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沈暉接了聖旨,不日就要啓程,這兩日便在家整理行囊。朝廷趕路必定不是快馬加鞭,且皇帝又暗地裡下了一道密旨,讓沈暉暗中查訪鎮南王在江南一帶的勢力,因此這一行只怕少說也要走那麼三四個月。
謝氏一邊替沈暉整理行囊,一邊道:“家裡好容易安頓下來,你這一去又不知道要多長時間,到底怎麼好?皇上也真是的,明知道那鎮南王世子對我家薇薇做了這樣的事情,怎麼偏還要派你去南邊,難道朝中就沒有別人能去了?”
“朝中自然還是有別人的,只是官位比我高的,年紀都大了;比我年輕的,官位卻又不如我,因此只讓我還有國舅爺一起去了。”沈暉對於這件事情,倒是願意走着一趟的。他上次去江南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後來一直在京城爲官,雖然也有派外差的,但也沒有往南邊再去,這次只當是故地重遊了。
謝氏將沈暉平日裡常穿戴的一些衣服都收拾了出來,因要過一個夏天,又特意開了箱籠,找了好些綢緞,命針線房的人連夜趕製幾件簇新的中衣。
“你去我是沒什麼意見,只是薇薇婚事上頭的明旨未下,我這心裡還七上八下的呢!你這一走,我越發沒了主心骨!”謝氏一邊將衣服放到大樟木箱中,一邊忍不住開口道。
“你放心,皇上說了,就這幾天便定下來,只是南邊鎮南王剛去,若是朝廷做的太急了,自然讓那劉錚心生不滿,因此只能先派人去安撫了劉錚,等他心裡高興了,在把給薇薇的聖旨下了。”
謝氏一聽這話,心中就又不高興了起來,只鬱悶道:“皇上也是,每次都是等等等,他若是早些把聖旨下了,哪裡來這麼多幺蛾子的事情?”
沈暉見謝氏這話隱隱有些觸怒聖嚴了,雖然情理之中,到底也忍不住道:“你休得胡說,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劉錚雖說只是一個晚輩,他敢公然抗旨,難道不就是因爲他身後十五萬的徵南軍嗎?皇上如何能不顧忌這些,你少說幾句,和薇薇在家等好消息便是了。”
謝氏知道沈暉的性格,再多說幾句只怕他真的會動氣了,因此只笑着道:“妾身知道了,老爺是肱骨大臣、妾身是婦道人家,那妾身這婦道人家,只等着老爺早日歸來了!”
老太太房裡,林氏很沈清萱兩人卻正低頭抹淚。原來林氏前兩日收到了家信,說是她母親身子骨最近不甚硬朗,林氏原寫了回信去問,誰知今兒又收到一封信,只說是不太好了,請林氏若是有空就回去一趟,也好見她母親最後一面。
“既然信上這麼說,那你就回去一趟吧,你這些年嫁到京城來,除了前些年你父親去世,你回去了一趟,這一眨眼也有些年份沒回去了,也該回去看看了。”老太太見林氏哭的傷心,只勸慰了她幾句。
那邊沈清萱也紅着眼睛道:“老祖宗,我也要回江南去,也要看看我外祖母去!”
老太太知道沈清萱是個孝順姑娘,出了這樣的事情,必定是要跟着同去的,便開口道:“去吧去吧,只是你去了,不要給你母親添亂,明白嗎?要好好照顧你母親,讓你母親不要傷心。”
沈清萱也知道這一去也不知道外祖母的病能不能好,聽了老太太的話,便一個勁點頭道:“老祖宗您放心,孫女兒一定乖乖的。”
老太太看着她們母女倆這模樣,又想起當初自己也是遠嫁來京城的,如今家裡頭那些老親戚們,也都不在京城,好些年不聯繫了,便覺得林氏不容易,只又開口道:“老三衙門裡頭又不空,正巧二老爺要去江南,就讓他帶着你們母女一起去吧,把伯年也帶上,讓他也看看自己外祖母。”
林氏聽到這裡,神色只微微一愣,隨即便低下頭去,怯怯的應了一聲道:“全憑老太太做主吧!”
老太太見林氏應了下來,只吩咐下去道:“去把二老爺請來我這邊,順便讓二太太也過來。”
丫鬟領命去請了沈暉過來,聞謝氏去了流霜閣瞧沈清薇,便又轉道去了一趟流霜閣。聽說老太太請了自己和沈暉都過去,謝氏料定了是老太太有事吩咐,便只起身要過去。沈清薇正好無事,就跟着一起過來了。
老太太瞧見他們一家三口人過來,只笑着道:“三丫頭怎麼也過來了,我正有事兒找你父親呢!”
沈清薇瞧見林氏坐在裡頭,又想起沈清萱前幾日跟自己透露,說是她外祖母的身子似乎有些抱恙,如今見林氏這衣服哭哭啼啼的樣子,大約也明白了三四分了。
“我聽說老太太找太太,正巧太太在我房裡,就順道過來看看了,”沈清薇說着,只頓了頓,問沈清萱道:“四妹妹,三嬸孃是怎麼了,怎麼眼眶紅紅的?”
沈清萱原本也有些傷心,聽了這話只撇了撇嘴道:“三姐姐,我外祖母病了,母親要帶着我和三弟去江南探病去。”
沈清萱這話一出口,沈清薇就全明白了。如今正巧老爺要去江南,這一路上大概是要讓他照看着點了。沈清薇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心中隱隱有些異樣,可待要想,卻也想不出什麼來,便只蹙眉道:“有一件事情,女兒倒是想求一求父親!”
沈暉聞言,不覺有些奇怪,一旁的謝氏更是聽得雲裡霧裡,只問道:“三丫頭這是怎麼了?難不成你也想去江南看望林家老太太不成?”
沈清薇搖了搖頭,只略笑道:“我倒是想去,只怕母親不肯,只是有一個人想去,母親卻未必不肯。”
說到這裡,沈暉頓時就明白了過來,前幾日沈伯韜聽說沈暉要南下的事情,言語中還顯出幾分豔羨來,只是沈伯韜向來不善言辭,並沒有直說。沈暉又想着這一去也並非遊玩,因此便也沒有主動提出來。
“大哥哥這幾個月候旨待命,橫豎也無事,不如讓他跟着父親一起去江南走走看看,俗語有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哥哥如今已是狀元之才了,書也讀夠了,只差行萬里路了。”
謝氏雖然心中尚有不捨,可聽沈清薇說的這般有理有據的,卻也不好反駁,一旁老太太聽了,卻只連連點頭道:“三丫頭說的是,把韜哥兒帶過去吧,你像他這麼大年紀的時候,早就出過門了,我何嘗這樣拘謹着你了?”
沈暉心裡原本早已經鬆動,見沈清薇和老太太都這麼說,便笑着道:“那就帶上他吧,只是勞煩了夫人,還要再爲兒子準備一份行裝了。”
謝氏見他們這麼說,她一人不答應也沒有了辦法,便只笑着道:“老爺和老太太既然都這麼說,那我也只好答應了,等你們從江南迴來的時候,只怕三丫頭的婚事也定下了。”
老太太聽着這事事順心的話,自是一個勁的點頭,臉上都笑出了花兒來。
從福雅居出來,謝氏就沉了臉,拉着沈清薇道:“你好好的,攛掇着你哥哥去江南做什麼?你哥哥之前還跟我提起來着,我只不肯他去,這會你倒是助他了?”
沈清薇知道謝氏捨不得沈伯韜出去,便開口勸慰道:“父親年紀大了,況且江南又有千里遠,父親一個人出門,女兒實在不放心,若是有哥哥在一旁幫襯着,總也好放心些。”
謝氏聞言,心下也軟了幾分,可還是道:“你父親身邊小廝管事不下數十個,哪裡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只多心罷了。”
沈清薇便笑着道:“小廝管事,終究也都是下人,那母親還不說,父親還有同僚下屬不下百人呢!只是這怎麼一樣呢?這些都不是至親之人,跟哥哥又怎麼能相比呢?況且哥哥一直想出去遊歷,若是哥哥一個人走,母親又不捨得,不如趁此機會,讓他跟父親一起去,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沈清薇這麼一說,謝氏終究還是點了頭道:“你說的也是個道理,你哥哥常說要走,我總拘着他,萬一他哪天真的走了,我也拿他沒辦法,不如還是讓他跟着你父親去吧,一會兒你去把這消息告訴他,只讓他也好好高興幾分。”
沈清薇聞言,只笑着點了點頭,兩人一同出了後院。謝氏往議事廳那邊去,沈清薇則帶着丫鬟良辰,往沈伯韜住的地方去。
兩人還沒走到垂花門口,遠遠的就看見門口竟站着兩個陌生的小廝,沈清薇一時好奇,正巧看見紅香從裡面出來,便讓良辰走過去,把她叫了出來。
那紅香見外頭有人喊她,只讓小丫鬟接過了手中的茶,走到門外,繞過牆角,見沈清薇正站在夾道上。
“今日哥哥這裡有客人來嗎?”沈清薇只開口問她。
“好像是周大人家的一位少、一位表少爺,正在裡頭和世子爺聊天呢!”紅香見沈清薇問起,便一五一十的回道。
沈清薇低頭想了想,卻暗暗道:“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