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回了流霜閣,果然不一會兒,老太太那邊就派人送了一盞酥酪過來。幾個沒跟着沈清薇去福雅居的丫鬟見她頭上戴着的金鳳好看,沈清薇便拿了下來,讓她們圍着看去,自己則坐在一旁,慢悠悠的享受起酥酪來。
良辰因是跟着沈清薇一起去的,對方纔福雅居的事情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便笑着道:“你們還不知道呢,二姑娘是個不識貨的,看着自己那金鳳又大又沉的,便以爲大約是最值錢的,依我看,五姑娘頭上那一個纔是真好看,瞧一眼便知道是價值連城的。”
衆人聽良辰這麼說,只都疑惑問道:“難道姑娘這個還不算好的嗎?老太太平常也很疼姑娘,怎麼會不給姑娘好東西呢?”
良辰便道:“姑娘這個自然是好的,只不過這原是一對的,若是兩個在一起帶着,必定是最好的,只是如今另一個給了四姑娘,她和姑娘各得了一個,單看着反倒不如二姑娘和五姑娘了。”
沈清薇正吃着酥酪,聽她們一羣丫鬟在那邊念念碎的,便笑着道:“你又知道這些,這都是老太太壓箱底的東西,想必就算如今不拿出來,將來只怕也是要取出來的。”方纔她帶着這金鳳往回走,在路上的時候,才覺得這東西有些眼熟,因就仔細的想了想,便想起來前世沈清萱出閣的時候,老太太似乎就是拿了這個出來給沈清萱添妝的。
如今她自己重活了一世,好多事情也都變了,沒想到老太太竟沒等到她們出閣的這一日,就把這些東西給拿了出來。只不過……這金鳳確實是一對的好看。沈清薇已然想好了,等沈清萱出閣的時候,她便將這一支送了給她,想必老太太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於她。
沈清薇吃玩了酥酪,正打算選明兒要穿的衣服,只聽見外頭小丫鬟進來回話,說是謝氏帶着丫鬟們過來了。
沈清薇忙就迎了出去,只瞧見謝氏帶着兩個丫鬟在身後,一個手裡託着幾件衣裳,一個懷中抱着一個匣子,謝氏見了沈清薇便道:“方打算來找你,聽說老太太喊了你們過去,老太太大約是又賞了你們什麼東西吧?”
謝氏在老太太房裡頭可是有眼線的,這沈清薇一出來,便有人去回了謝氏,將老太太賞姑娘們的東西也一一說了一通。沈清薇見謝氏這麼說,只引了她去看那五彩金鳳。上面無色碧璽散發着瑩瑩的光澤,讓人看一眼便不由讚歎道:“這東西我都沒有見過,看來老太太着實疼你們幾個。”
謝氏說完,只又開口道:“只是我聽說,送你的和送你四妹妹的是一樣的,送你二姐姐和五妹妹的反倒不一樣了?”
給謝氏傳話的丫鬟大約並沒有在房中服侍,因此只知道一個大概,謝氏便忍不住好奇問道。
沈清薇便開口道:“我和四妹妹的原是一對,老太太一人給了我們一個,送二姐姐和五妹妹的是單隻的。”
謝氏聽了這話,便冷笑一聲道:“就你和你四妹妹老實,老太太也真是的,巴巴的這麼好的東西,給那大房的苦瓠子做什麼,你五妹妹也就算了,本就可憐見的,我就瞧不上你那二姐姐,真是好大的臉面,做了這些多的腌臢事,還好意思往老太太跟前湊着要東西,真是讓人瞧着就犯惡心。”
沈清薇瞧見謝氏這麼說,只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又見謝氏帶了好些東西來,便笑道:“母親這是又給我帶什麼來了?我如今衣服多的都穿不完,可不能在要了。”
謝氏便笑着道:“就是前一陣子瞧見你三嬸孃給你四妹妹做新衣服,我瞧着挺好的,便也定了幾件,這不是家裡針線上的人做的,是請了外頭繡坊裡頭的繡娘做的,工腳也比家裡的繡娘強一些。”
沈清薇便翻出來看了一眼,見這次到不是那些自己最怕的玫紅、正紅的花樣,便找了一件丁香色的撒花金色滾邊緞面對襟褙子。明兒是上巳節,各家的姑娘必定都錦衣華服的,她若是穿的太鮮亮了,不過也就是紮在人堆裡頭,倒不如挑一個自己喜歡的顏色穿了,只要自己覺得好,管她別人怎麼看呢!
謝氏見沈清薇跳來跳去,竟最後只從底下翻了一件丁香色的出來,便忍不住道:“這件也太素淨了些,我倒是瞧着那件嫩黃色的好看,不如你試試?”
沈清薇見了那顏色,只急得連連擺手,她這身子裡頭藏着的如今是個三十好幾的芯子了,這嫩黃的顏色她是萬萬接受不了的,再說沈清萱穿嫩黃色纔好看,她就愛丁香色的、雪青色的、月白色的。
謝氏見沈清薇頭搖得撥浪鼓一樣的,便也只好放下了那嫩黃色的,只笑着道:“隨你吧,我這兒還給你另帶了一些好東西,你看看喜不喜歡?”
謝氏說着,早有丫鬟將那一匣子的東西放在了茶几上,謝氏便親自打開了,只見裡面金光閃閃,竟是一套金鑲紅寶石蝴蝶花頭面。那蝴蝶栩栩如生,一派振翅欲飛的樣子。
“老太太有體己送你們,我也有專門的體己給你。這一套是你姥姥留下來的,我原本想着等你出閣的時候再給你,如今先給了你,也是一樣的。”
沈清薇聽了這話,只笑着道:“母親這是怎麼了?老太太纔給了東西,母親又給,我統共就這麼一個腦袋,還能把這些東西都頂在頭上不成?”
謝氏聽了這話,便道:“老太太做事有老太太的分寸,雖說公道,卻也難一碗水端平,就比如說今兒這金鳳的事情,她若是將這一對都送了你,這必定是疼你,可如今你和你四妹妹各得了一個,反倒讓那兩個得了好的,我心裡便有些氣不過了。”
其實謝氏平常是很闊氣一個人,於這些錢財小事也不常放在心上,大約如今是因爲和小謝氏置氣,因此才越發有了些閒氣。沈清薇便開口勸慰道:“母親這又是何必呢!我倒是覺得老太太這樣做最好,既堵了衆人的口,又讓姐妹們也都稱心如意了,說句實在話,老太太那幾樣東西再好,三嬸孃是個什麼家世?四妹妹能在乎這一兩樣東西?便是我,母親只有我一個女兒,從小有什麼好東西不給我的?只是我不喜歡這些罷了,我若喜歡這些,怕是這妝奩裡頭還堆不下呢!”
謝氏聽了這話,才覺心裡略略好了一些,又只咬牙道:“就是便宜了你二姐姐,難道她就缺這些東西?誰不知道你姥爺在的時候,什麼東西都往姨娘的房裡送,尋常庶女出閣的時候,不過就十幾擡嫁妝,她竟也有七八十擡,況且你原來大伯母的嫁妝也沒退回去,大房難道缺銀子花?”
沈清薇見謝氏這賬算的門清的,忍不住就搖頭道:“母親最近必定是閒了,怎管去大房裡頭的事情了,再說原先大伯母的嫁妝,早已如數給了大姐姐了,母親這又不是不知道。”
謝氏不過就是隨口數落,見沈清薇腦子卻分得清楚得很,只開口道:“罷了罷了,你如今不當家,哪裡能知道這些,還不快去把那衣服試一下,讓我好仔細看看。”
沈清薇見謝氏不提那些雜事,也鬆了一口氣,便去了裡間換了衣服,丫鬟上前爲她梳頭,沈清薇想了想,只開口道:“還是帶老太太今兒給的那五彩金鳳吧,把太太送的收起來。”
謝氏見沈清薇只選那金鳳帶上,心裡暗罵沈清薇老實,卻也只隨她去了。
第二日一早,衆人都起了一個大早,四個姑娘各自打扮的花團錦簇一樣,早早的就去福雅居給老太太請安。
沈清薇穿着昨日那件丁香色的褙子,沈清萱則是一襲桃紅色蝴蝶穿花妝花褙子,是昨兒晚上沈清薇替她選的。只是衆人才站好了,沈清薇便瞧出不對勁來了,原來昨兒她在福雅居里頭明明瞧見沈清蓉穿的是一身茜紅色月季花妝花褙子,可今兒卻變成了一韜丁香色的素面妝花褙子。
雖說這兩個花樣差不多,可同樣是定向色的,遠遠看上去,就像是穿着一模一樣的了。
沈清薇雖說心裡有些無奈,可這時候外頭的車馬都已經備好了,若是重新換了衣服,必定又要耽誤好些時候,便只淡淡的站在一旁,絲毫沒有半點多餘的神色。
沈清蓉見沈清薇臉上一點兒尷尬的神色都沒有,反倒自己沒趣了起來,只笑着道:“原本今兒是打算穿茜紅色那一套的,誰知昨兒回去的時候,不小心弄髒了,只好就換了一套,哪裡知道卻和三妹妹撞了,三妹妹若是介懷,我這就回去再換一身罷了。”
沈清薇雖然心裡不高興,可她一句話也沒說,哪裡就讓她看出介懷來了?因此聽了這話,便冷笑了一聲道:“二姐姐和我倒還當真是姐妹情深,還能知道我介懷不介懷,我倒是不想介懷的,可既然被二姐姐看出了介懷來,我也只能介懷介懷了,倒是煩請二姐姐回去換一身衣服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