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飛燕一從襄陽王妃的屋子裡出來, 就急急忙忙地往山下跑。她現在收集到的訊息,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另一頭山的幾人。剛走到岔路口,龐飛燕就看見了迎面而來的王朝馬漢帶領的開封府和山下縣衙的一衆衙役。因爲之前顏查散打過招呼, 所以王朝馬漢正準備裝做不認識擦肩而過的。但龐飛燕一把抓住最前邊的王朝, 往岔路口的另一邊拽。
王朝嚇得不輕, 急忙抽出被龐飛燕抓着的胳膊, 說道:“姑娘, 男女授受不親。”
而馬漢則是在後邊憋笑,看着好戲。
龐飛燕翻了一個白眼,抱着手臂看着一衆人, 然後說道:“各位官爺,這上面沒什麼好查的, 都是一些黑心的人。”
王朝退離開龐飛燕一些, 才說道:“正是有黑心的人, 所以才更要去查看。難不成讓兇手逍遙法外啊!”
馬漢走上前,給龐飛燕使了個眼色, 然後小聲地問道:“龐小姐,這是唱的哪一齣?”
龐飛燕撇撇嘴:“我怕你們上去以後會後悔,還是跟我先去這邊寺廟轉轉吧。”
王朝馬漢對視一眼,並不懂龐飛燕話裡的意思。而後,王朝拱手說道:“姑娘, 切勿妨礙公事。否則我等會以爲你是兇手。”
龐飛燕翻了個白眼, 揮手趕他們:“好好好, 你們去去去。等會兒傷心難過了, 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
說完, 頭也不回地往寺廟那路而去。
看着龐飛燕漸漸消失的身影,王朝用手肘碰了碰馬漢:“你說她這是什麼意思?”
馬漢誠實地搖頭:“前不久我家老母雞被賊偷了, 昨天巡街回來數了數公孫先生給咱們這次辦案的費用……這些事可都是讓我傷心難過的,可也沒看見龐小姐提醒我們啊。”
王朝嘴角抽了抽,而後拍了拍馬漢的肩膀:“走吧,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麼事兒。”
龐飛燕說的傷心難過事,自然是看見珍珠。不過,對於王朝馬漢來說,倒是震驚大於其他的情愫。
王朝馬漢看見珍珠的時候,可以說是,整個人都傻了。
珍珠禮貌地對兩人點了點頭,便向兩人走了過來,喚了一句:“王校尉,馬校尉。”
珍珠是救過王朝馬漢的,所以他們對於珍珠還真恨不起來。王朝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校尉只是個虛名。”
於是,珍珠很爽快地重新叫他們:“王大哥,馬大哥。”
馬漢很久沒聽到這聲音叫自己了,眼淚差點都激動而出,大聲應下:“誒,珍珠。”
雙方不說立場,不說其他,只相視一笑。
珍珠看了一眼他們身後的人,問道:“你們是來查案的?”
王朝馬漢點頭。
珍珠想了想,說道:“兩位大哥先去查案吧,我就不打擾了。”頓了一會兒,又抿嘴說,“我正要去廚房,等會兒見。”
馬漢看着珍珠離去,問王朝:“等會兒見是什麼意思?”
王朝搖頭:“不知道。”
相見卻只是幾句話,說實話還是有些失落的。但公事要緊,王朝馬漢很快投入到公務中。找到尼姑庵主持尋到了那幾日在庵內留宿的名單,並且找到尼姑庵所有尼姑詢問並做下記錄。事情辦完,天色已有些暗下。
王朝馬漢一隊人正要離開庵堂,一到門口就看見了坐在階梯上,托腮看着遠處的珍珠。
王朝馬漢對視一眼,而後由馬漢上前詢問:“珍珠,這前邊有什麼好看的?”
珍珠一看是他們來了,笑盈盈地站起:“我只是在發呆而已。”
說着,將身邊的食盒拿起遞給馬漢,看了眼王朝,對二人說道:“這麼晚了,想着你們一定沒有吃東西,所以做了一點包子。”頓了頓,面上柔和,“這裡面有很多,可以分給兄弟們吃。只要……你們不怕我下毒。”
馬漢手中拿着食盒,心中感動不已。這樣的珍珠除了裝扮,和以前在開封府日日爲他們做飯的珍珠無異。她眼中的真誠,他也看得真真切切。抑制住想要落淚的衝動,說了句:“不怕!你爲我們做了那麼多飯菜,要下毒,我們早死了!”
王朝也是挺感動的,走過來說道:“珍珠,我與馬漢想的一樣。”
珍珠抿嘴,看着兩人笑,緩緩從嘴裡說出兩個字:“謝了。”
說完,又是禮貌地點了點頭:“我還有事,先進去了。”
王朝馬漢一邊下山一邊給衙役分發包子。珍珠果然做了很多,分發完以後,還剩有不少。王朝想了想,然後勾起嘴角。看向身邊的馬漢,正要說話,可對方怔怔地看着包子眼裡熒熒發亮。王朝嘆了口氣,推了一下馬漢:“別在這裡感慨了!”
馬漢吸了吸鼻子,然後大口咬下去。包子塞在嘴裡,話也變得含糊不清:“我就是感動!”
“我知道。”王朝也拿起包子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真好吃。”馬漢滿足地說道,然後睨了一眼王朝手裡的食盒,“食盒裡還有這麼多,夠我吃的了!”
王朝用力拍了一下馬漢的手:“就知道吃!”看了眼食盒,笑着說道,“這裡面的,珍珠可不是做給你吃的。”
馬漢不解:“那是怎樣?”
分岔路口,王朝駐足了一會兒。
看了馬漢一眼,往另一條上山的路走去。
“自然是做給想給的人。”
*
王朝馬漢到達寺廟的時候,寺廟正在開飯。於是王朝馬漢遣散隊伍,讓他們就在寺廟用飯。而兩人,則是根據住持指引,找到了顏查散的房間。
顏查散原本正要叫白玉堂和公孫先生去吃飯,一開門,就看見王朝馬漢在自己房門口。有些驚訝,出口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顏大人放心,我們上山的消息已讓住持暫時封鎖。”王朝說道。
“嗯。”顏查散點了點頭,“找我是有事?”
王朝馬漢點頭。
王朝又說:“顏大人讓和尚將齋飯送到屋子裡吧。”說完對馬漢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即去敲顏查散旁邊兩個屋子的門。王朝這才繼續:“我們邊吃邊說。”
很快,所有人都聚集到了顏查散的屋裡。
和尚送來的齋飯也來了,兩菜一湯,沒有肉食。
這是來到寺廟的第一頓飯,卻沒有肉食。
白玉堂皺了皺眉,卻是未說什麼,一口一口吃起飯菜來。
顏查散貼心地問公孫策:“公孫先生,可還吃得慣?”
公孫策笑着點頭:“無礙。”
顏查散點點頭,便也吃了起來。
王朝馬漢看着自己面前的飯菜,卻是怎麼也下不了口。兩人隱隱決定,下次再也不在山上吃飯了。
王朝看了衆人一眼,將食盒放在桌上,然後打開盒蓋。
香味從食盒裡飄出,吃着飯的三人都不禁一愣。
顏查散指着食盒問王朝:“這是?”
“包子。”王朝答得爽快,“肉包子!”
白玉堂一聽,立即從盒子裡拿出一個包子,說道:“你還挺有遠見!”說完,一口咬下。熟悉的味道盈滿口,他不禁微蹙眉頭。
顏查散看其如此表情,不由得問道:“難吃?”
“怎麼可能!”馬漢立即反駁。說着就從盒子裡拿出兩個包子,給顏查散和公孫策一人遞了一個。然後又拿了兩個,一個給王朝一個給自己。
顏查散和公孫策相視一眼,不確定地咬了一口。
咬完之後,卻都是愣住了。
熟悉而陌生的味道。
說熟悉,是因爲半年前每日都能吃到如此的美味。說陌生,是半年都沒有吃到這種味道了。
公孫策直視王朝馬漢,問道:“你們見過珍珠了?”
王朝馬漢點頭,後者說道:“珍珠姑娘和以前一樣,見我們查案勞累,給我們每個衙役都做了包子吃。”
珍珠姑娘和以前一樣……
這句話,說起來還真是有些諷刺。
坐在這裡的其他三個人,今日也是見過珍珠。怎麼絲毫都沒有感覺到她和以前一樣?
公孫策若有所思地繼續咬着包子。
顏查散心中滋味複雜,一口一口吃着包子。卻是吃得很慢,像是怕,怕吃完這一次就再也吃不到了。
白玉堂卻是沒吃,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包子。
而後,突地笑聲溢出。
不是諷笑,而是真真切切地勾起嘴角笑了。
馬漢靠近王朝,小聲地問道:“白五爺不是瘋了吧……”
王朝瞪了他一眼。少說點話!
房間裡暫時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各有所思。
突地,門口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和重重的喘息聲。
門未關,幾人望去,只見龐飛燕略有狼狽地停在他們的門口喘着粗氣。
顏查散起身詢問:“飛燕,你怎麼來了?”
“誒?”馬漢和王朝奇怪了。龐飛燕不是早就上山了麼。顏查散這麼說,是現在才見到她?那這麼長的時候,龐飛燕去哪兒了?
馬漢咳了咳,說道:“龐小姐,我記得很早之前就看見你來寺廟了……”
龐飛燕喘了一會兒氣,然後一步一步走進,大大咧咧地說道:“還不是那羣和尚!”說着有些忿忿不平,“說我是危險分子,不讓我進來!”
顏查散笑了笑:“也是,最近是特殊時期。女子對於這裡的香客來說,如同鬼魅。”
“我長得這麼柔弱!哪裡危險了!”
圍桌的人眼神飄忽,憋笑。
龐飛燕往他們桌上睨了一眼,從食盒拿起一個包子邊吃邊說道:“周旋了許久,最後我還是靠自己翻牆進來了。可累死我了!唔……這包子真好吃……”龐飛燕看了眼手裡的包子,不由得讚歎道。
顏查散問她:“飛燕,這麼晚了,你來寺廟是有何事?”
龐飛燕“哦”了一聲,然後一邊咬着包子一邊說:“我懷疑珍珠是這件姦殺案的兇手。”
“噗——”
“咳——”
不是被口水嗆到,就是把飯噴出。
白玉堂一雙眼睛冷冷地看向龐飛燕,一字一頓:“龐飛燕,證據。”
這是龐飛燕的老毛病了,沒有證據就喜歡亂冤枉人!
龐飛燕撇撇嘴:“我都說了是懷疑麼。”
顏查散問:“爲何懷疑?”
“珍珠在山上住了一個月,而姦殺案也是這一個月開始的。”龐飛燕緩緩說道,“她又與開封府是敵人,立場不明。她還會用毒!搞不好,她就是用毒把那些男子迷倒,然後……”說到這兒,龐飛燕住口了,臉紅了。
馬漢聽到她的話卻是有些不平:“龐姑娘,那你不怕被毒死?”
龐飛燕不明白:“哈?爲什麼啊?”
王朝盯着龐飛燕手裡的包子緩緩說道:“這包子是珍珠姑娘做的。”
龐飛燕愣了愣,而後立即就跑出去去用手扣喉嚨了。
“暴殄天物!”馬漢不滿地說道,說着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
龐飛燕從門邊緩緩爬出,說:“搞不好她是爲了讓我們不懷疑才用美食誘惑的!”
王朝“哼”了一聲:“若真是要誘惑,珍珠用的就不是包子而是自己……”
馬漢“咳咳”了幾聲,示意王朝看白玉堂。
王朝看去,立即噤聲了。
白玉堂面色陰沉,將目光從王朝這邊移向龐飛燕,一字一頓,字字清晰。
“我相信她。”
頓了頓,聲音沉下。
“這種事,她不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