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聽聞,見沈清薇果真沒把那事情告訴衆人,便只搖了搖頭,又嘆息道:“你們知道了,也不過就是擔驚受怕的份兒,也幫不上什麼忙,還不如不讓你們知道的好。”
謝玉說完,視線幽幽看向遠方,沈清萱這時候卻猛然醒悟了過來,只睜大眼睛問道:“那……那你讓二姐姐留在那裡?”其實沈清萱如今已經猜到了謝玉的用意,只是還不太敢確信而已,便悄聲道:“你也忒大膽了,若是二姐姐真做出什麼事情來,那該如何?”
謝玉臉上的神色卻越發冷淡了幾分,俊秀的眉宇依然微微蹙起,只淡淡道:“我前幾日問過幾個從南邊來的朋友,聽說劉錚在南邊的風評並不好,想來也不過就是一個之徒,若非要嫁一人於他,你是想你三姐姐嫁給他呢,還是想你二姐姐?”
“我……”沈清萱愣了愣,一時只無話可說了起來,憋了半日才道:“今兒來參宴的閨秀那麼多,爲何非要是二姐姐呢?”
謝玉聽了這話,臉上的神色更透出幾分不屑來,只冷笑道:“我倒並沒有想着她來,是她自己湊上來的,你難道忘了。”
沈清萱一時也想起謝玉並未請了沈清蓉過去,乃是她自己私自跟來。況且她方纔和劉錚見禮時表現出來的樣子,也很難不讓對方想入非非。沈清萱這時候心裡雖有些害怕,卻也無計可施,便跟着謝玉又走了兩步,訥訥道:“表哥,到如今你心裡,還只有三姐姐一人嗎??”
謝玉回過頭,瞧見沈清萱穿着一聲玫紅色衣衫,頭上戴着的五彩金鳳熠熠生輝,脣紅齒白,臉頰上更是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紅,看着他的眸中徒然生出幾分情愫來。
謝玉只覺得自己一時竟有些失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從小到大都跟着沈清薇的小跟屁蟲已然出落的這般亭亭玉立的了。
謝玉眸色微暗,嗓子似乎被卡住了一般,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沈清薇方纔推說困頓,便去了後院謝枚住的芙蓉院中小憩,正巧遇上謝氏打發了喜鵲過來尋她,說方纔那戲太熱鬧,吵得頭疼,便不等她們,自己先回國公府去了。
沈清薇素知謝氏也不喜歡熱鬧,便和那喜鵲交代了幾句,只說自己在這裡休息一會兒,等其他姐妹們都玩得差不多了,再和她們一起回去。
這時候姑娘們都在外頭遊玩,這裡人也少,沈清薇靠在軟榻上,一時想着外頭亭子裡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什麼光景,卻也有幾分擔憂,一時便也沒有睡着,只在軟榻上翻了一個身,便起來了。
後院住人的地方清靜,專有看門的婆子四處守着,也無什麼閒雜人等。沈清薇在走到門口,卻正巧遇見一個小丫鬟帶着李煦往這邊來。
她一時不及轉身,李煦已經看見了她,那一道眸光落在身上,讓沈清薇覺得臉頰微微有些發燙。
“你先下去吧,我和沈姑娘走走。”李煦吩咐那帶路的丫鬟退下,在身後遠遠的看着沈清薇。
沈清薇聽了這話,越發覺得臉頰滾燙,低垂着頭,不知如何是好。
“外頭好些人在踏春,還有人從後門出去,去了九龍湖畔賞,你怎麼一個人窩在這後院不出去呢?”李煦聲音清潤,帶着幾分男子特有的磁性,沈清薇只是垂眸聽着,淡淡道:“既然外面甚好,怎麼殿下也往這裡來了?難道這裡的比外頭更妙嗎?”
李煦聞言,莞爾一笑,見四下無人,便上前一把將沈清薇的手握住了,湊到她耳邊,的呼吸掃在她的耳翼邊緣,小聲道:“因爲你在這裡邊。”
沈清薇見他越發會取笑自己了,只瞪了他一眼,想想畢竟這地方沒人,倘若有小丫鬟什麼撞見了,說出去也是不好的,於是便索性開口道:“我方纔過來的時候,瞧見那邊桃林裡倒是有些人在納涼,那兒人多,我們也過去吧。”
上巳節本就是男女可以隨意相會的日子,這樣的日子若是偷偷摸摸的,反倒落了下乘,不如就和那些男男女女們一起,聊天說話,只如普通朋友一般,倒也不怕別人說什麼了。
李煦見沈清薇這麼說,便也點頭道:“你說去哪兒,便去哪兒。”
沈清薇見他如此,越發羞澀了幾分,正巧見到有丫鬟經過,便喊了她道:“你去沏兩杯茶,送到桃林那邊,我們在那兒等着你。”
那丫鬟是認識沈清薇的,見她吩咐,便開口道:“表姑娘儘管去,我們姑娘在那邊搭了一個小棚子,裡頭煮着各種好茶,還有好些公子小姐在那邊作詩呢!聽說還要選什麼詩魁,表姑娘也去湊個熱鬧纔好呢!”
沈清薇聽說,便也覺得有些意思,只順着二門出來,繞過了尋香水榭,過了方纔的假山,遠遠就看見一處桃林,竟一眼望不到頭。桃林的入口處果然搭着一處小棚子,幾個丫鬟正在那邊揮着扇子煮茶。
沈清薇走過去瞧了一眼,見姑娘公子們各自尋了一個地方坐下,每個人的前頭都放着一張小几,小几上各放着一個芙蓉白玉杯和一疊果子。原本都是平地的桃林裡頭,竟順着桃樹,挖了一道彎彎曲曲流水來。
“三表姐,快來快來,我方纔就要請了你過來一起玩,偏我哥說要去請你喝茶去,他的茶有什麼好喝,不如來跟我們玩曲水流觴的遊戲。”謝枚說着,只忙讓丫鬟又搬來一個小几,備上了酒盞,放在自己的下首處,又在流水的對面處添了一幾,讓豫王殿下也坐了下來。
此時遊戲已玩過了一輪,又從頭開始,謝枚便笑着道:“這雕紅漆海棠花茶盤上放着自斟壺,茶盤停在誰跟前,誰就吟一句桃花詩,衆位公子的詩句需得自創,姑娘們麼,若是有興致便自創,若是想不出來,吟古人的便也可了。吟的好的,賞酒一杯,若是吟不好的,那就罰酒一杯!”
沈清薇看了一眼,流水的這邊,總共坐了大約有十七八個姑娘,那邊也有十五六個公子,姑娘家即便飽讀詩書,在吟詩作賦上頭必定也是有所欠缺的,這樣規定倒也公平。公子們又想一表文人風度,自然也沒有什麼異議的,如此大家便都點頭稱是,丫鬟便將那自斟壺放在了茶盤裡頭,放入水中,用手輕輕一推,那茶盤便順着流水往下去了。
頭一個就靠在了謝枚跟前,謝枚今日是小壽星,見茶盤先靠在她跟前,必定高興,只彎腰拿起酒壺,先倒了一盞酒。衆人便笑道:“這詩還沒吟出來呢,怎麼先喝上酒了?”
謝枚便笑着道:“管它賞酒罰酒,我先喝了一杯,這才能詩興大發呢!”
衆人聽了這話都笑了起來,見她把杯中的酒喝了,便催她道:“如今酒也喝了,你這詩興也該來了吧?”
謝枚聞言,只哈哈哈笑了起來,便擰眉想了想,隨口吟了一句道:“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衆人一聽原是前朝詩人所做,只噓她道:“虧得她還說自己要詩興大發了,原來是吟詩的詩興大發。”
一衆人聽了這話,只都笑得直不起腰來,謝枚自己也笑的不行,只伸手輕輕將那茶盤推了一把,便見那茶盤順着流水往下去,卻是在沈清薇這邊停住了。
“三表姐,該你了!”
沈清薇方纔只顧着笑,又想着未必會輪到自己,這時候果見那茶盤在她自己這邊不動了,便也只好彎腰將那自斟壺拿了起來,先滿了一杯,卻沒喝,想了想這纔開口:“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李煦聽她把這首桃花詩說完,整個人都愣住了,隨即而來的,便是衆人的交口稱讚聲。
沈清薇見衆人都直讚許這詩極妙,便笑着道:“這也並非我即興所做,只是原作者不可考矣,是我以前看見的一本書上批註的,連個落款也沒有,我讀過只覺朗朗上口,便記了下來。”
其實這首詩是沈清薇前世在宮裡的時候,去看書時候,無意中在一本詩集上看見的,一時覺得很好,便記了下來,今日正巧說起這桃花詩來,便吟誦了起來,倒是也沒有多想。
衆人聽了這詩,只覺妙不可言,又嘆這樣的詩人卻不可考,到底有幾分嘆息,沈清薇喝了杯中的酒,伸手將那茶盤往外頭一推。誰知一下子力道卻用得大了幾分,那茶盤並沒有往下飄去,反倒朝着對岸李煦那邊去了。
李煦見那茶盤飄了過來,心下微微一動,便伸手按住了茶盤,在自己的杯中倒了一杯酒,略抿了一口,開口道:“方纔沈三姑娘的那一首桃花詩雖是極妙的,可後面卻還少了幾句,如今我便吟出來,衆位也聽一下。”李煦說着,便吟誦了起來:“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顯者事,酒盞花枝隱士緣。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閒。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因爲網站系統問題導致兩天沒更新上,今天補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