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雖知妙舞先生這是臨危受命,並不好拒絕,可方纔沈清蓉那微勾起的嘴角總讓沈清薇覺得有一絲困惑。那舞鞋中斷了的半根繡花針到底是繡娘們粗心造成的呢?還是有人故意而爲?
雖說沈清薇如今對這個堂姐的爲人也算是徹底認清了,可以前總覺得她不過就是小姑娘家心高氣傲一些,但也絕對不至於做這樣歹毒的事情。
沈清薇玩下腰,撿起那隻舞鞋看了一眼,將那還沾着盧倩雪血跡的半截繡花針拔了出來,不動聲色的收到了自己隨身帶着的荷包裡。
“三姐姐,你就跳吧,今兒老祖宗都來了,我也好久沒瞧見你跳舞了。”沈清萱也跟着一起起鬨。
沈清薇擡起頭,看了一眼站在人羣外圍的沈清蓉,見她雖然很賣力的放鬆臉上的表情,可攏在袖子裡的手卻緊緊握着。沈清薇便笑道:“我的膀子還沒好呢,大夫說了,傷筋動骨一百天,若是我不好好養,下半輩子可就廢了,讓二姐姐領舞吧,我聽說先生已經把所有的舞步都交給了她們,二姐姐向來好學,想必已經跳得很熟練了吧。”
這時候沈清薇倒是有些明白了,爲什麼沈清蓉這幾天瞧着如此憔悴,原本想着她不過是跳伴舞的,且去年就學過,本不該這樣累的,如今想來,想必是在幽芳閣裡頭偷偷練舞,這才把自己熬成這幅樣子的吧?
沈清蓉見沈清薇提起了自己來,眼神頓時就亮了起來,一絲笑意抿在脣邊,帶着幾分渴求的朝着妙舞先生那邊看過去。妙舞略略皺了皺眉,一時也爲難了起來。沈清蓉雖然平常刻苦訓練,只是舞藝這東西,也是要靠天分的,沈清蓉在伴舞中尚且算不得是最佳的,要她擔綱領舞,確實太過冒險了。
“先生,山長派人過來問,我們準備好了嗎?”外頭的隨侍進來問道。
妙舞先生微微一愣,隨機開口道:“清蓉,去換衣服,你上。”
沈清蓉緊揪着的心在這一刻落了下來,眉梢的笑意逐漸放大,只點頭應了一聲。
這裡既然已經成埃落定,人羣也就散開了,盧倩雪滿臉不甘心的瘸着腿出門,她現在是不但領舞跳不成了,連伴舞都不行了。崔錦屏悄悄拉了沈清薇出來,看着盧倩雪那一瘸一拐的樣子,湊到沈清薇的耳邊道:“這還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沈清薇眨了眨眼,原本想告訴崔錦屏,興許這不是盧倩雪偷雞不成,而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是沈清蓉畢竟是衛國公府的人,這事情若是傳出去,那整個衛國公府都要名譽掃地了。
沈清蓉穿上了領舞的衣服,頭上戴着嵌珠寶冠,流仙羣的下襬上綴着一圈拇指大的珍珠,足下的舞鞋上點綴的那個珍珠尤其碩大,正是方纔把盧倩雪腳底都戳破的那一雙。
外頭的樂鼓聲已經響了起來,沈清蓉身爲領舞,昂首挺胸的朝着臺下走過去,在經過沈清薇邊上的時候,眉梢微微一挑,只柔聲道:“還要謝謝三妹妹,向妙舞先生舉薦我。”
沈清薇最看不上沈清蓉這假惺惺的樣子,明明心裡各自不爽,卻還要裝個笑臉,可自己還真沒辦法跟她撕破臉,於是也只擠出了一絲笑來,輕笑道:“二姐姐客氣了,我們本就是一家人,若不舉薦你,如何對得住你在家的苦練呢,只是……”沈清薇頓了頓,繼續笑道:“不知道二姐姐有沒有檢查清楚了,可別再讓什麼繡娘斷了什麼針在鞋裡面。”
沈清蓉本就心虛,聽沈清薇這麼一說,頓時就變了臉色,後背都溼了一片,只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了起來,連後面人的催促聲都聽不真切了。
這時候沈清萱正好從外面過來,見了沈清薇只開口道:“三姐姐,太妃娘娘請你過去呢,三姐姐快走。”
沈清薇還沒來得及應一聲,就被沈清萱給拖走了,她只淡淡的回了回頭,見沈清蓉還站在臺下發愣,只無奈的笑了一下,卻叫沈清蓉瞧見了這個笑容,沈清蓉只覺得心下一冷,便以爲沈清薇什麼都知道了。
原來小謝氏雖然被大老爺數落了一頓,卻還是沒斷了對豫王的念想。在小謝氏的眼中,沈清蓉自然是樣樣好的,沒什麼比不上別人,除了出生這個孃胎裡帶出來的缺點之外,其他的,並不比沈清薇差。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因爲小謝氏多少年來一直沒謝氏壓了一頭,後來好容易比謝氏先生了一個女兒,卻沒想到謝氏這個女兒竟這樣聰明。不過好在沈清蓉也是要強的,處處都緊隨沈清薇的步伐,雖說趕超有困難,但好歹也不至於讓人感覺落後很多。
且這一次金秋盛會,沈清薇因傷什麼都沒有參加,沈清蓉卻還是伴舞。沈清蓉原本是想着要當領舞的,無奈身世又比不上那幾個,每日回家便長吁短嘆。小謝氏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便給她出了這樣的主意。
沈清蓉雖然小心眼,但從小也是讀聖賢書在老太太跟前長大的,並不至於惡毒,小謝氏確實跟着她那個姨娘,什麼歪念頭都動過,便教唆沈清蓉道:“你以爲這世上的好事情都是自己來的,傻閨女,你若是真的想當豫王妃,還的自己去爭。”
沈清蓉前幾天還對謝玉非君不嫁,可這幾日瞧着書院裡那些姑娘對李煦的狂熱勁兒,早已經把謝玉丟到了一旁。
謝玉算什麼,將來頂多也就是繼承一個平寧侯的爵位罷了,總是當人臣子的,可李煦卻不同,皇帝只要再生不出皇子來,李煦可是要當太子的,太子那就是將來的皇帝,沈清蓉想到這裡,便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尤其想起那一日李煦從臺上緩緩的走下去,那一抹背景映着陽光,竟有一種從天而降的感覺,這纔是天之驕子纔有的架勢。
沈清蓉想了半日,終於咬了咬脣,問小謝氏道:“母親,你說怎麼辦我聽你的。”
沈清蓉雖聽了小謝氏的話,可從小到大也沒做過這樣的事情,如何幹下手,又想起當日自己的丫鬟在三房偷了個東西,雖沒有什麼人瞧見,卻還是讓沈清薇抓了個正着,越發就害怕了起來。
小謝氏只開口道:“你怕什麼,你那丫鬟那是因爲她藏了賊贓,自是說不清的,可你這事情,只要不給人瞧見,必定萬無一失,便是那繡花針吧,誰家還沒有幾根斷了的繡花針?”
沈清蓉依舊擰着眉頭不語,小謝氏這時候確實橫了心了,只開口道:“我在這家裡熬油一樣熬着,爲的是什麼?不過就是爲了你和你兄弟都出息了,將來能讓我過上體面的日子,那謝氏處處壓着我一頭,我也只能盼着你,能將三丫頭給比下去,以消我心頭只恨了。”
沈清蓉聽小謝氏說起這個,倒是有了共鳴,若輪她對沈清薇的恨,絕對不會比小謝氏恨謝氏少半分。這些年她處處給沈清薇當綠葉當陪襯,以前仗着沈清薇的脾氣冷,還能得老太太的歡心,如今在老太太跟前她也討不到好了,沈清蓉一時間漲紅了連,握着拳頭道:“母親,我聽你的,若是成了,我能在金秋盛會上當個領舞,必定能讓豫王殿下注意到我。”
沈清蓉想到這些,心口便砰砰砰的跳了起來,再擡頭的時候,沈清薇早已經不見了,只是方纔她那若有似無往這邊看的一眼,還是讓沈清蓉覺得後怕,像一根針一樣,扎進沈清蓉的胸口。
“清蓉,準備好了嗎?就要上場了!”一旁的妙舞先生只提醒道。
沈清蓉收回了一些思緒,臉色蒼白的點了點頭:“先生放心,都準備好了。”沈清蓉深呼一口氣,擡起腳步來,成敗就在此一舉。
沈清薇出了廂房,便跟着沈清萱一路往觀演的大廳那邊去,她才擡起頭,就瞧見坐的滿滿當當的女席上,有着一抹不和諧的身影。
每年金秋盛宴的時候,因爲大廳都預留給了京城的官太太們,所以書院裡面山長和先生們的席位都設在左右的兩間耳房裡面,打開窗戶,正好也能把舞臺上的表演盡收眼底。
按說李煦現在是書院的先生,應該坐在耳房裡頭,可誰知道他這會兒卻堂而皇之的坐在沈太妃的邊上說話。
沈太妃偏生這個時候找了沈清薇去,這其中是個什麼意思,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了。
沈清薇一身嫩黃色的裝扮,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走起路來如楊柳扶風一般讓人如沐春風,纔到門口,已經得了多位太太們讚許的眼神,也唯有蕭氏這時候有些警覺,一雙眼直勾勾的看着沈清薇,心裡說不出的擔憂,看來謝玉和她的婚事,宜早不宜遲了。看見有人留言說正在看書,我也就安心了……終於知道並不是自己一個人麼麼噠,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