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清薇愣了片刻,隨即捧在手中的瓢卻被搶了過去。
只見李煦低下頭去,將那山泉痛飲了幾口,見沈清薇一味呆愣在那裡,只開口道:“你是傻了不成?方纔大師那話,是對我說的。”
沈清薇這才反應了過來,不覺臉頰已經羞紅了半邊。又瞧見李煦將那瓢中的泉水又喝了幾口,心裡到底有些擔憂,這時候才初春時節,這山泉又涼又生,恐多喝了,腸胃違和,心裡便自責道:“若早知道這是要讓他喝的,方纔應少舀一些的好。”
一轉眼李煦已將那一瓢的山泉喝了快見底了,沈清薇見了,終究於心不忍,只將剩下的連着瓢一起搶了過來,也不說什麼,擡起頭來,一口氣就將剩下的那些泉水喝了個乾淨。
一時只覺得這泉水冰涼舒暢,入口甘甜,想來多喝一些也是無礙的,便總算放下心來。
這時候瓢中的泉水早已經喝乾淨了,兩人卻還杵在門口,弘善大師便開口道:“想來這山泉甘甜,一瓢真怕不夠飲的?”
兩人聞言,都忍不住低眉一笑,李煦便引了沈清薇入內。
弘善大師還一如幾個月前那般紅光滿面,歲月似乎已在他臉上留不下痕跡,見了沈清薇向他見禮,便點了點頭,因回道:“沈姑娘多日不見,越發有佛緣了。”
沈清薇便想起方纔她和良辰說的那一席“佛渡有緣人”的話來,臉上不覺有些緋紅,只開口道:“大師謬讚了,不是小女有佛緣,乃是大師慈悲爲懷,賜了這佛緣而已。”
弘善大師聽她這麼說,只越發就笑了笑。因瞧見如今李煦身上已經全然不見當初黑雲滿布的樣子,取而代之的確是紫氣蓋頂,帝王之相已經初成,所以才讓沈清薇舀了一勺這山間清冽的山泉,壓一壓他的龍氣,誰知道卻還被這小姑娘喝去了一半。
“你也不必開口了,想來你問的,和豫王殿下所問的,必是同一事,佛曰有緣,便是今時今日只緣一事。”
出家人說話喜歡打暗語,這弘善大師也是如此,即便之前事關李煦性命之事,他也不肯多言半句,想來也是天機不可泄露。沈清薇只低低迴味了一下他的話,因想既然李煦問過了此事,不如她就不問了,便笑着道:“我家老太太素來康健,昨日卻突然發病,因此今日小女纔來了龍巖寺,爲老太太祈福。”
弘善大師聞言,只微微點頭道:“老衲雖未見過老太君本人,可也聽說她是一個慈悲爲懷的老人家,必得佛祖保佑,沈姑娘倒是不用太擔心了。”
沈清薇聽了這話,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眼角略略看了李煦一眼,只不曾想李煦今日卻也來了這龍巖寺裡。
兩人在草廬略坐了片刻,便告辭離去。因今日龍巖寺並無什麼遊人,便索性一同出來了。
方纔李煦挽簾出門,良辰就已經瞧見了他,她心下還狐疑,難道是姑娘一早和豫王殿下說好了,今日要一起過來的,否則這世上哪裡有這樣巧合的事情?可良辰轉念一想,昨兒姑娘回去的時候,哪裡知道老太太會病倒,至於要來這龍巖寺,也不過就是昨夜偶然纔想起的,斷不可能是事先約好的,便越發相信起所謂的佛緣了。
“姑娘,那邊有個涼亭,這會兒時間尚早,姑娘不如和殿下稍稍坐一會兒。”良辰見兩人沉默不語,恐是自己留在身邊,他們兩個不好開口,便索性先開口道。
沈清薇此時心中卻也有些話要問李煦,方纔在草廬中不便開口。這時候又有良辰跟着,也不好說,正想着要找個地方,好好的問一問,見良辰這麼說,便轉身對李煦道:“既如此,殿下可願隨我去坐坐。”
李煦自是求之不得,昨日雖然在平寧侯府別院見過幾次,卻未及說上幾句話,到後來沈清薇匆匆離去,他也正有些話要問她,於是兩人便去了一旁的涼亭,兩人在一側的欄杆榻板上,良辰則遠遠的守在路口。
“昨日之事,後來我聽謝玉稍稍說了一些,也不知內情,方纔聽說老太君病倒了,如今如何了?可要緊?”李煦見沈清薇臉上還帶着幾分愁容,忍不住便追問了起來。
“老太太倒是不要緊,請了太醫院院判杜太醫來瞧過了,不過就是因爲那些事情氣的。昨日之事,想來她也是自責,原本並沒有想着讓二姐姐去的,只是後來老太太一時心軟,就……如若不然,老太太也不至於氣成這樣。”沈清薇想起昨日老太太氣的話都說不出來,眉心便越發就擰了起來。
李煦聽說是杜太醫去看的診,也放心了幾分,只開口道:“老太君人沒事就好,年紀大了,喜怒太過激烈,終究是不好的。”
沈清薇點了點頭,一時又擡起頭來,眉中帶着幾分擔憂,問他:“也不知道那鎮南王世子到底想做什麼?如今倒是被他搞得人心惶惶的,你今日……”
沈清薇的話還沒說完,卻見李煦已然伸出手來,將她放在衣裙上的手握到了自己的掌中,輕拍了兩下道:“你不必擔心,一切有我。”
沈清薇一想到昨夜輾轉反側,今日又懸着一顆心,聽了這話,只覺得從未有這般安逸過,只稍稍軟下了身子,往李煦的懷中靠了靠。李煦一時動情,便將她緊緊環在了懷中,低頭嗅着她髮絲上的馨香,微微闔眸,輕蹭着她的發頂。
沈清薇前世是何其厲害之人,長到二十來歲,從來也沒把情愛二字放在心上,即便後來進了後宮,有了皇帝的恩寵,那也遵的是君臣之道,卻從來沒有這般動情動性的。如今靠在李煦懷中,她才覺得時至今日,她才明白了這女子二字,當如何爲。
“我哪裡不信你,只是那劉錚,瞧着就不像是一個與人爲善之人。他昨日那樣的做法,分明就是有意糟蹋二姐姐的清白,即便二姐姐有什麼禮數不周或者逾拒之爲,但他如此行徑,終究也是小人之爲。”身爲衛國公府的姑娘,雖然知道沈清蓉昨日遭遇,未必就不是咎由自取,但也只能在言辭中稍微維護這一些了。
李煦低眉笑了笑,見沈清薇臉上還有一些俏皮的神色,只問道:“怎麼,你還替你二姐姐打抱不平了?”
沈清薇知道李煦故意打趣自己,只推開了他,低下頭擰眉道:“人家都急死了,你還這樣打趣我,昨日二姐姐回去,氣病了老太太,又惹得大太太小產了,如今我們家已是亂成了一團,也不知將來到底是個什麼成算。”沈清薇說着,只又重重嘆了一口氣。
李煦見她這般悶悶不樂,又一把將她攬在了懷中,低眉道:“若是鎮南王世子肯娶了你二姐姐,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我瞧他未必有這個心思,你二姐姐如今這般,想要堂堂正正嫁入鎮南王府只怕還有些難,可再難,卻也要試一試!”
李煦低下頭,看了沈清薇一眼,若是沈清蓉能順利加入鎮南王府,那鎮南王世子那密摺就不會再有任何威脅了。
李煦擰眉,想了想道:“我今日便進宮,將此事告知皇叔,讓皇叔將你二姐姐賜婚給鎮南王世子當世子妃,如何?”
沈清薇見他一本正經,便知道他必定不是在說笑,只搖頭笑道:“便是要求,也是我們家人去求?你去求,這算個什麼?我只當你是性心裡有成算的人,怎麼卻這樣孟浪。”
李煦聽沈清薇這麼說,也一時覺得自己有些着急了,又想起方纔弘善大師給他的兩句箴言,說的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若是照此來說,這後面卻也應該有否極泰來的時候。
“罷了,你們家若是有什麼消息,你只先給我個消息吧。”
沈清薇見他這麼說,只笑着道:“知道了,好好回去練你的騎馬去,到時候你若輸了,可就怨不得我了。”
李煦一時只想起和劉錚的比試,也略略蹙眉,只盼着這事情早些解決了,或許連這一場比試也都剩下了。
兩人又閒聊了片刻,見時辰不早了,便各自回家去了。
沈清薇纔回國公府,便有小丫鬟迎了上來,她本想換了一件衣服去福雅居給老太太請安,卻聽丫鬟說今兒一早大老爺、二老爺都不曾去衙門,此刻正在老太太的房中。沈清薇正想着派個丫鬟過去打探消息,不想謝氏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