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聊了多久,謝氏還是沒提起沈清蓉那件事情來,可她心裡清楚,若不趁着這次先言語上稍微致些歉意,只怕等回去這事情稟報了老太太,老太太又要數落自己了。
謝氏想想只覺得憋氣,一旁的林氏又只是陪客,說到底這國公府的事情,總歸是要她自己出面的。謝氏只咬了咬牙,低聲開口道:“上回二姑娘那事情,實在是……實在是我們府上管教不嚴,弄出這樣的笑話來,老太太昨兒知道了,氣得飯都吃不下,只叫我親自跑一趟,來別院把這事情問清楚了,故而今日才一早趕了過來!”
老王妃聞言,覺得謝氏講的道理也通,便開口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姑娘家自己住在別院,沒有大人在身邊管教着,被丫鬟們串掇着做出什麼不着邊際的事情也是有的。”
謝氏一聽老王妃這話,倒是並沒有幾分責怪的意思,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恨,只開口道:“可不就是這樣,昨兒老太太就把二姑娘身邊的丫鬟都發落了。”謝氏說到這裡,只頓了頓,嘆了一口氣道:“我們家那個二姑娘啊……說起來……”
謝氏正欲往下說,卻被沈清薇攔了下來,只開口道:“二姐姐耳根軟,難免聽信了她房裡的那幾個丫鬟,那些丫鬟又是沒什麼眼力見的,也不懂規矩,二姐姐一時糊塗就做了這樣的錯事,平常老太太、太太們也經常提點二姐姐,這次大約是她真的……真的有些……有些過分了。”
沈清薇和沈清蓉同爲國公府的姑娘,謝氏在若是在老王妃面前一味說沈清蓉的不好,反倒是讓人看輕了。謝氏也不過沈清蓉的嬸母,有些話她說出來,其實也是不可信的。若是老王妃信了,那損了沈清蓉的名聲,對自己也沒好處,若是老王妃不信,還顯得謝氏沒有國公夫人的氣度,趁着機會敗壞沈清蓉的名聲,雖然她的名聲似乎也不用謝氏來敗壞了。
但沈清薇這樣一說,老王妃頓時就明白了幾分。李煦這般優秀,又喜歡沈清薇,她家中別的姐妹也有這樣的心思是難免的。老王妃其實也想了幾日,並沒想通沈清薇緣何要爲了一個丫鬟的傷,來王府別院求一個太醫診治。如今聽沈清薇這麼說,頓時就明白了。那沈清蓉可真是大膽,盡然想這樣的法子,真是可氣有可笑。
老王妃淡笑不語,臉上早已經明白了幾分。林氏瞧着謝氏仍舊有些茫然的臉色,嘴角淺淺一笑,忍不住往沈清萱那邊看了一眼,見沈清萱也是一個模樣,又忍不住擰了擰眉頭。這沈清萱要是有沈清薇半分聰明,她也就不用操心了。
衆人又閒聊了幾句,見時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辭了。
沈清薇跟着謝氏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只忍不住往那簾內掃了一眼,見裡頭靜悄悄的,便垂下眉宇,低頭往外面去了。
過了片刻,周媽媽送了她們歸來,只回道:“回王妃,人已經送走了。”
老王妃聞言,點了點頭,便瞧見裡面簾子一閃,李煦就從房裡走了出來。
丫鬟收拾了廳中的茶盞,又爲他上了一盞茶來,李煦端坐在那邊喝茶,眉宇中透出點點的微笑來。
“就這麼隔着簾子看一會兒,也這麼高興嗎?”
李煦聞言,嘴角又勾起一絲弧度來,放下茶盞開口道:“母妃又取笑我了,也不是高興,就是想着母妃喜歡她,心裡便歡喜了。”
老王妃聽了這話,只假作不屑道:“我什麼時候喜歡她來了?不過也尋常,她家那個四姑娘倒是個妙人兒,說話又討喜,我更喜歡她。”
李煦只抿着嘴聽老王妃說完,也只佯裝蹙眉,將嘴繃得緊緊道:“原來母妃竟不喜歡她嗎?那看來是孩兒會錯意思了。”
老王妃見他這般,也不與他玩笑了,只端起了茶盞抿了一口,繼續道:“她是個好姑娘,出了這樣的事情,她既懂得挽回顏面,又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再沒有開口說她二姐姐半句不是,又說老太太、太太們各種提點,那就說明她們國公府家教甚嚴,門風嚴謹,所以必定是下面丫鬟們的不是。也難爲她,處處能想得到,面面周全。”
李煦聽了這話,也只覺得心中熨帖的很,其實再他看來,沈清薇未必是那種在瑣事上面面俱到的人,她素來心高氣傲的,哪裡耐煩周旋這些事情,能做到這一份上,無非也是爲了自己罷了。
李煦越想,心中就越發多了幾分感動,只忽然就站了起來,在老王妃面前撩袍跪下,擡起頭一字一句道:“母妃,此生孩兒是非她不娶的,還請母妃成全,至於皇叔那邊,孩兒會自己想辦法的!”
老王妃見他眸色這般堅定,也知道必定改不了他的注意,心中雖是有些嘆息,又喜他這性子與先太子如出一轍,也不好再說什麼,便笑着道:“我也隨你了,過幾回京,再向皇后娘娘打探打探,此事可還有迴環的餘地。”
李煦這幾日揣摩了聖意,劉錚請旨求娶沈清薇,皇帝一直未下明詔,大約是想着等着三月十八千秋節的時候下詔,這樣鎮南王世子進貢壽禮,皇帝親口賜婚,盡顯朝廷和鎮南王府兩廂和睦之意,簡直是一箭雙鵰。
因此李煦和劉錚的比試在三月十二,只要在千秋節前有了勝負,那大約可以挽回千秋節上的賜婚。
“多謝母妃費心,母妃倒也不必擔憂,只問一下皇后娘娘,皇叔打算賜婚的日子,是不是三月十八?另外……此事事關重大,沈三姑娘是衛國公掌上明珠,若是皇叔要賜婚,得需先問一下衛國公的意思,若是爲了一個鎮南王,得罪了一位朝廷肱骨之臣,還要請皇叔自己思量了。”
老王妃聞言,只不覺就放下了茶盞,靜靜思考了片刻。衛國公確實不同於別人,雖說他也是這幾年才受到了皇帝的提拔,可將來也是前途無量的。若是讓他用自己的親女換將來的仕途,只怕他並不願意。
“你說的極對,這些我倒是沒想到,你既早已經想到這些,爲何不親自對你的皇叔說明?”
“孩兒如今的處境立場,當如何說?只怕說什麼,皇叔都以爲孩兒只是爲了一己私利罷了。”
老王妃皺了皺眉頭,擰了擰手中的帕子,只開口道:“此事還要皇后娘娘相勸,方能有效。”
謝氏等一行回了衛國公府別院,才進門謝氏便開口問沈清薇道:“我方纔還想多數落你二姐姐幾句,你怎麼反倒攔住了我?老王妃真是一個有氣度的,言談話語中居然沒有對她有幾分貶低,真是叫人想不通呢!”
林氏聽了這話,心中只覺得謝氏糊塗,若不是沈清薇方纔攔住了她,只怕她這衛國公夫人才遭人鄙視呢!
“老王妃沒有看輕二姐姐,那是她有涵養,再說了,就算她看輕了二姐姐,對我們也沒有什麼溢出,反倒覺得是老太太、太太們家教不嚴,倒是你們的錯了。如今既這樣,不是最好,改日母親回了老太太,只說老王妃並沒有爲此事太動氣,到時候在選上幾樣禮送過去,這事情也就揭過去了。”
“什麼?這事情就揭過去了?”謝氏這時候只覺得太便宜的沈清蓉,恨不得鬧得人盡皆知纔好呢!聽沈清薇這麼說,還覺得很是憋屈!
一旁的沈清萱倒是明白了這個道理,只眨眼笑道:“二嬸孃怎麼還沒想明白呢!二姐姐犯了錯,可她如今被老太太禁足了,又不能親自去道歉,還不是要讓二嬸孃道歉去,二嬸孃難道願意爲了二姐姐,上門道好幾次的歉不成?”
沈清薇見沈清萱都把道理跟謝氏說明白了,便也沒繼續說。謝氏一邊走,一邊想,果然就茅塞頓開了起來,只氣呼呼道:“真是便宜了那小蹄子,累得我反倒裡外不是人!”
林氏見謝氏終於也想明白了,只在一旁笑道:“二嫂是國公府的掌家人,自然是能者多勞的!”
謝氏居然沒聽出林氏話語中紅的幾分譏誚,還只當她是真心誇讚自己,只笑着道:“什麼能者多老,不過就是多背了幾個黑窩而已,真是苦不堪言呢!”
沈清薇聽了謝氏這話,只忍不住笑了起來,幾人在廳中略略休息了片刻,見天色越發暗了,倒是要下雨一樣,林氏一心想着帶沈清萱回去,正巧衣物又沒收拾好,便開口道:“今日去王府別院也耽擱了,不如讓人回去捎個口信,就說我們明兒一早回去吧,也省得萬一路上遇了大雨,反倒不方便起來。”
謝氏聽着覺得有理,便讓丫鬟婆子又去把怡月軒收拾了一番,自己在怡月軒講究一下,沈清薇便也跟着謝氏住到了怡月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