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平地高樓

咖啡廳位於電影院的二層,通往二樓的臺階,燈好像是壞掉了,也沒有透亮的窗戶引入光線,兩人就在黑暗中勉強視物,拾級而上,他在前面一階,林措跟在身後,剛剛把玩具槍藏在座位底下,想着等下喝完咖啡再去拿。

“不怕黑嗎?”

“你都不怕,我爲什麼會怕?”

“我啊,最怕黑了,可是沒辦法啊,在這麼可愛的小姐面前,總要勇敢一些。”

“那你很勇敢。”她隨口稱讚,“克服懼怕的東西,本身就是很勇敢的事,而且,你做到了。”

“呵呵。”他輕笑着。

走過樓梯的拐角處,再上了相同的級數,十三級,就看到了面前的小小咖啡廳,再往裡深入則是二樓的5個放映廳了,他們朝着咖啡廳走了過去,一個穿着隨意的人正在吧檯打瞌睡,他輕叩了兩下桌面,“兩杯美式。”

然後示意她跟過來坐下,是靠窗的位置,玻璃窗外籠着一層灰濛濛的霧靄,是許久未擦過的時間沉澱,她饒有興致地看着窗外,對面的辦公大樓足足有幾十層,玻璃幕牆鋥光瓦亮,那是都市的繁華之眼,很久很久以前,對她而言,都市就意味着高樓大廈,光耀灼人,西裝筆挺,美觀壯麗。

“你很喜歡外面嗎?”

“嗯?”她轉頭看他,他的視線正看向自己駐留的那座高樓,“什麼?”

“你很喜歡那個建築嗎?”他神色淡淡的,目光裡帶着探究,說話間呼出的氣流將咖啡的氣息往這邊拂了一些,絲滑的層次感伴着苦澀。

有了機會正常地看他,林措更多地是看他的神色,餘光微微瞟一下手指,“曾經很嚮往,後來,好像沒什麼興趣了。”

“您的美式。”服務員端了兩杯咖啡過來,她向來不喜咖啡,苦澀的味道令人難以忍受地做出猙獰的表情,加了糖和牛奶又覺得喝的根本就不再是咖啡了,所以她淺淺地聞着空氣裡的酸澀,饒有興趣地看向面前的人,玻璃花瓶裡插-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紅色玫瑰,美麗但不芬芳。

“還沒問,這位美麗的小姐怎麼稱呼?”他手指捻起那朵花,嫩綠的尖刺在他手指間留下淡淡的痕跡。

“我可以理解爲你在搭訕嗎?”

他聳肩,“難道你現在才發現?”

“...好像是。”

他也只是聞着咖啡的味道,沒有喝,香濃又苦澀,像是嚐盡了人生百態的千瘡百孔的心。

“你很漂亮,是第一個漂亮到讓我主動搭訕的女人。”他將玫瑰花貼近自己的鼻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對着玫瑰稱讚面前的女人。

“...多謝誇獎。”雖然這個誇獎有些過頭,但是對於讚美,沒有人會拒絕。

“而且,你很有趣。”他把花重新插了回去,角度變了變,在兩人的視線之間,遮擋了明媚的一隅。

“巧了,你也是。”

“讓我們來找個話題聊聊?”

“什麼話題?”

“手。”他擡起手,陽光下的手更是美麗,纖細修長的骨節,乾淨透明的指甲,嫩滑白皙,閃爍着溫柔的光芒,連帶着整個心情都好了起來。“你從開始就注意着我的手。”

她鎮定以對,敏感的人察覺到自己對於手頻繁的視線也很正常,畢竟,【不能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傻瓜。】不過,她也準備好了說辭,“對於手控來說,你的手美得讓人難以拒絕。”是說辭也是事實。

“那我能約到這位美麗的小姐,是沾了手的光咯。”他輕輕地笑了,是第一次發自真心地笑了。

“可以這麼說。”她對手的在意程度還沒達到手控的程度,但是瞭解還是有一些,畢竟那些年追過的愛豆,小手一個賽一個的好看,不注意不行啊。

他嘆息着,“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呢。”他的右手從左臂的袖口深處緩緩地揭起一張細膩的皮膚,像摘手套一樣地把它脫下,被遮蓋的真實手掌露了出來,那是粗糲的手,也算正常,不過比起之前的要醜了許多倍。

她看得興奮起來,“可以給我看看嗎?”

他把褪下來的仿真皮膚手套遞給她,

“不是,是手。”

正合我意!本來還想着不知道怎麼找藉口合理地看他的手,這下倒好,可以零距離觀察,她開心得有些忘形,對面的沐城倒是更加覺得這個人有趣。

他把手遞過來,她雙手接着,細細端詳,那是一雙飽經風霜的手,食指的繭子比起之前更加明顯,林措想象着自己握搶的姿勢,這個人應該是常常握搶的那種吧,心裡這麼想着,不知不覺地就發起了呆。

“這位美麗的小姐?”

“嗯?”被他叫回了神,她疑惑地看着他,“怎麼了嗎?”

“你已經牽着我的手發了半小時呆了,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她趕緊放開了手,尷尬地看向窗外,對面的高樓已經消失,“你看,”林措指着窗外,看向對面的他,她的咖啡杯已經不再冒着熱氣,對面的人手裡把玩着一個手指大小的高樓模型,跟外面的建築相似度極高。

“這是,”

“這是你曾嚮往的東西。”他嘴角噙着笑,目光長在模型上,“挺可愛的,不是嗎?”

林措突然意識到,自己遇到的這個人,不是入侵者,而是她從未遇過的一種人,在轉眼之間高樓變平地,她的眼神裡有着驚恐,“你,”

“我?”他指指自己,“我在幾分鐘的時間裡,讓它消失了?”又晃晃手裡的高樓模型,裡面不知是有什麼東西,發出叮咚的悶響。

她艱難地接受着這個現實,不知該怎麼面對面前的這個陌生人,而自己草率地跟他聊天,是不是已經完全暴露了呢?她看着已經冷透了的咖啡,心裡也有些涼,盤算着要怎麼安全離開。

“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水木,金木水火土的水木。”

“那我也自我介紹,我叫臨昔,降臨的臨,往昔的昔。”她隨口胡謅了個假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