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萱一聽這話,這心裡頭沒來由就又軟了幾分。又想着方纔含煙在門口就候着想請她過去坐坐,必定是沈清蓉想她了。她若是真的想一個勁的在自己跟前拍馬討好,何必讓人先把這兔子送過來,等自己過去時候再送,豈不才是正經。
沈清萱越這般想,便又覺得興許沈清蓉是真的知錯了,只是方纔她還那樣信誓旦旦的和沈清薇說過自己不過去的,此時若是過去了,反倒顯得自己出爾反爾的,很是可笑,因此便將那兔子抱在懷中,小心翼翼的捋着它白花花的軟毛,開口道:“今兒晚了,一會兒我洗洗還要去見老祖宗,你替我告訴二姐姐,我明日抽空去她那邊坐坐吧。”
白露聽了這話,只暗暗放下心來。方纔沈清蓉讓含煙去迎了沈清萱下學的時候,她就勸說沈清蓉,只說三姑娘和四姑娘是一道去上學的,獨請四姑娘一人,她未必過來,倒不如先將這兔子送了過來,等四姑娘瞧見了,氣消了,也就願意過去了。
沈清蓉這次倒是聽了她的話,便命她親自來送兔子,果真就遇上沈清萱回了聽雪閣,而並沒有去幽芳閣。
幽芳閣裡頭,沈清蓉見含煙果真一個人回來了,只擰着眉頭,臉上仍舊一臉不悅,含煙便低着頭道:“當時三姑娘也在,奴婢請四姑娘過來,四姑娘說她累了,要回去休息去。”
沈清蓉一聽這話,就知道沈清萱是故意推脫,沈清萱除了生病的時候,什麼時候累過的,如今當着沈清薇的面兒這麼說,分明就是不想和自己和好了!沈清蓉想到這裡,便又覺得心中有幾分抑鬱,只拿起個茶盞正要砸下去,卻見外頭白露回來了。
她一想起那日將杯子砸在了白露的額頭上,如今她額頭上還留着一道粉色的細疤,倒也頓時平靜了幾分,只放下茶盞問道:“四妹妹看見我送的兔子了嗎?她還是不肯過來嗎?”
白露見沈清蓉只急忙問起,臉上便揣着笑道:“四姑娘瞧見了,還喜歡的緊呢,又說今兒晚了,她還要去福雅居見老太太,明兒抽空過來姑娘這邊坐一坐呢!”
沈清蓉聽了這話,總算放下一些心來,只淡淡道:“果然你說的沒錯,只希望她不是騙我開心的纔好,明兒等她下學的時候,還是去請一請得好。”
白露只點頭應了,心裡確實略略嘆了一口氣,從小服侍大的姑娘,如今落得這般田地,也由不得她生出幾分同情來。
沈清薇因記掛着老太太今兒說要進宮的事情,因此只回了流霜閣換了一件衣服,就往福雅居這邊去了。這時候老太太也已經回了府上,見沈清薇急急忙忙的進來,臉上便透出一些笑意來。
沈清薇瞧見老太太那一臉笑,整個懸着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老太太這才拉了她到身邊,小聲道:“我今日親自見了老太妃,她以透露給我消息,說是這事情被皇后娘娘給攔住了,現下正商量對策,聽說是老王妃進宮向皇后娘娘獻的策,想必豫王那邊,爲了這事情也沒有少懸着心思。”
沈清薇聽了這話,只又放下一些心來,臉頰微微發熱,終究鬆了一口氣。
沈清萱在聽雪閣玩了一會兒兔子,只進去換了一身家常穿衣服,便往老太太那邊去了。沈清薇比她早到一步,瞧見她來遲了,只笑着道:“今兒倒是比我遲了,感情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吧?”
沈清萱向來不會騙人,聽沈清薇這麼說,便開口道:“是二姐姐讓她丫鬟白露給我送了一隻小兔子來,我瞧着挺好玩的,就在院子裡多玩了一會兒。”
沈清薇聽說沈清蓉給她送了兔子,心裡就越發瞭然了,沈清蓉終究還是想去平寧侯府參加謝枚的生辰宴會的,這樣好的機會,若是錯過了,那就當真沒有後路了。
老太太聽沈清萱說起這個,臉上也只不鹹不淡的笑了笑,隨口道:“她倒是有心了,還知道欠你一隻兔子,怎麼又想央着你來我這邊求情,好放她出去?”
沈清萱聞言,臉頰漲得紅撲撲的,低着頭道:“老祖宗又笑話我,我像是隨便拿了人家一點好處,就要替人說話的人嗎?”
沈清萱說着,只眨着滴溜溜的眼珠子,那嬌俏的小模樣引的老太太都發笑了起來,一把將她摟到了懷中,臉上的神色倒是肅然了幾分,只開口吩咐道:“去把二姑娘喊過來,就說我有事找她。”
丫鬟們領命下去,沈清薇倒是有幾分不解的看了老太太一眼,也不知道她如今是個什麼想法,正兀自揣測,便聽老太太開口道:“你們二姐姐,是個心氣高的,咱們家怕是留不住了,下個月她便正式及笄了,不如嫁出去了好。”
老太太雖然看不上沈清蓉,但畢竟也是自己的親孫女,並沒有要作踐她的道理,不如這次遂了她的意思,讓她去參加那宴會,也看看她能瞧上什麼樣的人家,到時候若是個正經人家,她也幫襯着張羅了。若實在不是什麼好人家,便再從頭細細的尋一尋。
沈清萱聽老太太這麼說,這話語雖清淡,卻又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嘆息在裡頭,頓時也覺得心裡有幾分難受,想着將來姐妹們一個個都要出閣,心裡便覺得空落落的。
不多時,沈清蓉便來了福雅居。方纔丫鬟去幽芳閣傳話的時候,沈清蓉還在裡頭百無聊賴的嘆息。以前她還喜歡看個詩集,吟兩句詩什麼的,如今卻越發什麼都懶怠了,閒着無聊的時候,不過發一回呆,嘆幾口氣的。一時聽說老太太請了她過去,還訥訥的,並不相信,只等白露進來說了,是老太太房裡的丫鬟親自來通傳的,這才醒過了神來,心裡兀自想着,難道她還沒求沈清萱呢,這沈清萱卻已是給自己說了好話了?一時又高興起來,只忙從軟榻上起身,命丫鬟替自己換了一身衣裳。
沈清蓉自從那日從別院回來,已過去了十來天,只回來那一日見了老太太,又兼最近整日裡心裡憋悶,眼見着又清減了不少,老太太見她這弱柳扶風的樣子,便也狠不下心來苛責。
沈清蓉只含着淚上前向老太太行禮,姐妹們都廝見了一回,老太太這纔開口道:“大後天是你謝家表妹的生辰,你表哥一早就派了人來請,既是上巳節,又是生辰,難得雙喜臨門的日子,你跟着你三妹妹四妹妹一起去玩一回吧。”
沈清蓉聽了這話,心中自然高興,一時卻也摸不準到底是誰求的請,只怯生生的看着往老太太那邊看了一眼,垂眸點了點頭。
沈清薇心中對沈清蓉那些做法雖有看不上眼的,終究見上回老王妃也並沒有真的生氣,因此也便不放在了心上,想着她若是老老實實的去了這一趟,真的被人看上了,過不了接個月也就出閣了,一家姐妹的,也沒必要結這麼深的恩怨,便也淡淡開口道:“二姐姐能同我們一起去,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們姐妹幾個,也有些日子沒一塊兒玩過了。”
沈清萱原還不敢表態,如今見沈清薇都這麼說了,臉上也跟着笑了起來,只嘟囔道:“原來老祖宗心裡早有打算了,反倒剩下我一下子溜鬚拍馬的好話了,這下可好了!”
老太太聽了這話,只笑着道:“你倒是說說看,你都準備了些什麼好話,說出來我聽聽,到底中用不中用?”
沈清萱便笑着道:“既然老祖宗讓二姐姐去了,那這些話我自然留着,等下次倘或我不當心惹了老祖宗生氣了,再用也不遲!”
老太太知道沈清萱這是故意逗她高興,便伸手在她額頭上戳了一把道:“你這滑頭,油嘴滑舌的,好話都被你說盡了。”
沈清蓉原先在老太太跟前也很是會奉承小意的,可如今心裡害怕,便又不敢造次,只怯弱的看着她們祖孫兩個在那邊笑鬧,一扭頭見又看見沈清薇正坐在那邊慢悠悠的喝茶,心裡便多少又有了一些幽怨恨意,也跟着端起茶盞喝起了茶來。
沈清蓉才從福雅居回去,小謝氏就已經等在了幽芳閣,聽說老太太準了她大後日去謝家參宴,小謝氏只合手唸了好幾遍的阿彌陀佛。又拉着沈清蓉坐下,只開口道:“我昨兒派人去謝家打聽了一下,將這次來參加你表妹生辰的那些公子哥多少也打聽了幾個來,有工部侍郎柳家的二公子、安國公府許家的三公子、另外還有刑部大理寺上卿陳家的四公子、還有翰林院曹大學士曹家長孫、光祿候蕭家的五公子,這些都是家事最好的,到時候你可要看仔細些,知道不?”
沈清蓉原本一心想着攀高枝當豫王妃的,如今見沒了念想心裡也自暴自棄了起來,只唉聲嘆息的坐了下來道:“你知道讓我看着他們,若他們看不上我,那又有什麼意思?不如不看,只等着別人上門罷了。”
小謝氏聽了這話,只搖頭道:“你又不懂,誰讓你盯着他們看去,只是讓你多留個心眼,瞧準了那個是你心裡喜歡的,若是覺得對方對你也有些意思,便稍稍說兩句話,也能探出一二分的人品來,我好替你斟酌。”
沈清蓉見小謝氏這般說,也知道這事情必是隻能這般,只是心中猶自還有幾分難受,想起李煦那霽月清風般的人品,只忍不住問道:“母親,難道我這輩子就註定當不上豫王妃了?”
小謝氏沒想到沈清蓉居然對那李煦還動了幾分真情,只急得眉頭都豎了起來,厲聲道:“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便是豫王殿下肯要你,只怕老王妃也萬萬容不下你,你怎麼竟還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