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在福雅居坐了好一會兒,老太太見時辰差不多了,便讓擺起午膳來了。
謝氏和林氏各回了自己的房裡,只有孫女兒們陪着老太太用午膳,沈清薇把謝氏送到了門口,拉着她的手道:“母親先回去吧,一會兒我在老太太這邊用過了午膳,就過去榮安堂瞧你去。”
謝氏點了點頭,心下又有幾分不捨,鬆了沈清薇的手往二房去。
“三姐姐,你在豫王府會不會想家呢?”姑娘們平素不怎麼離開家的,如今出閣嫁人,一下子就從原來住的地方搬了出去,不習慣也是常有的事情,沈清萱只忍不住問沈清薇道。
“等你以後也出閣了,便知道了。”她知道明兒宮裡會來傳旨,只是既然人還沒到,便也不想先透露了出來,轉頭看着沈清萱道:“反正你也快了,到時候你不必問我,就清楚了,不過你這麼喜歡謝玉,只怕是嫁了過去,就把國公府的人全忘了也難說了?”
沈清萱聽了這話臉頰就紅了起來,便乾脆乖乖的低頭吃飯,一句話也不說了。老太太看着這兩個孫女也是喜歡,嘆了一口氣道:“你們都出閣了,我也越來越老了。”
沈清蕊便趁勢倚到老太太的身邊道:“老祖宗,我不出閣了,我就在家陪着你!”
衆人用過了午膳,陪着老太太又閒聊了片刻,沈清薇便去了榮安堂。謝氏之前忙習慣了也到沒覺得什麼,如今一下子閒了下來反倒覺得整個人都鬆怠了下來,吃了午飯便在次間臨窗的大炕上半躺了下來,等着沈清薇過來。
因太醫瞧過胎脈不穩,這幾日謝氏一直熬了安胎藥養胎,沈清薇過來的時候,丫鬟正送了安胎藥進來。沈清薇便親自送到了謝氏的跟前,吹涼了遞給她道:“母親把藥喝了吧。”
謝氏見了安胎藥便擰了眉頭,嘆了一口氣道:“我懷你們三個的時候,也不曾喝過什麼安胎藥,怎麼如今就這般麻煩了起來。”
沈清薇便笑着道:“母親如今也上了年紀了,哪裡還能和那時候相比呢,還是乖乖的聽太醫的話,把安胎藥喝下去吧。”
謝氏沒有辦法,只好擰着眉頭把藥喝了下去,早有丫鬟在一旁端了茶水和痰盂過來讓她漱口,謝氏漱了嘴,又含上了一塊蜜餞,這才又和沈清薇聊了起來。
“我這兩日在家裡養了一些時候,倒覺得以前是自己太過要強了一些,什麼事情都要做那個出挑的,談何容易,如今閒下了來了,覺得那也不過如此,還不如這樣懶懶散散的舒坦。”
沈清薇倒不知謝氏這幾日心裡卻在想些這個,只笑着道:“母親能這樣想是最好的,人生在世不過就十幾載,開心也是過,不開心也是過,母親都爲了國公府勞累了大半輩子了,這時候歇一歇也是應該的。”
謝氏便點頭道:“這話不錯,所以我也想明白了,現如今你三嬸管家,她又比我年輕些,又比我能幹些,我何苦不放心,等將來你嫂子進門了,我再把這管家權交到你嫂子身上,那就齊全了,我也可以學學老太太,過些舒坦日子了。”
前世沈清薇進宮之後,謝氏因病失去了管家的位置,之後便一直都沒有在管過國公府的庶務,到後來到底過的如何,沈清薇自己都不清楚。只是這一世謝氏是又有了身孕,和前世失去管家之位畢竟不一樣,其實在沈清薇心裡,誰當這個管家她並不在乎,她只在乎的是謝氏身爲衛國公府主母的尊嚴。
“母親竟想的這般長遠?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母親眼下還是好好保重身子爲好。”
沈清薇坐在謝氏的炕沿上,替她掖了掖錦被,謝氏便握着沈清薇的手問道:“你過的如何?看你這氣色,想必豫王殿下是相當疼你的。”
這話說的沈清薇實在窘迫,也不知道爲什麼這些過來人都這般的火眼晶晶,她的氣色怎麼了?怎麼就能瞧出李煦對她好了?
“母親你……”沈清薇略羞澀的低下頭去,不知道說什麼好。
謝氏淡笑不語,拍了拍沈清薇的手背道:“三丫頭你可要爭氣呀,大周皇室在子嗣上一直單薄,你若是能先生下個一男半女,那可當真是貴不可言啊!”
沈清薇也知道這個道理,李煦即將要被封爲太子,若是他的兒子出生,必定是皇太孫,一想到將來自己的兒子有可能成爲九五之尊,沈清薇自己都覺得有幾分不可思議。
“母親……”沈清薇想了想,還是對謝氏坦然道:“母親說的話雖然有幾分道理,可我如今……”她頓了頓,迎着頭皮道:“我這一兩年也是病痛不斷的,總覺得這身子骨還要調養一段時間才能去想那些事情。”
謝氏被沈清薇的話一點而通,也忍不住點頭道:“對對!我差點兒就忘了,你這身子……還是先好好的養一養再說,懷孕生子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有多少女人過不了那一關呢!”
沈清薇原本擔心謝氏,如今瞧見謝氏的精氣神都不錯,心也寬了不少,便放下了心來,在榮安堂又少坐了一會兒,見天色不早,便讓丫鬟去外院給李煦捎了口信,自己往福雅居去向老太太此行。
三日歸寧是有規矩的,必須在天黑之前回到夫家,因此老太太便也沒再留沈清薇,只放了她回去了。
新婚之期雖說過的蜜裡調油的,可李煦忙於政務,沈清薇每日裡也只有晚上能見到他,好在沈清薇天生就是個喜靜的性子,每日裡侍奉老王妃,又兼慢慢開始熟悉王府的庶務,也算過的井井有條。
這日卻是到了掌燈時分,還沒見李煦從宮裡回來,往日都到了晚膳的時辰兩人一同去安樂堂的,今兒李煦還沒回來,沈清薇不想讓老王妃等久了,便獨自先過去了。
到了門口才遇上老王妃身邊的丫鬟,正也要往恆熙院來請沈清薇過去。
“王爺剛剛派了人回來,說今兒不回府用晚膳了,老王妃正讓奴婢去給王妃捎個信。”
沈清薇聽了這話只默默點頭,估摸着傳話的人必定也是才進府不久,大約平常都是先王安樂堂捎信的,所以今兒也沒有過去恆熙院。沈清薇倒是不爲這個置氣,只是想着也不知道朝中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絆住了李煦。
老王妃怕沈清薇擔心,還勸說她道:“你放心,他沒成婚之前,也經常有晚回來了,如今天氣冷了,想必又是哪兒受了雪災,哪兒多了災民,大約就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等他忙完了,也就過來了。”
沈清薇倒也沒有亂想,只是這些事情再急,一兩天也安置不清,沈清薇只是心疼李煦罷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不等他了,母親,我服侍你先用晚膳,一會兒讓廚房備了宵夜給他便好。”
沈清薇扶着老王妃去了偏廳,不過話雖然這樣說,少了一個李煦在場,婆媳兩人的食慾明顯就都不太好了。兩人便匆匆用過了晚膳,見天色越來越暗,老王妃也沉不住氣了,命身邊的陸媽媽去外院傳話,派個小廝到宮門口問一聲,豫王殿下大約什麼時候回來。
陸媽媽出去沒有多久,外頭便有婆子進來回話,說李煦回來了。
沈清薇便吩咐了丫鬟重新把飯菜熱過了,等着李煦進門。
外頭剛下起了雪來,李煦才一進門便帶入了一陣寒氣,沈清薇親自上前替她接開了大氅,瞧見他眉宇之間的一抹鬱色。
她本想開口問李煦,想了想又沒問,只接過了丫鬟手中的一個暖爐,讓李煦坐下來先暖了起來。
“今兒又是爲了什麼事情遲迴來了?”老王妃關切問道。
李煦先是皺了皺眉,開口的時候卻笑着道:“沒什麼,不過就是一些瑣事,關外下了暴雪,有難民涌入,擠出救濟的地糧餉都不夠了,我已經吩咐了戶部去想辦法了。”
老王妃聽他這麼說,便笑着道:“年年下大雪,也沒有個停歇的,只希望今年的雪少一些便好了。”
沈清薇一直站在一旁沒說話,等丫鬟說飯菜已經重新熱過了,這才陪着李煦一起去了偏廳,李煦略用了一些,便放下了碗筷,也是一副食慾不振的樣子。老王妃瞧見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便開口道:“你們早些回去吧,若是路上的雪積了起來,可就不好走了。”
沈清薇點頭應是,喝過了一杯熱茶之後,便去牆上取了李煦的大氅爲他披上,兩人往恆熙院去。
一路上李煦都沒有開口說話,眉宇中那一抹鬱色卻沒有少,沈清薇終究是忍不住了,幾步跟了上去,問他道:“究竟是什麼事情,在母親跟前你也不說實話,如今連我也要瞞着嗎?”
李煦的腳步一滯,轉過頭來看着沈清薇,擰眉道:“盧貴嬪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