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李煦總算是抽空回了豫王府。沈清薇雖然在王府呆着,卻也沒有閒着,因爲要宴請北狄公主,已找個工匠,將豫王府上的一衆亭臺樓閣都修葺一新,又把後花園裡的軒館都重新粉刷過一遍。
李煦回府時候,只覺得整個豫王府煥然一新,纔想起進來沈清薇的辛苦。
“你如今有了身孕,這些事情就不要親自操勞了。這王府我先前回來住的時候曾修過一次,還算能看過眼。”李煦只心疼道。
沈清薇見李煦神色從容,想來是使臣進京的事情已經預備妥當,只笑着替他斟了茶道:“也沒有什麼操勞的,我只是交代了一聲,也用不着我親自去辦,就是放在心上便好。”
沈清薇說完,只在李煦邊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原本就身量窈窕,如今月份還小,尚且沒有顯懷,看上去依舊纖瘦可人。
“雖說不用親自辦,但終究也是勞神了,以後還是多歇着吧。”李煦說完,眉梢輕輕一挑,擡起頭來對沈清薇道:“鎮南王劉錚來了書信,說願意來京城一敘。”
沈清薇聞言只覺得心口一震,拿着茶盞的手稍稍顫抖了一下,這才穩住了心神道:“既然鎮南王願意來,那殿下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
李煦神色凝重,眉宇間略透出幾分肅然,只淡淡道:“不過……上次他收到了皇叔的旨意遲遲沒有動靜,這次收到了我的親筆書信才答應前來,我心裡卻是有幾分疑惑。”
沈清薇這時候已經收起了震驚,指尖輕輕摩擦着杯壁,緩緩道:“只要他肯來,殿下管他是爲什麼來的,到時候只管辦你的事情就好。”
“也是,薇薇說的有道理。”李煦神采奕奕,一想到即將要乾的大事,臉上更是多出了幾分肅殺的神情。
……
北狄的使團定於四月初八進京,因爲鳳體違和、沈清薇又有孕在身,所以迎接北狄公主的宮宴是宮裡的貴妃安排的,但沈清薇還是要親自作陪。
謝氏終於抽空過來看了沈清薇,瞧着沈清薇一切都好,纔算放心了。
她自己卻是一個經不起挫磨的人,這一陣子又忙碌了起來,便覺得整個人都蔫蔫的。沈清薇知道謝氏本就是個享福的命,這麼多年操勞家務,也都是有老太太在身後提點着,這纔沒有釀成大錯的,所以如今見她這樣懶散的樣子,便笑着道:“母親還沒告訴我,哥哥的好日子定下了沒有?”
謝氏只笑道:“我正要同你說呢!已經定下了六月初八的吉日,雖然天氣是熱了一點,但若是要過了這個夏天再辦,就太遲了。”
其實在沈清薇看來是沒有什麼遲不遲的,但是謝氏必定是恨不得崔錦屏馬上就過門,所以對於她們來說,確實是太遲了。
“六月初八進門,要是順利的話,母親明年這個時候,也能報上孫子了。”沈清薇只笑着道。
“我纔不着急抱孫子,我先抱外孫也不遲。”謝氏嘴上這麼說,面上到底有些臉紅,又想起上次紅豆糕的事情,只擺了一張臉道:“你那三嬸孃,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枉費我跟她好了這麼些年,如今她卻這樣。”
其實沈清薇心裡清楚林氏是從頭至尾沒有跟謝氏好過的,那些所謂的好,也不過就是面上關係。以前小謝氏在世,林氏樂的坐山觀虎鬥,反正謝氏也沒有好日子。如今小謝氏死了,她就坐不住要親自下場了。
“母親如今能認清三嬸孃的爲人,也不算太晚。”沈清薇說着,只又忍不住擡起頭問道:“不知道四妹妹如今和表哥的關係如何,上回她人雖然在這裡,我倒是沒有敢細問。”
“你表哥最近忙着呢,連我也好些日子沒見了,自從你出閣之後,他已經很少來國公府了。”謝氏說起這個,終究是嘆了一口氣,見四下無人,也不避諱道:“你表哥心裡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你多一點,只可惜你們兩個有緣無分,如今你貴爲太子妃,以後還是少見你表哥的好。”
沈清薇雖然不以爲意,但也知道謝氏這話說的多少有些道理,她和謝玉之間雖然清清白白,但謝玉畢竟喜歡過自己,若是落到了有心人的眼中,未免會落下口實。
“母親說的,我知道了。”
沈清薇送走謝氏,正巧見不遠處的門口,一羣人騎在馬上,簇擁着幾輛馬車往王府這邊來。沈清薇便知道是李煦回來了,特意在門口等了他一程,見馬車果然停在了門口。
李煦和謝玉兩人一起從馬車裡出來,見沈清薇站在門口,只好奇問道:“怎麼你有順風耳,知道我們要回來不成?”
沈清薇微微一笑,朝着謝玉喚了一聲表哥,這才轉過頭來對李煦道:“方纔母親來過了,我才送了她離開,就看見你們回來了,這浩浩蕩蕩的一羣人,是要做什麼?”
此時還未到正午時分,陽光並不十分刺目,沈清薇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略施粉黛,清麗絕倫。
“帶了金吾衛的教頭,來府上佈防。”北狄使臣進京,第一站自然是皇宮,但接下去還有好幾處小小的宴會,這豫王府便是其中一處。
沈清薇雖然知道這豫王府內有不少暗衛護院,但是她畢竟是女子,這些事情她也弄不清楚。
“那你們在外院商議,我先回內院去了。”沈清薇說着,領着丫鬟們回房,才走了兩三步,忽然就想起了什麼來,轉頭對謝玉道:“表哥就算最近公務繁忙,也改抽空去國公府走一走的。”
謝玉微微一愣,才明白沈清薇是什麼意思,只低頭道:“我知道了,多謝太子妃提點。”
他這一句中帶着幾分生疏,終於是謙和有禮,再挑不出錯處的。
沈清薇回了內院,丫鬟命清風明月兩個丫鬟去外院服侍使喚,只留了良辰美景在身邊。良辰素來是個心裡存不住話的,見沈清薇秀眉微蹙,只忍不住道:“姑娘就是太多心了,四姑娘和謝世子的事情,原就怨不得姑娘,哪有做了媒人還要包生兒子的?”
良辰這話說的有意思,沈清薇只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又覺得她說的也很是道理,便嘆息道:“也是,我也管不了這些,隨他們就好。”
她這廂正有些昏昏欲睡,外頭忽然有小丫鬟進來傳話,說是門房有書信送來,是周七姑娘送來的。
沈清薇和周琦之間,實在算不得有什麼交情了。只是越是這樣,沈清薇便越發覺得奇怪,只讓人把書信送進來。
牛皮紙的信封用火漆封上,看出來對方很是小心謹慎,沈清薇讓良辰將那火漆薰開了,取出裡面的信遞到自己面前,她順着信紙的邊緣慢慢展開,一筆鐵畫銀勾的小楷落入眼簾,沈清薇整個人就傻了。
“多日不見,甚是想念,不知沈三姑娘如今可好?可是要在下稱一聲太子妃了?”
那人只寫了這麼一句,甚至還在末尾肆無忌憚的落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清薇咬着脣瓣,伸手將那信紙揉成了一團,從軟榻上起身,將它投進了圓桌上的狻猊香爐中。一瞬間火苗從香爐中撲出來,閃動着橙黃色的火舌,沈清薇卻忘了把讓在上面的手挪開,差點被燙到。
良辰見了只急忙上前,一把拉開了沈清薇的手道:“姑娘,你發什麼呆,仔細燙了手了。”
沈清薇這時候才稍稍回過神來,背後卻冷汗涔涔,只開口道:“沒什麼,告訴門房,以後這周七姑娘的信,不要再送進府上了。”
良辰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見沈清薇臉色這般,也忙應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李煦在外頭和衆人商議佈防一事,到很晚纔回房,往常這個時候沈清薇已經睡了,可今日她卻有些睡不着了。李煦見她還坐在燈下等着自己,心中驟然涌過一絲暖流,這一整日的煩勞瑣事也消失不見了。
“怎麼還沒讓丫鬟服侍你睡下。”外頭的梆子已經敲過了一更,李煦上前,將沈清薇從軟榻上抱起來,低頭去親她的額頭。
沈清薇便身後勾住了李煦的脖頸,湊上去輕嗅着他身上如蘭似麝的氣息,迷迷糊糊道:“就是想等你而已。”她擡起頭,眯着眼睛看着李煦,小聲道:“再過兩日北狄的使臣就要進京了,這京城只怕是要熱鬧了。”
李煦抿脣不語,在沈清薇的臉側輕蹭一下道:“鎮南王劉錚今日已經進京了,今早去了宮裡面見皇叔,皇叔也下了正式冊封的詔書了。”
沈清薇心裡多少還有些擔憂,劉錚前世能做到挾天子以令諸侯,必定有他的過人之處,如今雖然人在京城,必定也是做過萬全的準備的,李煦想要對付他,只怕也不甚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