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出門吩咐了下來,又領了沈清蕊進來。沈清蕊見沈清萱也在這邊,只有些拘謹的向兩人行了禮數,這纔開口道:“我姨娘方纔聽我說了那件事情,說是讓我過來好好謝謝三姐姐,正巧過年的時候她繡了兩條紫藤花的帕子,還沒捨得用,就讓我送了過來。”
沈清蕊說完,便讓身後的小丫鬟把帕子呈了上來,良辰過去接了,送到沈清薇的面前。方姨娘的繡工在府上本就出了名的,平常沈清蓉身上但凡是好一些的東西,都是她做的活計。小謝氏又是一個精打細算的人,國公府除了每年有定例的衣服首飾,若是個人要添置新的,那都是要自己現掏銀子的,因此她便索性讓方姨娘做,也剩下了好些活計錢。
方姨娘人又老實,平常若是被瞧見沒做大房的活,背地裡又要被數落,因此這帕子雖然不值什麼,但必定也是她平日裡擠了時間出來,偷偷的做了,想賣出去換幾個銀子給孃家的。
謝氏作爲當家人,這些事情自然也略知一二的,可那是大房的事情,與她也沒什麼相干的,因此只睜一眼閉一眼也就完了。
“這帕子可繡得真好,姨娘費心了。”沈清薇說着,從上頭拿了一條起來,遞給沈清萱道:“既然今天四妹妹也在,那就見者有份,這一條就給你吧?”
沈清萱也不缺一條帕子,但見那手帕果然繡得精緻好看,便也忍不住拿在手中道:“真好看,怪不得我娘也說,這府上繡工最好的,就當屬方姨娘了,竟比咱家的針線上的那些繡娘還做的好看呢!”
沈清蕊見沈清萱這樣誇方姨娘,越發就不好意思了起來,只開口道:“四姐姐喜歡,改明兒讓我姨娘再繡兩方帕子,四姐姐喜歡什麼圖樣,只先說了來,我去告訴姨娘!”
沈清萱還真的意動了起來,正要說出幾個花樣來,那邊沈清薇只清了清嗓子道:“你還真好意思呢!五妹妹這是客氣,哪有這樣勞累姨娘的,這做針線最傷身了,如今大伯母有了身孕,只怕姨娘要張羅的事情更多了,哪裡忙的開這些?”
沈清萱聞言,只點了點頭道:“也是,大伯母有了身孕,大房的事情就要讓姨娘多上心了,還有大伯的衣食起居,必定也是要姨娘張羅的。算了,我也不差帕子用,這一塊就挺好的,我就留着了!”
沈清蕊聽了這話,越發就感動了幾分,這幾日小謝氏雖然被老太太禁足了,可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在大房作威作福的,以前都還不曾讓方姨娘到自己跟前站規矩的,如今卻每日裡總要磨上她幾個時辰。到了晚上,大老爺回來,方姨娘又要服侍大老爺,可畢竟精神有限,以至於晚間捎有疲累,大老爺也惱了,這幾日竟不來,只去了原先的一個通房那邊。
這些話沈清蕊也無法同她們細說,她自己還是一個小姑娘家,更不可能管起自己姨娘的房中事,只能暗暗的敬孝罷了。
“東西既已送了來,那我就先回去了。”沈清蕊福了福身子,正要離去,那邊沈清薇只按住了她道:“既來了,就留下吃了茶,用過晚膳再走吧。我今兒纔回來,就當是你們幫我接風了。”
沈清萱便道:“是啊是啊,五妹妹就留下一起用晚膳吧!”
沈清蕊便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沈清萱和沈清薇都是嫡女,自己總是低人一等的,正要推辭,沈清薇開口道:“原我不留了你下來,過幾日,四妹妹也必定要請你的,等二太太把那潘先生請了來,到時候你們兩個就是同門的師姐妹了。”
沈清萱剛從書院回來,並未知道此事,因聽沈清薇這麼說,便一臉好奇道:“果真要請潘先生來嗎?那真是太好了,潘先生學問是極好的,想我這樣的半吊子學生也教得,那五妹妹這樣勤懇刻苦,必定是比我學的更好的!”
沈清萱一邊說,一邊只拉着沈清蕊坐下,又跟她道:“早該請的,如今雖是遲了些,總比不請好,我們家姑娘人人都是上過書院了,若是唯獨你一人不去,反倒說不過去了。”
其實那些大戶人家,但凡子女衆多的,哪裡耐煩都讓庶女去書院唸書去,也並不指望那些庶女能嫁得多好,因此琅嬛書院中,大多數學生,也都是嫡女。至於衛國公府,雖然有五個姑娘,可前頭四個都是嫡女,只有沈清蕊這麼一個,倘若單單她一個不去書院唸書,倒是越發顯得國公府嫡庶不公,因此若是她也能去,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到時候我和二姐姐不去書院了,又有五妹妹陪着你去,你倒是不寂寞了。”沈清薇只打趣了一句,外頭丫鬟們進來回話,說是廳中的晚膳已經布好了。
沈清薇便和她們兩人一起出去,三人圍坐在一起,放用了起來。這時候只有幾個貼身丫鬟服侍,又沒有長輩,故而依舊是閒聊。
沈清薇便隨口問道:“大後天謝家表妹生辰,五妹妹去嗎?”
沈清萱聽了這話,只將口中一節嫩筍子嚥了下去,擡起頭看了一眼沈清薇道:“五妹妹必定是要去的,就是不知道二姐姐……”
沈清薇低眉想了想,她如今連書院也不去了,只怕這上巳節,未必能去得。只是上巳節本就是一年中難得可以男女相會的日子,若是錯過了那日,那將來沈清蓉的親事,就只憑老太太一人說了算了。
流霜閣中一陣沉默,那幽芳閣裡頭,小謝氏和沈清蓉兩人,卻也正爲了此事煩惱。
“大後天就是上巳節了,聽說平寧侯府請了好些人去給謝枚過生辰,你下個月就及笄了,若是能趁着這次機會,看上一兩個,我也好私下裡託了人去問問,總不能真的指望了老太太了?這次你惹得老太太這樣生氣,你父親雖一味勸慰我,說老太太未必會對你狠心,可我還是心下不安,不如來個先下手爲強?”
沈清蓉自回來之後,那日又沒老太太嚇了一回,終日以淚洗面,又瘦去了不少,這時候聽小謝氏這麼說,只還一味落淚,開口道:“母親不如安生些吧,這些年我處處討好老太太,事事想着跟三妹妹比肩,可到頭來,我們得到了什麼?什麼都沒得到?如今落得這樣的下場,我……我已經再……再不想去爭什麼了。”
小謝氏聽了這話,只怒從中來,拉着沈清蓉的手道:“你怎麼又做出這副德行,上回我聽說你把你四妹妹的兔子砸死了,我只當你有了幾分血性,怎麼如今又這般膽小怕事了起來?你要知道,如今你只管膽小怕事,人家也認定了,你是做過壞事的人了!”
沈清蓉那日本是一時怒火攻心,並沒有真的要弄死那隻兔子,因此這事情對她自己來說還心有餘悸,如今聽小謝氏這麼一說,越發就哭了起來道:“那你要我如何?難道我弄死了一隻兔子,將來就必定要殺人放火去嗎?”
“我何嘗讓你去殺人放火,你也大了,你若是不想再爭一爭,只管讓老太太隨便找一戶人家把你嫁了,橫豎我白白爲你操了這麼多年的心了!”小謝氏說到這裡,也哭了起來,回想起那日若不是因查出有了身孕,這時候只怕在莊子上命不保矣,便又更委屈了幾分。
沈清蓉見她這樣,又不忍心了,只止住了哭道:“我……我聽母親的便是。”
小謝氏聽沈清蓉這麼說,心裡又鬆了一口氣,只小聲道:“我今兒讓婆子去外頭買了一隻兔子進來,你明兒一早,派人把你四妹妹請過來,把那兔子送了她賠罪吧。老太太如今最疼的還是你四妹妹,只要她肯爲你求情,你必定就能出得去了。”
沈清蓉見小謝氏都安排妥當了,這才點了點頭,她本身也並非是大惡之人,這兩日又有白露從旁服侍,沒了那冬雪挑撥離間的,心緒也漸漸平靜了一些,也想起了沈清萱的好來。
第二日一早,沈清薇和沈清萱一同去老太太那邊請了安,匆匆用了一些早膳,便往書院去了。沈清蓉命丫鬟白露在二門口等着沈清萱,將那口信給捎上了。
沈清薇瞧見沈清萱被白露給喊住了,大約也猜出了這其中的意思,只等兩人一起上了馬車,才問道:“是二姐姐想請你去坐坐了吧?”
沈清萱素來沒有什麼事情瞞着沈清薇,便點頭道:“三姐姐倒是說對了,只是我沒答應罷了。”
沈清薇聽沈清萱這麼說,只笑着道:“怎麼?越發學乖了,不打算去了?以前不常說這是自家姐妹的情分嗎?”
沈清萱知道沈清薇打趣自己,便紅着臉頰道:“如今想想,這樣的情分,還不如不要,我待她真心是情分,可她卻未必這樣待我。”
沈清薇見沈清萱說的這樣信誓旦旦的,便也沒再多問,兩人一同去了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