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若水不想將受傷的情況外泄,衆人才未去官府館驛,而是到了地處城中偏僻處的通海夜梟軍暗哨所。
暗哨中的醫者在和暖的帶領下急匆匆地來到陰若水的房間。雖服用了續命丹,可一路上馬車的顛簸使陰若水的傷口流血不止,此刻她已是面無血色。
“卑職參見凰王。”醫者頓首。
“別磕了,也不看看都什麼時候了。快去診治凰王的傷勢。”和雪在一旁催促着那個醫者。
“啊,是。”醫者也醒悟道自己的迂腐,忙起身來到榻前,手搭在陰若水的右腕處。榻上的人羽箭沒入了右胸,所穿的淡藍色袍服,已被血跡浸染成了紫黑色,醫者的臉色越來越嚴肅。他擡頭看了看榻側的和悌,欲言又止。
“怎樣?”原本閉着眼睛的陰若水睜開了雙目,聲若遊絲。
醫者沒想到陰若水會醒來,忙跪在榻下:“稟凰王,這,這……”
“講。”縹緲的聲音有着不可抗拒的威嚴。
“是。”醫者低下頭:“羽箭穿透了您的內府,只有將它拔出,才能施以湯藥。可是您已失血過多,此時如果貿然拔出羽箭,必會血流不止,到時您性命危矣。”
“拔也不行,不拔也不行。你到底會不會看啊?”一旁的和暖氣得數落地上的醫者。
“你是說……只有拔出……羽箭,才能醫治?”陰若水詢問道。
“是。”醫者聲音更低了。
“全都下去。和悌、歌仁、芳忠,留下。”陰若水強挺着一口氣命令道。
“卑職告退。”
“屬下等告退。”
衆人皆退出室外
“和悌,咳咳……,扶孤起來。”
“凰王,您……”和悌的話被陰若水的目光止住:“是,您慢一點。”
“歌仁,將……孤的竹……筒拿來。”
“凰王,是這個嗎?”歌仁將腰間的錦袋解下,取出裡面密封的小竹筒。
陰若水點點頭:“和悌,將羽箭拔出。”
“不可,凰王。這羽箭一旦拔出,必會血流不止的。”和悌急忙制止。
“是啊,凰王不可。”芳忠,歌仁也制止道。
“沒時間了……咳咳……,”陰若水的氣力幾乎要用盡:“拔出後,歌仁將……竹筒中……倒……傷口……”
“凰王——”三人見陰若水閉上了眼睛慌得大叫。
“快……拔……”
和悌咬咬牙,如今拔也是死不把也是死,那就拼一拼吧。她看了看歌仁、芳忠:“你二人扶住凰王。”
“是。”
芳忠上到榻上坐在陰若水的左側,歌仁坐到陰若水的右側,二人一左一右牢牢扶住她。和悌忙解開她的袍服,可是裡面中衣褻衣已經被血凝在一起。和悌只得用匕首慢慢將衣服劃開,袍服被劃開褪下,露出了陰若水半裸的上身。和悌等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氣,陰若水的血早
已把白皙的肌膚渲染得分外妖紅,羽箭從右乳下直透而過。看着已沒了聲音的凰王,和悌的手不由得發抖。
“和隊長,快動手。我怕凰王支撐不了多久了。”歌仁知道和悌的顧慮,可是如果不動手,恐怕陰若水很難撐過今夜。
已容不得和悌多考慮,她手放在箭桿上,“噗。”一股鮮血隨着拔出的羽箭噴濺到和悌的身上。
“歌仁,快點。”和悌扔掉手中的羽箭代替歌仁的位置。
歌仁忙將竹筒的密封塞咬掉,將藥汁倒在了不斷涌血的前胸後背上。紅色的藥汁很快與傷口的鮮血融合在一起,藥汁隨着血液倒流進傷口,破損的創面形成漩渦狀,半刻不到肌膚便恢復原來的光滑細膩,三人被這一奇異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和悌畢竟年長,很快恢復過來。她命二人給陰若水換上乾淨的衣服,自己則出去將醫者喚進再爲凰王診治。
“郎中,凰王怎樣?”和悌問着診脈的醫者。
“凰王雖已止住流血,可是卻傷了內府,必須靜心調養百日,不可操勞動怒。”醫者雖很奇怪凰王是如何止血的,可是卻不敢多問一句。
“那凰王何時纔會想來?”歌仁不放心地問道。
“少則一日,多則三日。”陰若水失血過多,醫者不太確定。
“有勞郎中了。芳忠你同他下去,爲凰王熬藥吧。”和悌吩咐道。
“是。郎中我去幫您。”
“卑職告退。”郎中對和悌施禮退出。
——
“怎樣,可得手了?”中大夫府環正的書房中,一臉焦急的他正詢問一黑衣人。
“還未有消息傳來。”
“怎麼會呢?難道消息有誤,那個女人並未去通海?”環正此刻如熱鍋上的螞蟻。
“屬下再命人去打探。”黑衣人說道。
“不必了,別人去我不放心,還是你親自去一趟吧。”
“是,屬下這就動身。”
“失手了?”蒼老中帶着威嚴的聲音從書房暗牆中傳來。
“還未有消息傳來,卑職已命人去查了。”環正的臉上滿是諂諛之色。
“一羣廢物,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
“是,是,主人教訓的是。”
“馬上與南陵密使取得聯繫,告訴他陰若水已將夜梟軍調至越析邊境。”
“是,屬下這就去辦。”
“還有,立刻查清陰若水現身在何處。”
“屬下明白。”
“再出差錯,小心你的腦袋。”聲音從暗牆中消失。
一直弓着身子的環正半晌聽不見聲音,知道來人已經離開了,這才擡起身子。臉上只剩下陰險惡毒:“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將你們寸氏狠狠地踩在腳下。”
——
坤德殿中,初雪正命人端着午膳進殿,忽然看到陰涼向此走來。衆人忙放下手中東西,伏地叩拜:“參見王上,王上萬
歲萬萬歲。”
“王后呢?”
“王后在殿中。”初雪伏地答道。
陰涼聽到便向殿內走去。
“王上駕到。”
殿內的人早已聽見了陰涼的聲音,已迎到殿門:“臣妾參見王上。”
“平身吧。”陰涼看也不看她徑直走進了殿內。
“初雪,上茶。”寸禹盈轉身吩咐完伏在地上的初雪,也跟進殿內。
“王上,請用茶。”寸禹盈接過初雪手中的茶杯,雙手奉與陰涼。
陰涼這纔看了一眼王后,接過了茶杯:“王后,最近可還好?”
“託王上之福,臣妾一切安好。”寸禹盈坐在陰涼下首。
“那就好。”陰涼放下手中的茶杯,又說道:“王后可知若兒如今身在何處?”
“臣妾不知。”
“噢?寡人還以爲王后對若兒的行蹤瞭如指掌呢?”陰涼的聲音中聽不出半點情緒。
寸禹盈看了一眼身側的初雪,淡淡一笑:“王上真是折殺臣妾了。臣妾在宮中深居簡出,又怎會知道若水的行蹤呢。”
陰涼擡起頭看着寸禹盈,還是溫良恭謹的樣貌和言語,只是說不出哪裡有着那麼一絲的不同:“既然如此,那寡人就不打擾王后用膳了。”
“臣妾恭送王上。”
“恭送王上。”衆侍婢又伏在地上。
殿內的寸禹盈與初雪交換了一下目光,初雪邊弓身退出大殿。
——
三日後通海暗哨所中,陰若水從昏迷中清醒過來。雖然麒麟血令傷口的創面迅速癒合,但是肺臟上的損傷卻很難癒合。醫者得到她的命令,並未將此事告知衆人。
醒來後的第二日,陰若水便可以下榻了。她不顧和悌等人的勸阻,準備啓程去西洱與麥芽西獸匯合。
“凰王,您現在的身體怎能經得起馬車的顛簸。還是休息幾日在起程吧。”和悌的擔憂不無道理。
“孤的身體已無大礙。”陰若水主意已定,又豈會輕易更改。
“凰王——”
“下去準備吧。”陰若水的聲音雖細弱卻不容抗拒。
“是。”和悌無奈的退出去。
陰若水扶着椅背,緩緩地坐下,她肺部不時傳來刺痛。如今她已無暇顧及這些,她所想的就是何人如此瞭解自己的行蹤。
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寸御瀛,爲何他剛剛離開,殺手就會隨至而到;第二個是南宮英,越析之事剛剛發生,如果她遇刺身亡,神風性命也難保;第三個是陰涼,可是自岱山回來之後,陰涼對她已沒了原來的恐懼;第四個是環正,他與南陵勾結,早有反叛之意。
“到底會是他們四個人中的哪一個呢?”陰若水不由嘆了口氣。如果是環正那朝中近期將有大的變動;如果是南宮英那就說明南陵要對北陰有所行動;可如果是寸御瀛……她不願再想下去:“瀛,你又想騙我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