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囤貨的習慣，冰箱裡總是滿滿當當，打開冰箱翻找了一陣，拿了幾樣簡單的食材，打算做個番茄牛腩，牛腩是洗澡前就泡上的，這時候血水也差不多泡出來了，用廚房紙吸乾水分，下鍋煎，牛腩和大蒜兩面都煎成了褐色，盛出來放在一旁備用，再煎土豆到兩面金黃，這些準備工作就差不多了。拿炒鍋油炒番茄，直到出沙，加入熱水燒汁沸騰，加一點冰糖，放入煎好的牛腩和土豆。沸騰之後倒入砂鍋，轉小火燉煮。
她手裡拿着小楓那裡順來的糰子，先墊了墊，Q彈軟糯的糯米糰子，裡面是豆沙餡兒，她吃得很是上癮，想着下次也要去多買一些。
沐城的短信發了過來，“你休息幾天，這些事我來解決。”
很是簡短，她只看了一眼，便將手機放在一旁，不打算回覆，過了半晌，還是覺得該回，因爲這個人的性子，不論受傷多重，只要想來就真的敢下了牀親自來尋她，“好。”
沐城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已經在她們公寓的電梯裡，病容稍顯憔悴，手裡還拎着滿滿一袋糰子。
被不少人看到了，大家都指指點點，卻沒有人敢上前。
他絲毫不在意，直到看到她的門上，大紅色油漆寫了字，“賤人”“心機婊”，連密碼鎖都被人糊了石膏。更別說門前的一堆雜物了。
他敲了敲門。
林措正好奇這關頭是哪位好漢敢來找他，邊想邊開了門，這就看到了故事的男主角。
她對外面的景象完全裝作看不到，熱情地迎他進來，“請進。”
只要關上門，世界就還能多清淨一會。
砂鍋裡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濃濃的香氣瀰漫了整個房間，他看了眼砂鍋，回頭的時候，林措已經把拖鞋放在他腳邊，“先換鞋吧，那是我做的番茄牛腩。”
沐城剛在沙發上坐定，她就想起來，“啊，快一個小時了，我去加點鹽。”
他看着牀上被壓出來的褶皺，雪白的兔子就窩在裡面，面對着自己和ipad，聽聲音居然是在看小豬佩奇？兔子旁邊是一個奇形怪狀的玩偶，圓圓的球狀身體，長長的鹿角，沐城很好奇，它是怎麼維持平衡的，像不倒翁那樣嗎？起身，剛想去摸它。
“別。”這個聲音令沐城擡起的手都僵了僵，她走了幾步上前，把那奇怪的玩偶抱在懷裡，“它很重要，別人不能亂碰。”
看她一副護崽子的模樣，沐城只好坐下，“怎麼不回短信。”
“我剛剛在做飯，回得晚了一點。”
“你在這裡，好像不**全。”
“還好吧，我這裡什麼都有，宅幾天也沒什麼問題。”她看到了被糊死的密碼鎖，倒是淡定得很，只是遺憾怕是能進不能出了。
他沉默了許久，不知該怎麼說，面容還蒼白着，精神倒是好了許多。
“要喝湯嗎？我做得還可以。”
她端了砂鍋在這裡，又做了兩個簡單的小炒，兩人就這樣在餐桌上吃飯，像相處多年的夫妻。
“哎，你確定是談添添乾的嗎？”濃郁的番茄湯裡夾雜着軟爛的牛腩，跟米飯混在一起入了口，濃香入鼻，她吃得開心，隨意地同他聊着這八卦，彷彿裡面的主人公不是自己。
“是他。”她吃得實在香，沐城也學着她的樣子，試了一口，確實是難以抗拒的美味。
“那應該還有後手，他的目標不只是壞名聲，可能還想把你趕出學院。”
“是我連累了你。”
他夾菜的幅度極小，每一下都在輕輕地痛呼。
“手肘放在桌子上，只動手腕，就沒那麼痛了。”
他不答話，卻是照做了，“是你定住了我們倆。”他沉聲道。
“應該是吧。”那時情況緊急，小楓沒有上前制住這兩人，她倒是在內心這般想來着，沒想到居然還有些用，至少把局面控制住了。
他深吸一口氣，擡眸看她，“我有時覺得你很厲害，有時又覺得不安。從相識開始，你的心情一直很掙扎，我明白，強大是會吸引來很多人，然後被逼着身不由己。”眼睛裡是憐惜。
林措默默地嚼着飯粒，有些寡淡無味。
“沐城，朋友就好。我們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就好。”
他有些無力，“那你在房間裡呆一天。吃吃喝喝玩玩樂樂。”放下了碗筷，起身離開了。
“多謝你。”她在關門的時候，輕輕地說。
她請了一天的假。
第二天出門的時候，藍天白雲，晴空萬里，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樹洞裡冗長的投稿被刪除，房間門口的髒污被清理乾淨，門鎖煥然一新，學院裡的學員們看見她，也像路人一樣走過去，沒有絲毫奇怪的目光。
安寧的日子總是過得極快，好久沒有見過沐城和小楓，雲泊那邊卻再次派那人把她叫了過去。
在路上的時候，她細細地數了數日子，約定的時間是明天。
還是熟悉的會議室，不同的是，這次裡面多了幾個人，正是五位老師——雲泊、陽結、雲蘇、法燈、黛鬆。
“到了今日，各位老師你也接觸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做個選擇了。”雲泊總是匆匆忙忙，穿着緊身皮衣，完全不像是一個老師。
“雲泊老師，其他的老師呢？”
“他們各自還有課要上，你以後會認識的。”這是將自己的選擇框死在這幾位身上了嗎。
“不是離說好的一月還有一天嗎？”
“明日休沐，耽誤大家的休息時間也不好，今天就把你叫了過來。”
她沉默不語。
雲泊一時有些看不懂她，從一開始她就在顧左右而言他，像是在轉移話題，或者，拖延時間。
“林措啊，”花白頭髮的花甲老人最先開了口，會議室裡有淡淡的迴音，蒼老的聲音顯得格外綿遠悠長。
“陽結老師。”她恭敬地朝着陽結老師，微微低頭。
“你是還沒想好嗎？”
她老實回答，“是的。”
“那要不，你先挑一個，暫且拜師一月吧。”許是他說話極有分量，其他人都沒什麼意見。
“這是，什麼意思。”她擡頭看向衆人。
“不久之後，學院裡會有一個活動，你若是不拜師，便只能參加普通場次，拜了便能參加，重點場次。獎品是，六年級六班的升學資格。”雲泊說得簡短。
“......升學資格。”
“就是說，只要在重點場次上勝利，就會成爲整個學院的重點栽培對象，一年之後，可以進入魅洞。”黛鬆老師貼心地解釋道。
林措明白了他們的意思，自己屬於底子較差的類型，普通場次未必能勝出，這是讓自己走一個捷徑。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個捷徑非常誘人。
她正思索着。
有人慌慌張張地進來報告，在雲泊耳邊說了些什麼，她臉色大變，對着林措，“這事你再想想，明天再答覆，你先回去吧。”
衆人不解，紛紛出言問詢，語氣裡卻不免逼迫之意。
“這，”
“雲泊老師，怎麼又要拖到明日。”
“明日我有約了。”
林措已經走出了會議室，雲泊這纔開口道，“學院的明珠塔無光自亮，餘者，回來了。”
衆人皆是大驚，會議室裡一時鴉雀無聲。
門外傳來爭執聲，確切地是，只是一個人單方面爭執，餘者拎着剛剛離開的林措，往這邊走。
她一邊掙扎一邊說道，“你是誰啊，放開。”
“你再不放開我喊人了啊。”那人毫無反應，林措想了想，反正各位老師就在此處，安心了許多，不過還是邊掙扎邊往前走。
“......”
直到將她提進了會議室，她惡狠狠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怒目而視看着那人，他隨意地坐下，老師們都靜默着，一言不發。
他五官清雋，面容溫和含笑，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先是四下掃視了一番，才含笑開口道，“別來無恙啊，各位。”
老師們這才起身，紛紛朝他點頭致意，恭敬得很。
“坐下吧。來，你們剛剛在談什麼事？”他手肘靠在原木色長桌上，十指交叉成一個平面，下巴就隨意地靠着上面，嘴角眼裡皆是笑意，春暖花開。
雲泊回了話，“餘者，我們在說，幾天後的摘星大會。”
“噢，這可是很少見的一場盛會呀。”他興致勃勃，完完全全是個明媚的少年郎。
“那這位是，”他指着被自己丟在門口的林措，她聽到餘者這個稱呼的時候，就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學院的創辦者，她低頭看地，不再言語。
“這位是我們的學員，正問她要拜誰爲師呢。”
“這麼巧啊，我今天心情好，就拜我吧。”他有些隨意地說，眼裡的堅定卻是擋不住。
“啊？”雲泊小聲地疑惑，“餘者，你從來不參與這個的。”
“這不，爲了融入學院，我積極參與參與嘛。”他笑得更加無害。
雲泊懂了他的意思，走到林措近前，“快去拜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