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對於我這個窮人來說,人生之中最爲愜意的莫過於兩件事。其一爲廁所讀書,其二則爲浴室放歌。

廁所讀書,能令人忘卻瀰漫於空氣中的污濁之氣,沉浸於書香墨味之中,腹內諸物在不知不覺中順流而下一泄千里。既省卻面紅耳赤憋氣用勁之苦、又沒有掩鼻皺眉擠眼歪嘴之累,當真是不亦快哉。

浴室放歌則比廁所讀書還要更加舒爽十倍。試想一下,在炎炎夏日之中,任噴水花灑中噴出的涼水雨點似打在赤裸的身上,再扯起野狼一般的嗓子,仰天嚎叫一首男高音歌曲。那樣一來,不止清潔了身體,連同腹內幾許不平之氣亦隨着嚎叫聲一吐而空,那種光景是何等的樣爽利。

但那一天,我如往常一樣在浴室裡邊用毛巾搓着背,邊嚎唱着帕瓦羅蒂的成名曲《我的太陽》的時候,一陣急促地敲門聲卻徹底打攪了我的興致。

“什麼事?”我不耐煩地轉過頭問。

浴室外傳來唐麗珠的聲音:“楚俠歌,我的髮夾是不是丟在浴室裡了?”

我轉頭四下看看,高聲回答:“你把髮夾放在洗臉池那了,等會我給你拿出去。”

“不行不行,我現在就要,你給我拿出來吧。”

“可我正在洗澡啊,你先耐心等一會吧。”

被打撈攪了興致的我,自然說話沒什麼好聲氣。但是我卻忘了一件事,蜀中唐門的唐麗珠唐大小姐,這輩子最缺少的一件優良品質便是耐心。

“砰”地一聲,浴室的門被唐麗珠一腳踹開。大驚失色下,我趕緊用浴巾包住關鍵部位,蜷縮在浴室一角瑟瑟發抖。

唐麗珠倒一點也不忌諱,旁若無事地大步走進到洗臉池邊,施施然拿起髮夾,瞟了我一眼不屑地說道:“瞧你那副德性!都是兄弟,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反正看一眼也不會少一根毛。再說你那小豆芽我也不是沒見過,遮什麼遮。”

我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拜託,上一次你看見它的時候,那年我才六歲你才五歲,可我現在已經二十三,你也二十二歲了。”

厚臉皮的唐麗珠撇撇嘴,似乎對我很不屑一顧地模樣,一扭頭出了浴室。可我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另一個小小的身影又閃了進來。

“楚楚哥哥,你看見我那隻芭比娃娃了嗎?我怎麼哪也找不到它呀?”

這次進來的是敖婷婷。她一進來便在浴室裡翻來找去,可眼尖的我卻發現她的目光不時掃過我的下體,那眼裡分明閃動着一種名爲“好奇”的光芒。

“你給我出去!!!”我惱羞成怒地大喊。

婷婷被我惡形惡狀的樣子嚇了一大跳,尖叫一聲轉身就跑。我趕緊跑過去把浴室的門給關上,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氣。

唉,自從家裡多了這兩個女人之後,我的一切生活都被打亂了。

唐麗珠是我的同學,也是蜀中唐門掌門人唐百川的獨生愛女,這丫頭長得漂亮心眼也好,唯獨那性格潑辣地像個男人,讓人一見了就忍不住打哆嗦。只恨我當初一時心軟,把和家人吵架後離家出走的她收留下來做助手,搞得我現在等於請了一個姑奶奶回來供着,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還得經常爲她惹的禍事善後。

至於敖婷婷,她的來歷就更具有傳奇色彩了。這小妮兒本是一條龍,所以別看她外表只有十一二歲,實際上今年已經三百二十三歲了,當然,她這個年齡對於生命漫長的龍族來說,同樣是未成年。同時,這小妮子還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妻,所以她倒一直很想和我一塊嘗試一下初戀的滋味。可惜我一看到她那童稚未除的臉蛋就興趣缺缺,若不是她父親妖龍敖順禮手上攥着我的賣身契約,我怎麼也不會把敖婷婷帶回家裡。

總之,家裡的這兩個女人我是一個都惹不起,所以也只好任她們胡作非爲而敢怒不敢言了。

絕不能再任她們這樣放肆下去了——我如是想着。

於是我擦拭乾身上的水珠,套上衣服,儘量使自己臉上的神色嚴肅起來。然後我走進客廳,帶着一往無前的悲壯心情,準備和兩個女人展開一場維護男權的談判。

客廳裡,兩個女人一人手捧一大袋爆米花,抱着抱枕東倒西歪地膩在沙發上正看着《豪傑春香》。我大踏步地走過去:“有一件事情我要宣佈一下……”

“讓開讓開,別擋住電視。”

“討厭啊,夢龍馬上就要向春香求婚了,快點讓開呀。”

剛剛在她們倆面前坐下,還沒等我開口,兩個韓劇迷便用手中的抱枕把我砸飛。我趕緊抱頭鼠竄,在邊上坐下,咳嗽兩聲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開了口:“珠珠,婷婷……”

“噓,別吵啊,我聽不清對白了。”

唐麗珠白嫩嫩的大腿凌空一踢,我被她一腳踹得坐到了地上。

這回我算是明白了,在女人看韓劇的時候和她們談正經事,是世界上最愚蠢不過的事情。看着兩個隨着劇情忽哭忽笑,完全已經陷入到癡狂中的女人,我在心裡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真是搞不明白,大大咧咧的唐麗珠,和機靈可愛的敖婷婷,怎麼會同時被專演些雞零狗碎家務事的韓劇迷得昏頭轉向呢?

看來,今天是什麼問題也談不成了。我站起身,無奈地搖搖頭,準備來個眼不見爲淨。

也許是我開門的聲音驚動了唐麗珠,唐麗珠從一堆抱枕中勉強擡起頭看我一眼:“楚楚,要出去嗎?記得回來替我帶一些爆米花回來,家裡的都吃完了。”

“還有還有,也幫我帶一些巧克力和牛奶。”婷婷也高高舉起了手。

呀呀個呸的,你們倆把我當成你們的長工呀!

我正要上前理論,卻發現這兩個女人早把注意力又放回到電視上面。唐麗珠頭也沒回只輕描淡寫地揮揮手:“快去快回哦……我只剩小半袋爆米花了。”

我……

我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