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謝氏的臉色都很難看。也難怪謝氏臉色難看,一個和自己敵對了幾十年的敵人在終於要倒臺的時候,忽然又否極泰來了。真真是祖墳上冒青煙的造化了。
林氏看着謝氏這張不受用的臉,揣着笑道:“只怕老太太心裡還不受用呢,二嫂子你瞧見了沒有,老太太今兒臉上一點笑都沒有,必定也是氣急了。”
謝氏聽了這話,是嘆了一口氣道:“那也沒有辦法,老太太雖然一言九鼎,可大太太懷得畢竟是大老爺的骨肉,就看在大老爺的份上,老太太也不能那她怎樣了……”謝氏說完,只又悠悠嘆了一口氣,繼續道:“只可憐我家薇薇的名聲都被那沈清蓉給帶累了,我竟不知道這天下有她這樣的蠢人。”
林氏見謝氏句句惡毒,心裡聽了倒是受用,便開口道:“不過眼下她們兩人都被禁足了,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了,老太太也算是仁慈了。”
謝氏素來知道林氏笑面虎也一樣的,什麼狠話也不會說,便也不屑和她多說了,只開口道:“行了,婆子們東西也該準備好了,咱們正經往別院去吧!”
卻說沈清薇昨兒又練了一日的騎馬,如今已經敢在馬背上稍微揮動起鞭子了。且她的騎術又是李煦親自教的,兩人耳鬢廝磨之下,這感情就越發深厚了幾分。原本越好了今日還一同往馬場去的,誰知道天亮的時候,就收到了京城那邊的信兒,說是謝氏和林氏要過來。
沈清薇一時也不知道謝氏和林氏爲什麼要過來,只是細想想,大約應該和這幾天的事情有關,但沈清薇卻也沒把這幾天的事情說出去,難道真的只是謝氏託人來傳話說的:幾日不見,想念自己的緊?
沈清薇也無心去想這些,見沈清萱打着哈欠從房裡出來,便笑着道:“再不起來,太陽都要曬屁股了。一會兒你娘和我娘都要來,要是看見你睡到這個時候還不起,像什麼樣子?”
沈清萱前天沒睡好,昨天在別院也沒怎麼補覺,因此晚上一早就睡了,可還是這樣晚起來,這會子聽沈清薇這麼說,只驚得連忙開口道:“我娘真的要來嗎?我頭髮都還沒梳好呢!”沈清萱說着,只急忙喊了輕紅道:“快進去幫我梳妝,我們早些打點好了,一會兒去迎娘和二伯孃!”
沈清薇這時候已經梳妝妥當,見沈清萱這樣急急匆匆的樣子,便笑着道:“你急什麼,從京城過來哪裡有這麼快,橫豎還早着呢!”沈清薇說完,又讓丫鬟往外頭帶了口信,讓沈伯韜的小廝去豫王府別院捎個口信,說她們今日不去馬場了。
小廝去到豫王府別院的時候,李煦正在門口準備出門,瞧見沈伯韜身邊的小廝,便親自下馬問道:“有什麼事嗎?”
那小廝便將今日謝氏和林氏要來的事情告訴了李煦,讓他今日不必再等沈清薇了。李煦低眉,眉梢微微一動,將手裡的馬鞭遞給一旁的引泉,負手往裡頭去了。
豫王府別院,老王妃正無聊和幾個丫鬟在一起做針線活。如今她年紀也大了,針線活也做的少了,只不過想到四月十九是李煦的生辰,便想着做一個腰封給他,讓他隨身帶着,總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李煦進門,就瞧見老王妃正低頭做針線,幾個丫鬟見李煦去而復返,都起身行禮。老王妃見李煦回來了,也放下手中的針線,開口道:“怎麼今不去了嗎?往勸你你都不聽,今也懶得勸了。”
今兒一早老王妃就傳了胡太醫進來,聽他說李煦的病已經好了一大半了,她也就放心了。李煦之前犯病,主要是因爲急怒攻心,這幾日他和沈清薇你儂我儂的,有多少病只怕都已經好了。
“孩兒今日不去了,薇薇的母親和三嬸來了。”
老王妃聽了這話,倒是動了動眉梢,她年輕時候是認識謝氏的,謝氏比自己小了五六歲,是一羣姑娘中最跳脫的一個,性子又帶着幾分嬌氣,老王妃心裡還納悶,這樣的謝氏是如何教出一個沉靜高雅的沈清薇的。
老王妃擡起頭,看見李煦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只勾脣道:“怎麼,你想去?”
見自己兒子這般上心,老王妃都覺得有些無奈了,又想起自己和沈清薇之間終究還未正式見過,其實她心裡也多有期待。只不過她如今身份在這邊,要是自己上門,反倒落了下乘,想了想便開口道:“既然你想見她們,我這就下個帖子,讓她們午後過來小坐就是了,如今又不比在京城,處處講究。”
李煦心中欣喜,便故意道:“鎮南王世子的密奏還未公佈,母親不如抽這個空,和國公夫人把這件事情給定了下來,到時候皇叔也沒有辦法,沒準只能應了?”
老王妃原本心中一驚,心道這也是一個辦法,待轉頭看見李煦臉上的神情時,才知道自己被他騙了,只佯怒道:“越發得寸進尺了,你是在讓你老孃抗旨嗎?”
李煦便垂眸笑了,又想起自己手上有劉錚寫的戰書,心裡到底多了幾分底氣,只開口道:“母親放心,這事情孩兒自己能搞定!”
老王妃略帶狐疑的看着李煦,喃喃問道:“你能搞定?你到底能如何搞定?”
李煦只垂眸不語,那邊老王妃也不問了,只喊了丫鬟過來,命人去外書房請了文墨先生寫好一份拜帖,往衛國公府別院送去。
馬車在路上搖搖晃晃了一個多時辰,總算到了別院。謝氏昨夜沒睡好,這一路上倒是瞌睡了不少,靠在車廂略略小憩了一會兒,只等馬車挺穩了,丫鬟才把她喊醒了:“太太,別院到了。”
這時候早已經有人開門迎了出來,還有人只往裡頭奔進去,一邊跑一邊道:“二太太和三太太到了。”
沈伯韜和林淵已經在門口站着了,兩人上前行過了禮數,林氏只笑着道:“還當你們出門了呢,怎麼倒是都在。”
沈伯韜便笑着道:“方纔三妹妹讓人傳了話,說母親和三嬸孃要來,故而今日就沒去馬場,先裡頭請吧。”
謝氏瞧見沈伯韜氣色很好,比先前幾日從場子裡出來的時候竟好了很多,只笑着道:“我還擔心你呢,如今瞧着竟然比家裡好很多。”
沈伯韜便道:“在這邊不用看書,自由散漫的,又有新鮮野味,吃的也多,都長肉了。”
幾人閒聊了幾句,就聽見裡頭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衆人擡起頭一看,之間沈清萱提着裙子,從裡頭蹦跳着就出來了。
“母親,二伯孃!”
林氏見了,便笑道:“你慢些走,小心些!”
沈清萱聽了這話,這才放慢了腳步,轉頭對着身後姍姍來遲的沈清薇道:“三姐姐快點。”
沈清薇雖然臉上看着也有幾分急切,但腳步卻還是不疾不徐的,聽見沈清萱喊她,便笑着道:“還是你慢些吧!”
一時間兩人已經迎到了門口,沈清薇同謝氏和林氏都見過了禮,開口道:“母親,三嬸孃,我們先去廳裡喝茶歇歇吧!”
謝氏這一路上也被顛壞了,聞言便點了點頭,一行人往正廳而去。
這正廳裡頭原本掛着的,就是崔翰的那一幅《歲寒三友》圖,如今因送了人,所以沈清薇只讓婆子重新掛上了一幅《富貴花開》,雖說看着很喜慶,可卻不是沈暉喜歡的。
謝氏才步入正廳,便看出這畫換過了,心裡就又多了幾分鬱悶。一旁的林氏自然也是瞧了出來,不過她只當不知一樣,還帶着笑問道:“我記得這地方以前掛得不是這幅畫,怎麼最近反倒換了?這幅《富貴花開》看着倒是喜慶,不過和這裡的陳設倒是有些不相配了。”
謝氏聽了這話,這心頭的火又多了幾分。那邊沈清薇瞧着林氏那淡淡的眉眼,也不知道她到底清不清楚這事情,自然也不好開口道。倒是沈清萱聽林氏這麼說,只急忙道:“母親,這邊掛着的就是我說的那副《歲寒三友》啊!三姐姐拿去送人了!”
林氏聞言,只裝作恍然大悟一樣的哦了一聲,隨口道:“難怪呢!”
這時候幾人也都落座了,沈伯韜和林淵喝了一杯茶便告辭了。他們兩個男生自有他們的去處,一時間廳裡就只剩下沈清薇和沈清萱母親四人!
謝氏打發丫鬟們都在門外候着,只開口道:“老太太已經把二丫頭做的那些蠢事都告訴了我,我今日來,一則是想來看看你,二則是想跟你商議商議,這事情只怕不能就這樣揭過了,到底要上門請罪才行。”
沈清薇聞言,頓時有些奇怪,只驚訝的往沈清萱那邊看了一眼,沈清萱這次卻只做鴕鳥一樣的低着頭不說話。沈清薇頓時也明白了幾分,只開口道:“原本我也有這個意思,只是這幾日不方便,還想着等過幾日回去了,和母親好好商議商議的呢。”
謝氏聽聞,只開口道:“這如何能等,倘若將來老王妃將此事當茶餘飯後的笑話說了出去,那我們國公府的臉面,豈不是都讓你二姐姐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