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錚回眸,左右看了一眼,這才把目光停留在了李煦的身上,開口問道:“殿下,是你在喊在下嗎?”
李煦並沒有回答劉錚的問題,只是繼續道:“既是你我之爭,何必要讓女子出手,一個月之後的騎術比賽,我跟你比。”
沈清薇聽懂了下半句話,卻沒聽懂上半句話,她擡起頭看着李煦,只覺得他的眼神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冷冽,這種眼神中甚至透露出一絲王者所特有的殺氣。
劉錚眉梢微微一擰,擡起頭道:“好,那在下就等着殿下你的帖子。”
劉錚說完,扭頭看了劉秀慧一眼,兩人徑自往外頭去。
李煦悶頭咳了幾聲,臉上一陣蒼白,退後了幾步坐在靠背椅上。
沈清薇擡起頭看了李煦半日,又聯想到李煦上次寫給自己的書信,只忍不住擡起頭來,問道:“殿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李煦知道沈清薇本就聰明絕頂,只怕也能從他方纔的話語中猜出一二來,只是那件事情若是讓她知道,也不知道要如何傷心,便只有些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擡起頭看着沈清薇道:“沒有。”
沈清薇原本只是有些疑惑,如今見李煦這樣坦然的看着自己開口,便也放下了心來,並沒有在追問什麼。
因爲李煦受傷,衆人在無心在馬場停留,便早早的啓程往別院去。
方纔受驚的雪影已經自己走了回來,遠遠的看見李煦從小院中出來,便擡起脖子哼了一聲,又低下頭去,似乎也是懊惱的樣子。李煦看了它一眼,只開口吩咐這邊的馬伕道:“好好照料,我過幾日再來把它帶走。”
雪影被馬伕牽着離開,沈清薇瞧見它低着頭、犟着脖子的模樣,只開口道:“讓它回去吧,再說這一次也不是它的錯。”
沈清薇說完這話,雪影忽然就擡起頭,朝着李煦這邊嘶了一聲,樣子頗像是聽懂了沈清薇的話。李煦想了想,只嘆息道:“罷了,你跟着我回去吧。”
衆人上了馬車,沈伯韜陪着李煦坐在馬車裡,林淵則自己騎了一匹馬。沈伯韜瞧見李煦那微擰着眉頭和蒼白的容顏,心下也有幾分擔憂。李煦和沈清薇之間的事情,整個國公府已經人盡皆知了,可爲什麼老王妃遲遲沒有來國公府提親?哪怕是請皇帝賜婚的,那這賜婚的聖旨,爲何也遲遲未下?
“殿下,容在下冒昧問一句,殿下和舍妹之間是不是有些事情發生?”
李煦眨了眨眼,沈伯韜素有才名,但因爲燕祈珠玉在前,因此他在紫霞書院並不算出衆,且家裡還有一個這般才名遠播的妹妹,所以大家對他都有所忽略。其實在李煦看來,沈伯韜將來必定是不輸衛國公沈暉的。若是日後自己登基,他也必然會成爲自己的左膀右臂。
“鎮南王世子進京,給了陛下一道密摺,你想知道這密摺裡的內容嗎?”
沈伯韜還是莘莘學子,從未論過政治,但是這些朝廷之事他也經常聽沈暉提起,只是自己不敢妄議罷了,如今聽李煦這麼說,倒是有些好奇了起來,便問道:“鎮南王雄霸一方,臣說一句大不敬的話,江南早已經成了他的國中之國,臣實在想不起來,他還有什麼要求?”
既然論起了政事,那李煦是君,他便是臣,沈伯韜便以臣自稱。
李煦垂下眸子,微微嘆了一口氣,伸手挽起了簾子,往後面沈清薇坐着的馬車上看了一眼。
沈伯韜忽然間就明白了過來,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只開口道:“你是說……”
李煦放下了簾子,修長的手指顯得蒼白而堅毅,只點頭道:“劉錚向陛下求娶了薇薇。”
“他竟然!”沈伯韜不知爲何,胸口只覺得悶悶的,又想起前日他聽說沈清薇在琅嬛書院驚馬的事情,聯想在一起,那這劉錚的目的就很明顯了。
沈伯韜看着李煦的神情也有些了一絲複雜,他很希望沈清薇能嫁給李煦,哪怕將來李煦就是不做皇帝,那沈家依舊是一門皇親國戚。可若是沈清薇嫁給劉錚,將來朝廷和鎮南王之間必定還有一次較量,到時候沈清薇又要怎麼辦呢?
“殿下,你一定不能讓薇薇嫁給劉錚。”沈伯韜幾乎是堅定的開口,以沈清薇的個性,如果能預料到將來的結局,大約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
“本王自當不會。”李煦擡起頭來,原本憔悴的臉上似乎多出了一絲王者之氣,幽深的眸色越發明亮了起來,讓沈伯韜也覺得有幾分震撼。
衆人送了李煦先回了王府別院,因爲這別院當時是孫家給老王妃的陪嫁,因此反倒格局較小,比起國公府的別院小了很多。只是如今國公府的三位姑娘都住在別院,沈清薇也沒有辦法邀請李煦前往。
老王妃見李煦回來,只忙從裡頭迎了出來,今兒一早,馬車纔到了別院,李煦就一溜煙的走了,她這顆心早已經七上八下了起來,如今見他回來,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外頭剛剛有了一些春意,樹梢的報出了新綠,沈清薇站在李煦面前,一臉擔憂的看着他。她伸手理了理他穿着的狐裘大氅,手指在領邊的毛皮上輕輕的撫摸着,只開口道:“謝謝你今天救了我。”
李煦聞言,心中卻是一暖,他今日身體不適,能去馬場,已經是勉力而爲之,當時若不是自己體力不濟,也不至於兩人一起滾落馬背,說起來,沈清薇在那種狀況下,完全可以選擇劉錚,這樣只怕還更安全一些。可她卻還是選了自己,陪着自己一起跌下馬背,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危。
“傻瓜,其實……”其實今若是選了劉錚,我也不會怪你。這句話纔想說出口,卻被沈清薇伸手堵住了脣瓣,只小聲道:“在我眼裡,只有你一人。”
李煦頓了片刻,明知道這時候外頭有人看着,卻怎麼也無法剋制心中的感情,只伸出手去,將沈清薇摟在了懷中。
正這時候,老王妃從門外出來,她看見從來榮辱不驚、沉穩冷淡的兒子,正闔眸抱着懷中的女子,他那樣虔誠、那樣深情、捨不得鬆開。老王妃終於明白了李煦此行真正的目的,說什麼養病,無非就是相思病犯了而已。
一旁站着的衆人終於發現了老王妃的存在,沈清萱瞧見王府中走出來這樣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來,她也猜到了她的身份,只連忙福身道:“小女給王妃請安。”
沈清薇聞言,只嚇了一跳,急忙推開了李煦,轉身的時候,臉頰已經紅成了一片。
脣紅齒白、明眸善蘭、一雙柳葉眉顧盼神飛,身段又如此婀娜,看來這衛國公府的三姑娘不光是京城第一才女,大約也是京城第一美人了。老王妃對李煦的眼光也是贊同的,只是……兩人這樣光天化日之下旁若無人的抱在一起,雖然是自己兒子先抱得人家,可對於一個正經人家的姑娘來說,這也是逾矩的。
沈清薇紅着臉頰,朝老王妃行了一個全禮,老王妃便冷冷的回道:“起來吧。”
一衆人都行過了禮數,沈伯韜纔開口道:“回老王妃,方纔豫王殿下騎馬的時候不小心墜馬受了一些小傷,還請老王妃請個大夫來好好診治一番纔好。”
老王妃聞言,只嚇了一跳,急忙去問李煦傷處,李煦臉上帶着幾分倦容,推說沒事。
幸好他們離京的時候,老王妃怕李煦病情反覆,故而帶上了胡太醫一起來,如今胡太醫正好就在府上。
衆人見李煦進去了,這才上前辭了行。
方纔李煦已經把劉錚的來意說給了沈伯韜聽,這時候沈伯韜再看沈清薇,便越發小心警惕了幾分,那劉錚是鎮南王世子,聽說在那邊就臭名昭著的很,雖然沒有正妻,卻又不少妙齡的妾氏,也不知真假。一想到那人打沈清薇的主意,沈伯韜恨不得就把他奏一頓。
沈清薇回了別院,也有幾分心緒不寧,總覺得方纔李煦的那句話有所指,可她一時卻猜不出來,且一上午她也受了一絲驚嚇,故而稍稍用了一些午膳,沈清薇便睡去了。
沈清萱精神上好,如何睡得着,正巧沈清蓉瞧見她們這麼快就回來了,心裡有幾分好奇,便打發了丫鬟請了沈清萱去她那邊坐坐。
沈清萱是個直性子,便把今天在馬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沈清蓉說了。沈清蓉聽了這話,一顆心倒是意動了幾分,這事情真是越來越好玩了。李煦還沒有向沈清薇提親,劉秀慧卻又回來了,看來這一場好戲還剛剛開始,怪不得沈清薇着急要學騎馬,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四妹妹,我真是不懂三妹妹了,明知道豫王殿下身子弱,怎麼還要跳去殿下的馬上呢,還連累的殿下受傷,她豈不是存心的?”
沈清萱當時也沒覺得沈清薇這麼做有什麼不對的,可聽沈清蓉一說,倒也覺得有些奇怪,那鎮南王世子一看就英武高大,騎術精湛,可沈清薇卻偏偏選了李煦。沈清萱剛覺得不對呢,外頭小丫鬟只進來回話道:“二姑娘、四姑娘,謝家表少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