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這幾日沒瞧見李煦,對他的念想似乎也淡了一些。這幾日用心上學,在書院裡搞詩社,回來又忙着陪沈清萱解悶聊天,到了晚上還要抄一小段的佛經,這日子倒是過的越發充實了起來。
謝氏見沈清薇這性子雖然沒變回以前那樣,可這好學的樣子,倒似乎又回去了,心下還高興了不少,只吩咐了丫鬟們好好照顧着她的身子,再不讓她熬夜給熬壞了。
這日沈暉從外面回來,在衙門裡忙碌了一整日,自然是有些累的,謝氏上前服侍他更衣洗漱,便說起了沈清薇的事情來。
“三丫頭也不知道爲什麼,大概是和豫王殿下沒緣分的,私下裡老太妃也安排了不少見面的機會,可也沒見兩人熱絡起來,我心裡尋思着,不如我們也別抱這個念想,只另外找個好人家,也是一樣的。老爺你如今身居高位,我們家又有功勳在身,倒也沒必要非讓薇薇走那條路。”
沈暉素來知道謝氏是有些夫人之見的,可她這一番話也說的有些道理,便開口問道:“這是薇薇讓你同我說的?”
“薇薇一個姑娘家,怎麼好意思說這些話呢?原本是我瞧着我孃家的侄兒是極好的,可薇薇偏生不喜歡,我自己一時也沒個主意,這纔來問問老爺您。這年輕一代的青年才俊,到底有哪些好的一些,還要老爺說了纔算數。我平常交際的那幾家夫人太太,誰不把自己的兒子誇上天,可我私下裡想着,那些人家的兒子呀,一個都配不上我家薇薇。”
謝氏這話說的頗有些得意,有幾分年輕時候的嬌羞模樣,沈暉見了,也忍不住感嘆起來,當年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姑娘,如今都已是三個孩子的孃親,掌管着這一大家子的庶務。沈暉瞧着謝氏這模樣,只覺得有幾分動情,忍不住伸手撫摸着她的臉頰道:“薇薇的事情,你也不必太着急,這京城裡小一輩的人,也確實有幾個不錯的,只是我們家薇薇自小就有才名在外,那些人家不敢來求娶罷了,等我以後放出風聲,還怕他們不來嗎?”
謝氏被沈暉摟着腰,臉頰上便帶着幾分羞澀來,欲拒還迎道:“都老夫老妻了,老爺你……”
謝氏的話沒說完,只被沈暉攔腰抱了起來,外頭的丫鬟聽見聲音,便都打了簾子,退了出去。一番雲雨之後,謝氏紅着臉頰靠在沈暉的肩頭,腰下還有幾分痠痛,只開口道:“那老爺可要把這個事情放在心上,我這邊也會物色幾個好的,讓老爺也好好挑選一番。”
李煦雖然不去琅嬛書院教書了,可他的動向卻時時有人跟蹤,柔佳縣主就像是一個小喇叭一樣,機會對李煦的行蹤瞭如指掌。這不,盧倩雪幾個人又在私下裡討論起他來了。
“聽說豫王殿下的琴藝也很好,前幾兄長請了他去韶華居聽宓孃的彈琴,豫王殿下的評語卻是不過爾爾。”盧倩雪一邊說,一邊還顯出幾分得意來,看來眼下盧家的人爲了她和豫王殿下的婚事,沒少使殷勤勁兒。
只是那盧逸晨的人品,實在是讓沈清薇擔憂,李煦跟着他,能學到什麼好的?再說了,那韶華居據說是個私,聽說那些私裡頭的姑娘,從小就被鴇母教了一手迷惑男人的本事,能有幾個好的?平常要是有公職在身的官員,是決計不能去那種地方的。他剛來京城,在這裡結交一些人雖是應當的,但也不能跟這種人混在一起。
“聽說那宓孃的琴藝是楊柳巷屈指可數的,平常人想聽她一曲,還要等上好幾日,怎麼豫王殿下還看不上?”一旁早有人忍不住開口問道。
盧倩雪聞言,便笑着道:“哪裡有傳言中的那麼厲害,大約只是不俗罷了,豫王殿下眼高於頂,只怕這世上能讓他看上的人也沒有幾個吧。”
其實說起琴藝,雖然有修生養性的作用,可還是有好一些大家閨秀不會特意去學,一來呢,這些都是一些雜項,將來嫁了人,也用不着;二來呢,裡的姑娘們學的東西,再她們看來,自己若是也去學了,反倒丟了架子了。
不過國公府的人並沒有這種想法,學琴修生養性,對於姑娘家來說,應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沈清薇的琴藝在琅嬛書院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只是今年她沒有學琴,所以並沒有在書院演奏過。
她在邊上聽了片刻,也覺得有些無趣了,又覺得李煦如今怕是打定了主意和自己不相往來了,她這一顆心也沒必要懸在他的身上,當下就牽着崔錦屏的手走了。
崔錦屏見沈清薇比起之前來,似乎也想的通透了很多,便問她道:“你先前說要寫一封信,提點提點他的,如今可寫了沒有?”
沈清薇只搖了搖頭,這幾日她躺在牀上想了許久,依稀記得李煦出事的時候是在夏天,據說是路上發洪水,將一行人給沖走了,如今這還沒入冬,想來離那事情發生還有很長一段日子。
“我原本是想寫的,只是一時也不知道讓誰把這信給他送過去。”這男未婚、女未嫁的,私通信件,若是讓人知道,到底是有傷風化的事情。
崔錦屏便也跟着沈清薇想了片刻,只擡眸道:“不然,你只把信送給弘善大師,讓他幫你做一回信使如何?他是方外之人,自然不會管着凡塵俗世,肯定也不會看那信裡面寫了什麼,你大可以放心了。”
沈清薇這回也算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現成的這麼好的信使,她怎麼就沒想到呢?
“崔姐姐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你這是關心則亂,想不到也正常。”
沈清薇得了崔錦屏的點撥,這幾日困擾的事情也就茅塞頓開了,便想着要如何措辭跟李煦寫這封信。說起來這種話確實也很難啓齒,總不能說,我知道你快死了,所以你最近最好不要出門,或者是,從現在開始到明年冬天,這一年之內,你都不要出門呢?若這信是這樣寫的,只怕沈清薇沒瘋,李煦也會當她是瘋了呢!
沈清薇捏着毛筆,擰眉想了片刻,也沒落下筆去。一旁服侍的丫鬟見了,只有送了一盞燈過來,開口道:“姑娘今兒不抄經文了嗎?這會兒可不早了,一會兒太太又要差人來喊姑娘歇息了。”
謝氏每天不到戌時末刻都會派人來催沈清薇休息,這會兒眼看着時辰又要到了。沈清薇咬着筆尾擰眉想了片刻,只落筆道:聞君與盧家大少盧逸晨有所結交,此人人品堪憂,望早日與其劃清界限;另上次龍巖寺一見,見你印堂發黑,恐有禍事,務必小心謹慎,切記切記。
沈清薇寫完,再不敢念第二遍,只匆匆就找了一個信封,將信塞了進去,再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臉頰,竟已漲得通紅的,這不過就是兩句話而已,怎麼竟比站在李煦跟前跟他直接說還讓人害羞幾分。若是弘善大師看了她這封信,也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這日子一晃便就到了十月初一,因爲有些擔憂在龍巖寺再次遇上李煦,沈清薇今兒特意沒有過去,而是隔夜就把信交給了隨同老太太一起去龍巖寺的沈清蕊。沈清蕊乖巧懂事,必定不負所托。
不出沈清薇預料,李煦果然又去了龍巖寺,平常的日子弘善大師都閉門不見,也只有初一十五,會打開山門,見一些有緣之人。李煦這次過來,卻是向弘善大師辭行的。原來這幾日李煦收到老王妃來信,雖然心中只說了偶感風寒,讓他一切放心,但李煦思母心切,已經向皇帝請了旨意,要回封地看一看。皇帝想起嫂子來,也覺得多年未見,便準了李煦回封地安頓,等過完年之後,乾脆接了老王妃一起入京。
弘善大師聞言,眉梢倒是稍稍一挑,李煦的劫數在戊戌年,也就是明年,只要那一年不出什麼叉子,他身上的劫數便算是度過了。如今皇上讓他回封地過年,年後回來,那路上有沒有變數,到底不好說。
“聽說京城的上元燈會最是熱鬧,殿下要是到年後來回來,豈不是錯過了?”弘善大師只笑着道。
李煦並不知其中的禪機,見大師這麼說,也只笑了起來道:“原來大師雖然久居佛門,也知道這些世俗之事啊!”
弘善大師聽李煦這句調侃,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起來,這豫王殿下平常倒是聰明的很,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反倒掉鏈子了呢,這讓我這個老和尚還要如何說得明白呢?大師正覺得有些冷場,只見一個小沙彌從外頭進來,手中還拿着一封信,開口道:“師父,衛國公府的三姑娘託人送了一封信過來,說是請師傅轉交豫王殿下。”
李煦眉梢一擰,只開口問道:“送信的人是誰?”
那小沙彌回道:“是衛國公府的五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