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親我

蔚夫人這一次生病爲以後的退婚埋下了種子。

“怎麼不把那姑娘帶過來?”蔚夫人半坐起身,身後的軟墊靠背是蔚連特地定做的,用起來尺寸剛好,很是得宜。

“她不願意。”蔚連有些失落地說道,覺得有些歧義,又解釋了一下,“她不願意破壞趙無極和我的婚事,所以不願來蹚渾水。”

瞧着自家兒子的失落模樣,蔚夫人還是有些擔心,“我的傻兒子喲,姑娘那是吃醋。”

“吃醋?”蔚連從來沒想過這種可能,再細細地回憶兩人相處的過程,連連搖頭,“不可能,她不會的。”

她的神情一直都冷淡,少有笑意。對自己和趙無極更是避之不及,怎麼可能會吃自己的醋呢?

“那你這三個月打算怎麼過?”

蔚夫人對自家兒子的事瞭如指掌,連兩人間三個月的約定一事都知曉。

在心裡感嘆,這確實是一步好棋。

兩人間最大的問題就是,互相有情意但沒有說明。如今蔚連主動說了,阿鈴卻還沒發現,這個男人已經在她心裡紮了根,只是還沒破土,她尚未發現罷了。

這種蟄伏的情根一旦破土,便是生生不息,轉瞬即成參天大樹。

“我定然是要時時陪着她的。”只要想到她,蔚連的臉上便時時帶着笑意。

“母親今天就好心給你些提示,建立羈絆,留下念想。”蔚夫人這次裝病,留下趙家和蔚家的芥蒂是其一,其二就是把這個有了媳婦忘了孃的兒子給騙回來,好好教導一番。

“兒子不明白。”蔚連細細品着這八個字,還是不大明白。

蔚夫人少見地給他翻了個白眼,“你當然不明白,你要是明白阿鈴早就同意你了。”明顯是對他的效率低下感到不滿意。

“所謂的建立羈絆,指的就是感情,你們共同養個貓兒狗兒什麼的,或者做一件長期才能完成的事,一步一步來。”建立羈絆,是影響感情,人做判斷的時候,無非就兩條,基於事實或者情感,兩人之間有了回憶,有了共同的寵物或者孩子之類,那就是強有力的紐帶,會將兩個人緊緊栓在一起。而且,這種東西最容易互相瞭解,自家兒子的品行在這方面沒得挑。

“所謂的留下念想,指的就是痕跡,在共同的回憶裡,戴過的髮簪,受傷之後結出的傷疤,只屬於你的手勢動作。”留下痕跡,是影響事實,有些事情發生了,可能會忘,感情產生了,可能會壓抑,但是傷疤,物件,就是在那裡,時時刻刻提醒,這就是所謂相愛過的證據。

聽了這一番話,蔚連託着下巴,若有所思。

阿鈴的事他一向上心,而且勢必做到親力親爲。

蔚連在聽從教誨方面是一把好手,做起事兒來更是毫不含糊。

傍晚回府的時候,臉戴面具的他身後跟了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正值晚膳時間,阿鈴已經在飯廳等候,大概是等得久了,餓得很,已經準備先動筷子,纖細的手同指間的玉筷一樣潔白無瑕。

“阿鈴怎麼都不等我呢?”清朗的聲音從十米開外就傳到了飯廳,遠遠地,就瞧見他從門口進來。

阿鈴停了手,將筷子放下,站起身來,婷婷嫋嫋,這才擡眼望去,滿臉的關切神色,“夫人怎麼樣?嚴重嗎?”

“還好,沒什麼大事。”蔚連隨手摘了面具,露出被掩蓋的絕世容顏,神色倒是平淡。

阿鈴也稍稍放下心來,“怎麼突然就...”說到此處,她才瞧見被蔚連高大的身形擋住了那小姑娘,是在外城碰到的小乞丐。

如果不是那一雙標誌性的大眼睛,她還真認不出來。

當時的衣裳袖口處,領口處,都打了細細碎碎的各色補丁,尤其是褲腳處,線頭都漏了一圈,腳上更是,連雙鞋子都沒有,很難想象,那麼小的孩子,是怎麼在那樣的環境下活下來的。

如今洗了乾淨,黑乎乎的小臉白淨得很,這模樣實在是一等一的玉雪可愛,換了身新衣裳,是個十分俊俏的小姑娘。

“哎?你把她帶回來了?”阿鈴嘴角彎彎,眼裡滿是驚喜,顯然是很喜歡這小姑娘。

“嗯,以後就讓她跟着你吧。”蔚連也微微笑了,他的目光裡只有面前這個如珠如玉的女子。

“不用,我那裡人手夠。”阿鈴雖然歡喜,卻下意識地拒絕。

“終歸是個小姑娘,你院子裡的丫鬟做事妥帖,跟着她們,這孩子也能學些東西。”蔚連早就想好了說辭,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

“隨你吧,那就交給如棋了,我是沒工夫的。”自己終歸不是這裡的人,也教不了她什麼,如棋卻是個有智慧的,交給她很是穩妥。

蔚連知道她的顧慮,本來想讓她當做妹妹養,但是阿鈴疏離的個性以及隨時想走的心情,肯定是不會同旁人建立過於深刻的感情的。

這才提出做小丫鬟的法子,這樣不論她在不在,那小姑娘終究是憑着做事得口飯吃。

如棋將她帶了下去,綰了雙丫髻,換了丫鬟的衣服,水靈可愛,被芳菲苑的各位丫鬟們一通好摸。

今日阿鈴有些反常,蔚連叫她喂自己的時候順從得很。

蔚連直勾勾的目光,她已經免疫,甚至可以視若無睹地吃完一頓飯。

“阿鈴,餵我。”蔚連臉上滿是壞笑,嘴巴微微張開,耐心等着。

“好。”阿鈴隨手夾了塊青菜餵給他。

“阿鈴,餵我。”

“好。”阿鈴又隨手夾了塊肉餵給他。

“阿鈴,親我。”

“好。”阿鈴又隨手夾了塊魚餵給他。

一塊魚夾在嘴邊,他沒有張口,握住她拿着筷子的手,把臉緩緩地貼近她的。

四目相對,阿鈴的臉通紅,往後縮了縮,拉開了距離,臉也側過去一些,不再看他,“做什麼?”有些嗔怪。

“我說,親我,你答應了。”蔚連滿是得意,腆着臉開心地等着,一臉期待。

“......我沒有。”她囁嚅着耍賴。

“談戀愛本就有這一項不說,你那些書裡的人親來親去,一本書親了幾百回,如今你答應我了,卻又反悔。”

又拿談戀愛來說事兒,阿鈴真後悔沒看好自己的小說,讓他順手拿了幾本,現在學得如此難纏,這才第二天啊,之後可怎麼辦啊。

她對天長嘆。

“這種事一向是真心些爲好。”她想了想,自己看過的小說比他吃過的鹽都要多,怎麼能輕易認輸,開始忽悠。

“那你是說你不真心了?”他很是受傷。

“我是說,我們纔剛開始,還是要慢慢的,一步一步來。”阿鈴耐心地解釋道。

“可是,你剛剛答應的小事都不算數的話,那我怎麼確保你三個月的事算數呢,推己及人,那我之後不算數又要怎麼說?”

這就有點威脅的意思了,既然你說話不算數在前,那我等過完三個月之後,不算數在後,你也沒什麼辦法,畢竟,規矩是你破的。

“......”阿鈴小心翼翼地湊上去,嘴脣貼着他的臉頰,輕輕碰了碰。“是了,既然我們之間有約定,那肯定還是都要算數,才能算是君子協定。”她笑得勉強。

“嗯。”蔚連微微點頭,心裡早已是樂開了花,上牙齒輕輕地咬着嘴脣,不讓自己忍不住笑出來。

兩人的手此刻還是握着。

阿鈴抽出了手,上面都紅了一片,格外醒目,“我吃完了,先回去了。”

“我送你。”

兩人都習慣了,將送回去這件事看得自然無比。

就這幾步路的功夫,他走走停停,最後停在院中石桌處,實在是不走了,石桌處風景極佳,是賞月的好地方。

園子裡已經點了燈,四角雕砌的石臺上盛着紙糊的燈籠,內裡則是燭光顫顫。

白日裡明豔的繁花,在燭光的映襯下,倒多了幾分幽靜之美。

“那你在此處欣賞夜色,我就先回去了。”阿鈴並不打算停留,拂袖就要離開。

“阿鈴,稍等,我有話同你說。”

被他一把拉住,她只得順勢坐下,“說吧。”

石桌上擺了些水果跟糕點,也另點了一盞燈,照得面面相對的二人眉目幽深,含情脈脈,月白色的衣衫,同月色相合,兩人彷彿月亮裡走出的謫仙。

“我想給你開一家首飾鋪子。”

“不用。”

果斷的拒絕,根本沒有思考就直接拒絕,蔚連很受傷!

“你別急啊,聽我說完。”蔚連壓住自己想吐血的慾望,耐心地引導,“你要在這裡待三個月,這些時間要做什麼,你可有計劃?”

“......”她確實是沒有的,這一次沒想到會是這種境況,帶的小說也只夠她看上半月有餘,人世的很多東西在這裡也是沒法兒用的。

“女子愛首飾,尤其是今天在外城碰到的那個幕籬女子,我覺得她的手藝很好,你們不如合開一家首飾鋪子,你出錢,她出力。”

那幕籬女子無論是品味、手藝還是人品都是一等一的,阿鈴有些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