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東海高第

白髮老婆婆氣得白髮飛揚,厲聲道:“虧你還是大姐,這些話也說得出口來,二姐死了七十年,你還誣衊她!武子陵是正人君子,我們清清白白,你也信口雌黃,你……良心何在………

“我早就不是你們的大姐了。”

緞袍老婆婆冷冷笑道:“你不是爲了貪戀七姐妹的門主,爲了昔年當衆說出來的誓言,早就嫁給武子陵了;武子陵要不是爲了你,他也不會終身不娶,當一輩子的者光棍了。”

兩個九十歲的老太婆,居然還在翻老帳,說那七十年前的戀愛經,聽得蕭湘月等七位姑娘,個個粉臉飛紅,想笑,但閉着嘴不敢笑出來。

這時狄明揚已經左手提着長劍,大踏步走到緞袍老婆婆面前,腳下一停,說道:

“你說完了沒有?”

緞袍老婆婆目中隱射冷芒,哼道:

“小畜生,老太婆昨晚若是知道你就是武子陵的徒弟,早就不會放過你了。”

這句“小畜生”聽得狄明揚心頭大怒,劍眉一剔,凜然道:

“我尊你一聲老婆婆,是因你年齡已高,應該值得後生小子尊敬,沒想到你竟是個爲老不尊,口不擇言的老匹婦,昨晚你不是已使出‘青煞掌’來了麼,又能奈我何?有本領只管使出來,你會出口傷人,我也會,你是佔不了便宜的。”

緞袍老婆婆活到九十多歲了,這些年來,自然沒有人敢當面罵她“老匹婦”的,這下更加激怒了她,口中大喝一聲:“你找死!”

擡手就是一杖,“泰山壓頂”,朝狄明揚當頭直劈過來。

光是這一杖,勁風呼嘯,威勢銳不可擋,連站在狄明揚背後還有一丈以外的人,都有氣壓驟低,呼吸受到窒息之感!

狄明揚還是第一次和人使用兵刃動手,毫無經驗,更想不到對方在自己說話之時,就揮杖擊來!

一時連拔劍都來不及,自然更不會及時閃避了,左手提着長劍,杖來劍擋,毫不思索,左手一擡,連同劍鞘就朝上迎去。

這一下不僅看得白髮老婦,蕭飛鳳和七位姑娘都變了臉色、就是連公孫先生和酆濟川都十分驚異。

WWW⊕тTk án⊕C〇

這小子連閃避都不會?這一杖如何能接?

“啪!”杖劍交擊,狄明揚左手迎上去的劍鞘,居然把緞袍老婆婆雷霆萬鉤的一杖接了下來。

狄明揚受到杖勢的壓力,腳下後退一步。

緞袍老婆婆受到劍鞘上的反震力,擊下的鳩杖居然彈了起來,她也身不由己的被震得往後退下一步。

雖然兩人同樣後退了一步,但緞袍老婆婆止不住心頭大爲凜駭,暗暗付道:

“這小子內力怎麼比昨晚又強了許多。”

自發老婦緩緩鬆了口氣,她也想不到狄明揚左手一揮,就能輕而易舉的接下了大姐一杖。

最關心的還是蕭湘晴和蕭湘雲兩人,好像這一杖是她們自己接下來的一般,一個脈脈含情的眼光,朝狄明揚投來,一個春花般的臉上,有了笑容。

那公孫先生白皙的臉上,也飛過一絲異采,目光緊注着狄明揚,他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十幾歲的小夥子居然能用劍鞘,還是左手,就架住了修爲功深的蕭大娘的一杖。

狄明揚左臂雖然被震得有些發麻,但他後退一步,也有了緩衝的機會,右手迅快握住劍柄,“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喝道:

“你也接我一劍。”左足跟上,劍尖直指,使了一記“穿雲裂石”,朝前點出。

公孫先生心中暗道:

“這小子原來是崆峒派的門下。”

“穿雲裂石”,正是崆峒派的劍招。

緞袍老婆婆沒想到自己還沒發動,狄明揚居然搶先出手了,心頭怒極,口中“嘿”了一聲,鳩杖一擡,招使“東風折柳”,橫磕過去。方纔是對方用劍鞘接下她一杖,現在是她用鳩杖去橫磕長劍。

她這支鳩杖乃是百鍊精鋼所鑄,粗逾鵝卵,長劍雖然也是精鋼煉鑄,但劍鋒極薄,兩者相磕,(一般輕兵刃絕不和重兵刃磕撞)長劍就算不被磕斷,至少也被磕得捲了鋒。

“當!”劍杖再次交擊,響起一聲快而悠長的金鳴,金聲未已,緊接着又響起“篤”的一聲重物墮地之聲。

大家只看到劍光一閃,紅影驟分爲二。

狄明揚手上長劍依然青虹吞吐,絲毫未損,緞袍老婆婆手中一支朱漆鳩頭杖已被截作了兩段!

緞袍老婆婆這一剎那,由驚而怒,怒而厲,口中厲喝一聲:“小子,你仗着利器,膽敢削斷我鳩杖,我就要你的命!”

手中半截斷杖,至少還有四尺來長,身形疾然欺進,斷杖揮舞如風,急襲而至!

這一下她是急怒攻心,一片杖影,看不出到底攻向何處。

狄明揚缺乏臨敵經驗,但覺一片杖影像浪潮般涌到身前,幾乎籠罩住身上所有要害,他無法抵禦,只得向後退卻。但他退後一步,那無數條杖影便逼進一步,一瞬間他已連退了三四步之多。所有觀戰的人,眼看他戰況不利,已落下風,都不禁爲他捏了一把冷汗。

蕭湘晴緊緊的拉住了七妹蕭湘雲的手,心頭只是怦怦亂跳。

蕭湘雲睜大眼睛,忍不住大聲道:

“我師傅長劍被人震斷,就算敗了,你鐵杖已被狄明揚削斷,難道不算落敗了嗎?”

蕭湘晴給七妹一言提醒,也接口道:

“是啊,狄相公,你不用和她打了。”

她們說話中,狄明揚又退了兩步,但給兩位姑娘這一叫,他少年盛氣,覺得自己連退了五六步,太沒面子了,心頭不由勇氣乍增,也不管能不能破解對方杖勢,右手長劍一振,使了一記“八方風雨”,劍光繞身而起,朝外推出。

“八方風雨”,是八卦門的招法,乃是對付許多人圍攻時用的,他對劍法運用不熟,纔會使出這一招劍法來,但劍光推出,就接連響起四五聲金鐵交鳴,至少緞袍老婆婆揮出來的斷杖所幻起的一片杖影,被他長劍碰上了四五記!

他這柄長劍,得自劉真人墜翮洞,乃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這四五記下來,本來已經只剩了四尺來長的斷杖,就像截甘蔗一般,一段一段的被截斷了五六段。

這一來緞袍老婆婆手上,已只剩了一個不到尺許長的杖柄。

狄明揚冒險一擊,居然成功,心中不禁大喜,長劍未收,就朝緞袍老婆婆含笑道:

“你手上已經沒有兵器了,現在總不要再打了吧?”

緞袍老婆婆眼看對方只使了兩招,就把自己相隨多年的鳩頭杖削得寸寸斷落,老實說她壓箱底的杖法根本沒使出來,對方所憑仗的只是手中有一柄犀利的長劍而已。

心頭這股怒氣如何能消?口中沉嘿一聲,右腕一擡,五指一送,把尺許長一個杖柄,當作丟手箭,脫手朝狄明揚貫胸射去。

白髮老婦見狀大驚,急急喝道:“小心!”

她連“狄相公”三字都已來不及叫了。

狄明揚話聲甫落,沒防她有此一着,自然毫無準備,白髮老婦“小心”二字堪堪入耳,胸口“撲”的一聲,已被杖柄擊個正着!

這一記的力道,好不厲害?狄明揚只“啊”了一聲,眼前一團漆黑,長劍墜地,身子搖了兩搖,往後便倒。

蕭湘晴。蕭湘雲禁不住也驚“啊”出聲。

公孫先生眼看機不可失,身形一晃,就像一縷輕煙,一下搶到狄明揚的面前,伸手一探,抓起他身子。

白髮者婦一下從蕭湘月手中接過長劍,厲喝道:“放開他!”

她喝聲出口,蕭飛鳳、哈嬤嬤和蕭湘月等人,全都長劍出鞘,跟着圍了上去。

緞袍老婆婆足尖一挑,從地上挑起了狄明揚的寶劍,尖笑道:

“你們誰敢過來?”

公孫先生身形一個輕旋,把提在手中的狄明揚身子一拋,擲給了伺立身後的九名漢子,然後呵呵一笑,拱拱手道:

“今日比試,到此爲止,三日之後,在下陪同蕭分宮主來收漁山島,告辭。”

白髮者婦道:

“你們要走,沒有人攔你們,但得把狄相公放下來。”

公孫先生大笑道:

“敝宮宮主最喜愛武功高強的少年才雋,在下把他攜去,並無惡意,只是讓他去晉見宮主,老島主不用替他擔心。”

“不行!”蕭湘雲大聲道:

“你們到漁山島擄人,把我們漁山島看成了什麼?”

“到漁山島擄人有什麼稀罕?”

緞袍老婆婆長劍一指,呷呷尖笑道:

“再過三天,老太婆就要來接管了,你們還待怎樣?”

白髮老婦嗆的一聲掣出長劍,凜然道:

“今日之局,看來咱們非拚個生死存亡不可了。”

緞袍老婆婆尖笑道:“你想試試這柄劍鋒利是不利?”

蕭湘雲道:“這柄劍是狄明揚的,你還不還來?”

緞袍老婆婆看了她一眼,呷呷笑道:

“小丫頭,你一定是看上姓狄的小子了,七姐妹門的門規,是不準門下弟子嫁人的,你若是喜歡他,那就隨老太婆去吧!”

蕭湘雲被她說得大羞,一張勻紅的臉上,登時紅透了雙頰,口中輕咋一聲,再也不敢開口了。

白髮者婦長劍雖已出鞘,但眼看大姐手中橫着狄明揚那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就算動手也未必勝得過她,而且自思島上人手雖衆,除了自己或可和大姐一拚,但沒有人能敵得過對方的公孫先生和酆濟川兩人,另外對方還有九個隨從,看去都是千中挑一的高手,這一場下來,不但難有勝算,只怕也要有多人死傷,尤其狄明揚落在對方手中,更是投鼠忌器,心頭一時委決不下。

公孫先生是何等樣人,一眼就已看出自發老婦的心事來,這就呵呵一笑道:

“老島主可否請聽在下一言?”

白髮者婦冷冷的道:“你有什麼話說?”

公孫先生含笑道:

“今日之事,雙方權且休兵,這位狄小兄弟,武功卓越,在下想送去見見宮主,在下保證不會使狄小兄弟有毫髮之傷,好在三日之後。咱們再會來向老島主討教,在下自會把狄小兄弟送回來,公孫襄一向言出必踐,老島主信得過在下,咱們就三日後再見。”

白髮者婦自思實在毫無制勝把握,這就點頭道:

“好,老婆子相信你,三日之後,咱們就恭候大駕。”

公孫先生道:“一言爲定,公孫襄那就告辭了。”

白髮者婦道:“大姐要走,請把狄相公的寶劍留下了。”

公孫先生道:“好吧,副總護法,咱們就把狄小兄弟的劍留在這裡吧!”

緞袍老婆婆看了手中長劍一眼,尖笑道:

“看在總護法的面子,這柄劍就留在這裡算了。”

右手一揚,奪的一聲,把長劍朝地上一擲,隨着公孫襄身後往外行去。

狄明揚醒來,只覺自己睡在溫暖而舒適的薄被之中,慢慢睜開眼,但見燈光柔和,錦帳低垂,自己居然躺在一張精雕細嵌的牙牀之上,心頭不禁大爲驚奇,口中發出了一聲輕“咦”!

錦帳忽然輕輕掀起,探進一張俏麗的少女臉孔,嬌聲說道:“狄相公醒來了?”

狄明揚翻身坐起,問道:“姑娘……”

那俏麗少女伸手掛起了錦帳,一面說道:

“狄相公快躺着再歇一回。”

現在,狄明揚看清楚了,這俏麗少女身上穿着一身宮裝,嫩臉勻紅,長髮披肩,看去不過十六七歲,他疑惑的道:

“請問姑娘,這是什麼地方?在下怎麼會躺在這裡的?”

那宮裝少女道:

“小婢只知道狄相公負了傷,要好好養息,你還是躺下來吧!”

她並沒有回答他所問。

“在下好好的哪裡負傷了?”

狄明揚忽然想起自己在漁山島和緞袍老婆婆動手,削斷了她的鳩頭杖,最後她乘人不備,抖手打出一段杖柄,擊中自己胸口,當時但覺眼前一黑,往後摔倒。她說自己負了傷,就是指此而言;但奇怪的,自己胸口並沒疼痛,居然連一點感覺也沒有,甚至比沒負傷前,還覺得頭腦清新,精神爽朗。

這位宮裝少女卻要自己好好養息,分明認爲自己傷勢還沒全好了。

照說,自己如果負了傷,昏迷不醒,躺在牀上,就算白髮老婦沒來看自己,島主(蕭飛鳳)至少會來探望自己,還有五姑娘蕭湘晴,七姑娘蕭湘雲……

還有,自己昨晚睡的客房,和這裡也不一樣,伺候自己的香蓮姑娘,穿的也不是宮裝,莫非這裡不是漁山島了?”

那宮裝少女看他沒有躺下去,只是怔怔望着她出神,不覺粉臉驀地紅了起來,避開他眼光低下頭去。

狄明揚想到這裡不是漁山島,眼前這位俏麗少女身上穿的又是宮裝,莫非會是明月宮不成?

一念及此,不覺舉足跨下牙牀,問道:

“姑娘,這裡是不是明月宮?”

宮裝少女嬌急的道:

“狄相公,小婢奉命來看護你的傷勢的,狄相公如今既然清醒了,小婢就得趕快去稟報,狄相公且請稍坐……”

她話聲未落,只聽門口響起一個清朗的笑聲,說道:

“沒想到狄老弟剛服下藥,就清醒過來,好得會有如此快法,小翠不用去報告了。”

隨着話聲,走進來一個手搖摺扇的中年青衫文士,赫然正是明月宮的總護法公孫先生。

小翠(宮裝少女)急忙單膝一屈,說道:

“小婢叩見總護法。”

狄明揚道:

“果然是公孫先生。”

公孫先生含笑道:

“狄老弟醒來就好,兄弟是不放心老弟的傷勢,才趕來探望的,不知老弟有沒有運功行氣一試,是否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麼?”

“沒有什麼?”狄明揚道:

“在下覺得很好了。”

公孫先生心中暗暗嘀咕,忖道:

“奇怪,蕭副總護法杖柄一擲之力,足可裂石穿碑,普通人早已洞穿胸背,他武功再高,當時明明負傷倒地,口吐鮮血,縱有本宮療傷靈丹,但傷在胸口,爲胸腹間死穴所在,至少也得躺上十天八天,才能康復,他眼藥不久,醒來之後就和沒事一般,看來東海門下,修煉的玄功,果然非同小可!”

接着呵呵一笑,說道:

“老弟既然沒事,兄弟也就放心了,來,老弟那就到兄弟那裡去坐,咱們好好喝上幾杯,一來是替老弟壓驚,二來也稍盡兄弟地主之誼。”

不待狄明揚多說,一手握住了狄明揚的手,並肩往外就走。

狄明揚因對方表現得極爲熱絡,一口一聲叫着“老弟”,倒也不好拒人放千里之外,只得由他攜手同行。

跨出房門,是一道雕欄長廊,廊上每隔數步,都點燃了一盞宮燈,照得如同白晝。

狄明揚問道:

“在下記得負傷倒地,是公孫先生把在下接來的了?不知在下昏迷已有幾天了?”

公孫先生笑道:

“那是昨晚之事,老弟整整昏睡了一天,你看,現在不是已經上燈時候了麼?”

整整一天,是他點了狄明揚的睡穴;但其實他根本沒有點住狄明揚的睡穴(狄明揚練的是‘逆天玄功’,別人制不住他穴道,是以不待解穴,是他自己醒過來的)。

狄明揚問道:

“不知貴宮和漁山島一場紛爭,後來是如何了結的?”

公孫先生轉臉笑道:

“雙方沒有勝負,是兄弟要大家暫且休戰的。”

說話之時,走廊已到盡頭,公孫先生含笑道:

“到了,狄老弟請。”

迎面是一道圓洞門,此時門簾從中掀起,兩邊伺立兩名宮裝少女,看到公孫先生,一齊躬下身去。

公孫先生攜着狄明揚的手跨進室中,才行放開手,又擡手道:

“狄老弟,請坐。”

這是一間極爲精雅的起居室,中間放一張紫檀精雕金雞獨立圓桌,四面圍着幾張紫檀木太師椅,粉牆上張掛的是名人書畫,上首左右兩面壁角間,兩個古藤盤曲的花架上,放了兩盆盛開的九碗蘭,整問屋中幽香沁人,如入芝蘭之室,富麗而雅。

狄明揚和公孫先生落坐之後,一名宮裝少女端上兩盞茗茶。

狄明揚擡目問道:“公孫先生,這是府上麼?”

公孫先生大笑道:

“兄弟半生飄泊江湖,哪有什麼家?這裡只能說是我寄住的地方罷了。”

他隨手捧起茶盞,用碗蓋撥了撥茶葉,輕輕喝了口茶,才道:

“兄弟不知狄老弟乃是東海高弟,在漁山島時,多有開罪之處,還望老弟恕罪。”

“公孫先生好說。”

狄明揚擡頭又道:

“在下不是東海門下。”

公孫先生笑了笑道:

“老弟輕輕年紀,一身功夫,也使兄弟敬佩得很。”

狄明揚道:

“在下初學乍練,沒教公孫先生見笑。”

“哈哈!”公孫先生大笑道:

“兄弟見到老弟,就覺得投緣,老弟一味自謙,那是不把公孫襄當朋友了?”他一味和狄明揚套着近乎。

狄明揚道:

“公孫先生跌宕豪邁,在下也欽佩得很。”

公孫先生目光一注,說道:

“老弟這是由衷之言?”

狄明揚道:

“在下初出江湖,從不說假。”

公孫先生又是一聲大笑道:

“好,這叫做惺惺相借,老實說,兄弟從年輕的時候起,闖蕩江湖,一向也從不妄自菲薄,尤其這數十年來,也見過多少自命英雄的人物,但若和你老弟一比,那些人簡直都成了狗熊,所以老弟不嫌棄,咱們這個朋友交定了。”

狄明揚初出江湖,覺得公孫先生當了明月宮總護法,地位還在那緞袍老婆婆之上,可說已極崇高;爲人卻溫文之中,另有豪邁之氣,不脫書生本色,心中早已對他存有好感。

此時再聽他當面奉承,年輕人誰不喜歡有人給他戴高帽子?何況這戴高帽子的人,又是一個江湖上極有地位的人,狄明揚自然高興,臉上一紅,說道:

“公孫先生折節下交,在下如何敢當?”

公孫先生大笑道:

“老弟又來了,狄老弟東海高弟,高攀的應該是兄弟纔對……”

狄明揚道:

“在下真的不是東海門下。”

他根本不知東海是指什麼。

公孫先生笑了笑,又道:

“就算你老弟不是東海門下,以老弟這點年紀,已有如此成就,假以時日,也足可獨步武林,傲視江湖,公孫襄平日縱然目無徐子,對你老弟可是真心結交,老弟以後可不許再說不敢當了。好,咱們一言爲定,你認爲公孫襄可交的話,就叫我一聲公孫老哥哥好了。”

狄明揚拱拱手道:

“公孫老哥哥吩咐,在下敢不從命。”

“哈哈!”公孫先生甚是高興,敞笑一聲道:

“痛快,痛快,來人,快整治一席酒來。我要和狄老弟痛痛快快的喝上幾杯。”

只見一名宮裝少女走上前來,躬身道:

“啓稟總護法,酒席早就準備好了,小婢正要向總護法請示,何時開席呢?”

公孫先生一揮手道:“那就快開上來吧!”

那宮裝少女應了聲“是”躬身退下。

不多一會,只見右首一道紫絨簾幕徐徐拉開,裡面一間燈燭輝煌,擺好了一桌酒筵。

兩名宮裝少女站在門口,櫻脣輕啓,躬身道:“總護法可以請狄相公入席了。”

公孫先生站起身,擡擡手道:“狄老弟,粗餚淡酒,不成敬意,咱們就入席吧!”

狄明揚跟着站起,進入裡面,目光一瞥,但見一張紫檀八仙桌上,金盞玉箸,擺滿了佳餚,場面豪華,縱是富貴人家宴客,也不過如此;但如今卻只有主客兩人而已!

他從小就跟武大先生住在茅屋之中,過的是山中隱逸的清淡生活,幾曾見過這等奢華的酒筵,不覺微現趑趄。

公孫先生淡淡一笑道:“狄老弟,今晚只是咱們老兄弟兩人小酌一番,你毋須客氣,來,來,老弟是我公孫襄的客人,快坐到上首去。”

狄明揚道:

“公孫老哥還叫在下不許客氣,你卻準備瞭如此豐盛筵席,在下……”

“哈哈!”公孫先生又是一聲大笑,拉着他坐到上首,才道:

“兄弟本來是想叫廚下做幾個最拿手的佳餚,和老弟清酌一番的,這是廚房裡知道兄弟接來了一位客人,他們也沒有問問清楚,就準備了一席酒菜,這些都是普通宴客的菜,未免俗氣,但這裡掌廚的大師傅手藝還不錯,你嚐嚐就知道了。”

滿桌山珍海味,他還說只是普通宴客的菜。

兩人這一坐下來,兩名宮裝少女立即手捧銀壺,替兩人面前酌滿了酒。

酒色濃如琥珀,斟到杯中,就可聞到一股濃烈的酒香。

公孫先生舉杯道:

“狄老弟,這是真正西風的貴妃酒,甜美香醇,乃是酒中極品。來,兄弟先敬你一杯。”說完,一口喝乾。

狄明揚舉杯道:

“謝謝公孫老哥,只是兄弟不會飲酒……”

“哈哈!”公孫先生笑道:

“狄老弟還不知西風貴妃酒,是鳳翔最著名的美酒,不但氣味芬芳,人口甜美香醇,就算不會喝酒的人,喝了也不會大醉,最多不過是令人有飄飄然的感覺,在那裡的人,都是一大碗一大碗喝的,咱們用這種小杯喝酒,讓他們看到了,不笑咱們纔怪!”

狄明揚聽他這麼說了,只得把杯中的酒一口喝了。

他說的果然不假,這酒人口芬芳,甚是甜美,絲毫沒有酒的辣味。

宮裝使女手捧銀壺,又給他斟滿了酒。

狄明揚舉杯道:

“公孫老哥,在下借花獻佛,敬你一杯。”說完,又一飲而盡。

公孫先生和他對幹了一杯,嘉許的含笑道:

“狄老弟這就對了,男子漢大丈夫,闖蕩江湖,志在四方,酒肉朋友不可交,但酒卻不可不會喝,是大英雄的本色,惟有酒後見性情,孔老夫子不是也說惟酒無量,不及放亂,只要不亂,喝酒是可以無量的。”

兩名使女又替兩人杯中斟滿酒。兩人邊吃邊喝,他們從上下古今,談到經史子集,武林掌故,公孫先生談笑風生,而且還說了許多江湖軼事,都是狄明揚聞所未聞之事。

狄明揚發覺這位公孫先生果然博學,文才武藝,都有他獨到的見解,心頭甚是欽佩,說道:

“在下聽了公孫先生一席話,深覺你老哥博古通今,在下十分欽佩,古人說得好,聆君一席談,勝讀十年書……”

公孫先生大笑道:

“狄老弟這是給兄弟戴高帽子了。”

狄明揚正色道:

“不,在下說的是心裡的話,公孫老哥有如此才華,應該是一位才智過人通達明理的人,又是貴宮的總護法,怎麼會有率衆去強佔漁山島之舉的呢?”

公孫先生神色微變,但瞬即恢復,哈哈一笑道:

“這個老弟就不明白了,敝宮遠處北海,宮主是位學究天人,胸懷曠達的人,每感數百年來,中原武林,門派分裂,每每有放門戶之見,不去深究武學,還時起門戶之爭,江湖上更是龍蛇雜處,弱肉強食,毫無正義公道可言,千百年來,江湖上仇殺毆鬥,不知有多少人死放非命,推溯原因,大多是因門戶之見而起,因此發下宏願,希望能使江湖武林,和睦相處,共以學術爲重,不可再有於門戶,使天下一家,大家都如同胞手足,天下的流血慘劇,也就不會發生了。”

狄明揚聽得連連點頭道:

“貴宮宮主有此宏願,真是菩薩心腸。”

公孫先生道:

“所以敝宮宮主,想遍歷中原,親自拜訪各大門派掌門人,希望他們能各捐己見,共同爲武林謀求和平,江湖血腥.也從此可以絕跡了。”

狄明揚道:

“這是一件大事,但和漁山島有什麼關係?”

“有。”公孫先生道:

“敝宮遠處北海,往返中原,頗費時日,因此希望在漁山島設立一個分宮。”

狄明揚道:

“那不是霸佔人家的地方麼?”

公孫先生笑了笑道:

“宮主原是要兄弟去和蕭島主商量的,但蕭副總護法卻向宮主討了令,說蕭島主是她師侄,由她去說,定可成功,宮主就答應她設立了分宮,派她爲分宮主,哪知蕭副總護法和漁山島老島主雖是姐妹,昔年卻有很大的怨隙,這些,外人自然並不詳細,因此纔有前天這場誤會。”

他這番解釋,說得合情合理,而且也相當婉轉。

狄明揚道:

“原來如此,只不知貴宮和漁山島的事,如何了結呢?”

公孫先生含笑道:

“兄弟請示了宮主,敝宮主認爲蕭島主既然不同意,那就算了。”

狄明揚道:

“這樣就好,大家也不傷和氣。”

“就是!就是!”

公孫先生連連點頭笑道:

“宮主一向主張和平,如果爲了漁山島設立分宮之事,和蕭島主引起糾紛,豈不有違初衷了麼?”說到這裡,望着狄明揚問道:

“狄老弟在漁山島作客,不知和老島主有什麼淵源?”他這是試探狄明揚的口氣。

狄明揚不好說自己是被二姑娘擒去的,只好說道:

“在下和老島主也談不上什麼淵源,是老島主運氣入闢,不良放行,他們有一位外總管田駝,和在下相識,知道在下略諳醫理,邀在下去替老島主切切脈,是否能治?”

公孫先生目中神采一閃,呵呵笑道:

“這麼說,漁山島老島主的走火入魔,是你老弟治好的了!”東海門下,自然精通醫理,他口中不說,心中卻越發證實狄明揚是東海門下了。

狄明揚道:

“老島主只是兩條經絡有幾處穴道窒滯,在下只是替她運氣打通經穴,那也沒有什麼。”

公孫先生大笑道:

“老弟說得倒是容易,設若沒有老弟這身修爲,要替人打通經穴,又豈是易事?來,來,狄老弟,咱們再乾一杯。”舉杯一飲而盡。

狄明揚道:

“公孫老哥,這酒還是很厲害,在下只怕不勝酒力了。”

“盡此一杯。”公孫先生大笑道:

“老弟喝了這一杯,就不喝了。”

狄明揚只得把面前的一杯幹了,問道:

“聽公孫老哥的口氣,這裡莫非是北海了?”

“哈哈!”公孫先生大笑道:

“這裡離北海還遠得很呢!”他沒有說這裡是什麼地方。

正好一名宮裝使女端上兩碗蝦仁面來,公孫先生趁機一推酒杯,說道:

“酒差不多了,狄老弟,咱們吃麪吧!”

兩人吃過麪,又回到起居室,宮裝使女送上新沏的茗茶。

狄明揚沒喝過酒,這幾杯西風貴妃酒下肚,一張俊臉已經通紅,人也有些頭重腳輕飄飄然的感覺,喝了口茶,就站起身道:

“公孫老哥,在下只怕已經醉了。”

公孫先生含笑道:

“老弟喝得沒有幾杯,如何會醉?那就早些去休息吧!”回頭道:

“小云,你送狄相公回賓捨去吧!”

一名宮裝少女躬身應是,朝狄明揚道:

“狄相公請隨小婢來。”

狄明揚拱拱手道:

“多謝公孫老哥盛宴。”

公孫先生大笑道:

“這算什麼盛宴,狄老弟何須客氣,啊!小云,看來狄老弟確然有幾分醉意了,你還是扶他回去的好。”

小云粉臉微微一紅,應了聲是,伸出一隻纖纖玉手,來扶狄明揚。

狄明揚忙道:

“不用,不用,在下還沒有醉。”

他口中說着沒醉,腳下卻像踏在雲端裡一般。

小云不待分說,皓腕挽住了狄明揚的手臂,嬌聲道。

“總護法要小婢扶相公回去,小婢自然要扶相公回去的了。”

狄明揚跨出起居室,才知道自己真的喝醉了,居然一腳高,一腳低,跨出去的步都沒了準,設若沒有小云扶着,這跨過門檻,就得摔跤。

小云扶着他走了幾步,靦腆一笑,輕聲道:

“狄相公還說沒有喝醉,小婢看你少說也有八成了。”

狄明揚經她扶持而行,鼻中隱隱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心頭不覺一蕩,笑道:

“依姑娘說來,在下就算八成醉了,至少還有兩成沒醉;但其實在下已經醉了十成了。”

小云嗤的笑道:

“你方纔不是說還沒有醉麼?”

“是啊!方纔在下是沒有醉。”

狄明揚道:

“現在在下真的感到醉了。”

小云偏臉問道:

“這爲什麼呢?”

狄明揚吃力的輕聲道:

“因爲……因爲是……姑娘使在下醉……的……”

小云聽得大羞,輕啐道:

“小婢又不是酒。”

狄明揚確是有了幾分醉意,偏過頭斜脫着她,說道:

“姑娘比美酒還要醉人!”

“小婢不來啦!”

小云羞得不敢看他,連扶着他的手,都有些輕顫,低聲道:

“狄相公取笑小婢,要不是總護法吩咐小婢扶你回去,小婢就把你放在走廊上,讓你醉臥石板,涼快涼快!”

兩人在走廊上一路行來,話雖說得極輕,但站在起居室門口,送狄明揚出來的公孫先生,內功何等精湛,聽了兩人的話,他瘦削的臉上,不覺飛起一絲得意的笑容。

他對這位“東海門人”,正在竭力拉攏,也正苦於無法籠絡,這下,不由得使他有了主意,摺扇輕輕一拍掌心,笑得好不高興,大有:“東海門人,也逃不出山人的手掌心去!”

小云扶着狄明揚,走近客舍門口,小翠聽到腳步聲,已經迎出房來,看到小云扶着狄明揚回來忙道:“狄相公回來了,怎麼喝醉了?”

小云嬌聲道:“小翠,你快來幫我扶狄相公進房去吧!”

小翠趕忙扶住了狄明揚左臂。”

狄明揚道:“在下其實並沒有醉。”

小云撇撇嘴道:“狄相公還說沒有醉呢?滿嘴都是酒氣,這一路上連小婢都快聞醉了。”

兩人攙扶着他進入屋中,坐到牀沿上,小翠替他脫下長衫,小云幫着脫下了薄底靴,狄明揚口中說着沒醉,人一躺下,就已渾然入睡。

小云悄聲道:“小翠,我該走啦,現在要你伺候他了。”

小翠絆紅着臉,輕啐道:“你扶他來的,該由你伺候纔對!”

小云沒接口,一甩辮子,低着頭,很快的走了。

夜色漸深,狄明揚朦朧醒來,翻了個身,突然發覺身旁多了一個人!

不,他這一翻過身來,鼻中就隱隱聞到一股如蘭如麝的幽香,手也同時接觸到一個滑潤如玉的胴體!

果然是一個人,而且這人還在輕微的顫抖!

狄明揚本來雖然醒轉,卻還是迷迷糊糊的,這下發現有人和自己同枕共眠,心下不禁大奇,幾分酒意,和幾分瞌睡,也同時清醒了,立即睜目瞧去!

這一瞧,不由得心頭怦怦猛跳!

牀前還點燃着柔和的燈燭,燭光還在搖紅,這人裹着薄被,蜷屈着身子,和自己共枕而眠的,赫然竟是扶自己回來的小云!

她只穿了一身褻衣,露出雪藕般粉嫩的玉臂,和羊脂白玉般的粉頸,一張臉羞紅得像大紅緞子一般,緊緊閉住眼睛,只看到長長的睫毛,她明明沒有睡着,因爲她蜷屈的胴體,正在不自禁的發抖。

狄明揚幾乎還當是在作夢,用手揉揉眼睛,這明明不是夢境,也不是喝醉了酒的幻覺,他感到一陣驚駭,急忙翻身坐了起來,壓低聲音說道:“姑娘怎麼會睡在這裡的?”

他不知這是公孫先生投其所好,纔要小云來“伺候”他的,只當自己方纔酒醉之後,和小云說了幾句玩笑的話,小云動了情,才效紅拂私奔。

他自小讀了不少書,知道事關小云名節,自然不敢大聲說話怕驚動了人。

小云聽了他的話,忽然轉過身來,她羞澀的眨着眼睛,望了他一眼,長長的睫毛間滾出晶瑩珠淚,垂下頭,低聲道:“小婢是奉總護法之命,來伺候相公的……”

狄明揚被她說得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的道:“公孫老哥這是開玩笑了,這個怎麼可以……姑娘快快起來,不成……這個如何使得?”

小云花容失色,剎那之間,羞容頓斂,臉色變得一片蒼白,垂淚道:“狄相公那是不喜歡小婢了?莫非狄相公嫌小婢醜陋了?”

小云不過十六七歲,長得甜美清麗,自然一點也不醜了!

狄明揚一怔道:“姑娘長得很美。”

小云又道:“那麼狄相公怎麼不要小婢呢?”

她臉上掛着淚珠,更顯得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狄明揚又窘又急,脹紅着臉道:“這個如何可以?在下……在下……唉,你快穿起衣服.出去吧!”

小云幽幽的道:“小婢知道狄相公是正人君子,但小婢出去也只有一死而已……”

狄明揚駭然道:“在下並沒有玷污姑娘,姑娘仍然是清白的,今晚之事,在下不說出去就是了。”

小云俯首微微搖頭,說道:“小婢並不是不知羞恥,今晚……今晚……女孩兒家清白之軀,就是相公沒……但小婢也不能活命了……”

“那爲什麼呢?”

狄明揚吃驚道:“姑娘千萬不可想不開。”

小云還是搖着頭,低聲道:“小婢是奉總護法之命來的,若是……狄相公不要小婢,小婢就……沒命了……”

“這怎麼會呢?”

狄明揚驚異道:“他會殺你?”

小云點點頭聲音說得更低,說道:“前幾月,有一個什麼島主的貴賓,總護法要小紅去伺候他,那人已經五十多了,生得一臉刺蝟的鬍子,臉上也凹凸不平,相貌很醜,小紅還只有十六歲;那人已經五十多了,但又不敢違拗,大概沒有伺候好,第二天那人不知在總護法面前說了句什麼話,小紅從此就不見了。”

狄明揚問道:“她到哪裡去了?”

小云臉有餘怖,低低的道:“好像……聽說……他們剝光了小紅的衣服,喂鯊魚了……”

狄明楊聽得心頭大怒,大聲說道:“這還……”

他“得了”工字還沒出口!

小云大驚失色,急忙舉起粉掌一下掩住了他的嘴,一臉驚怖,低聲說道:“狄相公小聲些!”

狄明揚心頭惻然,低聲問道:”你們總護法怎麼會叫你到這裡來的呢?”

小云臉上一紅,幽幽的道:

“因爲……狄相公酒後戲言,總護法只當相公喜歡小婢,才……要小婢來的……”

“該死!在下……唉……”狄明揚深悔方纔不該和她說笑,攢着眉道:

“這……該怎麼辦呢……”

小云雙頰酡紅,低低的道:

“小婢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但……小婢一條命,懸在相公手裡,狄相公如果可憐小婢……那就救救小婢……我來生會變狗變馬報答你的。”

狄明揚爲難的道:

“這個……你要我如何救你呢?”

小云粉頰低垂,羞紅了臉,幽幽的道:

“狄相公只要不趕小婢出去,等天明,小婢自會離去,這樣小婢暫時算保住性命了。”

狄明揚大感爲難,他想到公孫先生處置下人,手段殘酷,自己如果不留下她,她性命難保,如果留下她,孤男寡女,共枕同被,縱然保持清白,又有誰相信?自己豈非落了個“名”?

但兩者相權,他覺得自己就算背上個名,也應該以救小云一命爲重,否則自己縱然不殺小云,小云卻是爲了自己而死的了。

這麼一想,就拿定了主意,點頭道:

“好,在下答應你,但你得趕快把衣衫穿起來。”

小云感激的落下淚來,低聲的道:

“狄相公,你的大德,小婢不敢言謝,小婢終生會記得你的。”她拭拭淚,忽然羞澀的道:

“狄相公,你閉住眼睛,好讓小婢穿起衣衫呀!”

狄明揚啊了一聲,果然閉了眼睛,但聽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小云迅速穿好衣衫,輕聲道:

“好啦!”

狄明揚睜開眼來,小云已經坐了起來,紅着臉低聲道:

“狄相公,小婢不能下牀去,你睡下來吧,小婢在牀上坐一會就好。”

狄明揚道:

“不要緊,我們就這樣坐到天亮好了。”

這會他和她面對面而坐,他凝視着她,才發覺她竟然比方纔蜷伏着的時候更顯得俏麗,有着少女矜持和清新的美。

她被他看得羞紅了臉,緩緩低下頭去,不敢看他,也不敢說話。

狄明揚一顆心又跳了起來,他想抱抱她,親她一親,但他又有些不敢,何況方纔表現像正人君子,現在又怎好對她輕薄?

他緩緩吸了口氣,艱澀的道:

“小云姑娘,你知道在下今晚的損失很大。”

小云點着螓首,幽幽的道:

“小婢知道,狄相公爲了小婢,名聲受累,但總是救了小婢一命,小婢呢?女孩兒家清白爲重,這損失也很大了。”

狄明揚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

“只是明天在下見了總護法,該怎麼說呢?”

小云含羞道:

“你不提,小婢猜想他也不會說的,他真要說了,狄相公就說……就說……小婢很好……就是了。”

她把“小婢很好”這四個字,說得像蚊子叫一般輕。

狄明揚道:

“好吧,反正在下也只好厚着臉皮說了。”

“謝謝你。”小云忽然低低的叫了聲:“狄相公。”

狄明揚問道:

“什麼事?”

小云伸出手去,輕輕一揮,把牀前的燭火扇滅了,然後把身軀移近些,附着他耳朵道:

“狄相公救了小婢一命,小婢不得不告訴狄相公一句話,此非善地,狄相公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幻想時代掃校

第十二章 迴轉龍堡第九章 海上生明月第十五章 挽回大劫第十二章 迴轉龍堡第二章 倒豎蜻蜒第二十章 武當臣伏第十章 泌姆山大會第十四章 黃山揚威第十七章 人去留香第二章 倒豎蜻蜒第十四章 黃山揚威第二章 倒豎蜻蜒第十五章 挽回大劫第十五章 挽回大劫第八章 千葉蓮花第十九章 石屋思過第十五章 挽回大劫第二十章 武當臣伏第二十一章 少林拜山第八章 千葉蓮花第三章 鐵背田駝第十四章 黃山揚威第四章 打通經脈第十二章 迴轉龍堡第十四章 黃山揚威第六章 東海高第第七章 副總護法第四章 打通經脈第十六章 大戰雙仙第九章 海上生明月第七章 副總護法第四章 打通經脈第一章 古洞奇遇第十一章 橫掃江南第三章 鐵背田駝第三章 鐵背田駝第十五章 挽回大劫第十七章 人去留香第十章 泌姆山大會第三章 鐵背田駝第十二章 迴轉龍堡第八章 千葉蓮花第十七章 人去留香第十三章 真相漸白第八章 千葉蓮花第三章 鐵背田駝第三章 鐵背田駝第八章 千葉蓮花第十章 泌姆山大會第二十章 武當臣伏第十五章 挽回大劫第二章 倒豎蜻蜒第十章 泌姆山大會第十一章 橫掃江南第九章 海上生明月第七章 副總護法第六章 東海高第第十七章 人去留香第一章 古洞奇遇第二十一章 少林拜山第二十一章 少林拜山第二十章 武當臣伏第二十章 武當臣伏第六章 東海高第第十九章 石屋思過第九章 海上生明月第十七章 人去留香第一章 古洞奇遇第一章 古洞奇遇第十六章 大戰雙仙第十五章 挽回大劫第十七章 人去留香第二十一章 少林拜山第七章 副總護法第三章 鐵背田駝第十一章 橫掃江南第七章 副總護法第七章 副總護法第九章 海上生明月第四章 打通經脈第二十章 武當臣伏第七章 副總護法第二十章 武當臣伏第七章 副總護法第九章 海上生明月第一章 古洞奇遇第三章 鐵背田駝第七章 副總護法第六章 東海高第第十九章 石屋思過第十五章 挽回大劫第八章 千葉蓮花第八章 千葉蓮花第十一章 橫掃江南第六章 東海高第第二十章 武當臣伏第十三章 真相漸白第一章 古洞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