮光,然後三人就直接跑了出來。
回頭再看,唐孤影不知道何時已經不見了。
“這是哪裡?”曲華裳皺眉,他們現在是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之前開封郊外的那座住宅區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他沒追上來?”曲華裳又往山洞裡面走了走,也沒看到唐孤影,不由得奇道,“這……我們到底是怎麼出來的?就這麼簡單?”
總覺得不真實的樣子,之前費了那麼大的勁兒找出路,還差點被困死在裡面,後來還碰上了一個詭異的機關傀儡人,本以爲怎麼也得幹上一架,結果只有曲華裳跑過去找虐了一番,其他人練手都沒交就這樣跑出來了?
“這裡也是開封郊外,更遠一點的地方。”藉着如水的月光,展昭仔細眺望了一下遠方,最後得出結論,“那邊山的形狀我認得,包大人出巡的時候路過那裡。我們現在離開封其實挺遠的了,要想走回去至少也得一個時辰……真是奇了,怎麼來到這裡了。”
“確定那片院子只有我們去的那一座是百花樓的嗎?”白玉堂忽然問道,“想要做出這麼龐大的機關陣,那個院子的大小我估計是放不下的,說不定那裡的地下都被挖空了……很可能開封城裡面也有。”
展昭立馬警覺了:“有可能挖到開封城中?那皇宮可就危險了!”
“都能挖到這裡來了……開封城也不是不可能吧……”曲華裳估算了一下一個時辰的距離,再算算從機關莊園到開封城的距離,覺得很驚悚,“可是想要做成那樣的機關陣,必須把地下挖空,那上面還有房子呢,怎麼能承受的住下面都是空的?”
“需要很精密的設計,不過就算下面有什麼也肯定是在開封城建成之後的事情了,建城之前修房子鋪路都要打地基往下挖的,下面是空的早就被發現了。”白玉堂說道。
“既然還在開封境內,我們還是及早回去把事情稟報包大人吧,我怕對方還有什麼後手。”展昭說道,“那人不知道怎麼忽然就消失不見了,我覺得是在準備着什麼,設了這麼大一個套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放我們出來了?”
這個提議得到了曲華裳和白玉堂的一致支持,三人連休息都沒有,直接下了山往開封城趕回去,生怕路上再碰到什麼。
地道內。
浮光掠影的時間過去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逐漸出現在了地道之中,他手中拎着收起來的千機匣,慢慢的走出了地道。
明亮如水的月光穿透林間稀疏的枝葉,灑落在地上,碎成斑駁的一片,照亮了唐孤影孤單的背影。
他半張臉隱藏在銀色的面具之下,而露出來的半張臉,瞳孔黯淡無神,一動不動,仿若瞎子一般。忽然“叮”的一聲,細微的鈴聲不知道從何處傳來,聲音感覺悶悶的,好像上面罩了一層布。聽到鈴響,唐孤影的身形一頓,渾濁的瞳孔中閃過一道清澈的光芒,然後他緩緩擡起手臂,按在了胸口的位置。
“曲——華——裳——”
幾個喑啞的音節響起,逐漸拼湊出一個破碎的名字,好久才讓人辨認出說的是什麼。那聲音之中帶着金屬的質感,十分沙啞,給人一種啞者在拼命嘶吼才能發出聲響的感覺,聽了之後無端覺得悲涼。
“叮——叮——”
鈴聲不停的響着,微弱如遠方風的輕吟。
關於炮哥最後的那三個字兒...不要太糾結啦,阿甘和裴元師兄的瓦力都會說話呢。雖然只會說咔噠咔噠,阿甘咔噠...什麼的...但炮哥也只說了曲華裳不是╮(╯▽╰)╭況且他不會說話要怎麼才能徹底跟曲華裳了斷啊。
唔,炮哥不是司徒千機做的,也不是唐君澤做的,也不是某個隱藏的大機關家做的→_→
司徒千機只是得到了炮哥這個人形機關而已...一看我擦好凶殘的89757!大殺器!於是就拿來用了,但他不能完全控制,因爲炮哥在被造出來的時候設定有一部分自己的“人格”...這個後面會說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