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阿鈴一舞

轉頭又一臉好意地勸她,“姑娘快上樓去吧,明日來合歡樓就是,隨時可以上場。”

這掌櫃的,是個憨厚人,說話做事都透着真誠,就算是巴結,人家巴結得舒舒服服,真誠動人,絲毫不叫人覺得膈應。

阿鈴點點頭,沿着樓梯上樓去了。

食客們很是入迷地瞧着她上了二樓,連走路的身姿都迷人。

那富商還不死心,竟要跟上去,被掌櫃的拉住,小聲勸阻,“我說張老爺呀,二樓可是貴人們,你別想了。”

那張富商恨恨地看了一眼樓上,只得坐回去,繼續看跳舞,卻沒了心情,只一心想着那女子的曼妙身材。

“瞧那女子的打扮,也就是個尋常丫鬟。”況且自己也是有靠山的,靠山還不小,拐個丫鬟玩一玩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麼一想,膽子也大起來,精光一綻。

翌日清晨。

早早就有內衛登了門,一身甲冑,面色威嚴,很符合天者的氣質,對着半跪在地的蔚連道,“少將軍,天者口諭,傳您召見。”

“是。”這是之前就定好的,今日上午蔚連須得跟天者商議一番邊境的事情,下午則是其他重臣的事兒了。

她悉心打扮了一番,在蔚連的強烈建議下,帶了一層薄紗遮面。

到了合歡樓,時辰還早,她上前去跟掌櫃的交談。

“掌櫃的,我是昨天報名的。”她行事彬彬有禮,對着掌櫃的溫柔一笑。

掌櫃的,瞧了她幾眼,衣裳髮飾跟昨天大不一樣,愣了好一會兒,憑着聲音和薄紗下隱隱約約的容顏,才恍然道,“您是昨天坐在樓上那位姑娘吧。”

“是。”她從容點頭。

這位可是少將軍身邊的人,能讓她贏一贏自然是好的。

“姑娘若是想優勝,那就再等等,午時再舞,贏面會大上許多。”掌櫃的說得明確。

“這跟時辰有什麼關係?”阿鈴擡眸看去,滿是疑惑。

“我們評定優勝,是按每位舞者跳舞期間的客流量,銀錢進項算的,午時客人最多,這邊是得天獨厚的優勢了。”

掌櫃的耐心解釋,一是這姑娘來頭不小,二是這姑娘行事有禮,三嘛就是這姑娘的容顏屬實上等。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容貌好的女子總會受到優待。

“那昨日優勝的,是哪個?”她隱隱聽說,昨日優勝的,姍姍來遲,但還是贏得大賞。

“昨兒個優勝的,是花滿樓的花魁——千月姑娘,她啊,不需挑時候的,只要來,便是穩贏的。”說起這千月姑娘,那可是花滿樓的搖錢樹,這一次就是衝着第十一日的比試來的,到時候入了哪位貴人的眼,打賞可就不止是一點半點了,甚至能替自己贖了身,當個妾室姨娘之類,享不盡的富貴啊。

畢竟是花魁,舞姿和歌聲必然是一絕,名氣當頭,這情況也正常。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角落處那可不是張大壯張富商嘛,雖然戴了面紗,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女子。

另一側則是位老者,撫須而坐,衣着乾淨樸素,只自顧自地喝着酒。

她今天換的不是天門的尋常舞衣,而是來時穿的衣裳。

上身短衫,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線,綴了些流蘇,閃閃爍爍,靈動。下身長裙,百褶綺羅,身側鈴鐺微微響動,悅耳。如瀑長髮垂落而下,只將兩側碎髮拿絲帶籠在枕部,一張小臉被面紗遮了大半,玫金色的眼瞳熠熠生輝,有如神女。

“不用了,我一向不喜歡等着,如果可以的話,現在就開始吧。”這般做,還有個原因,蔚連此時正在忙,看不到自己跳舞。跳舞最能見心境,她怕暴露出,近日來,心裡的動搖,是的,有時候,感受着他溫暖的臂彎,甚至有種樂不思蜀的奇異感覺。

這邊正說着,有一華服女子,施施然到了近前。

但見她身穿琥珀撒花直領錦衣,逶迤拖地芥末綠底錦綬藕紋繡裙,身披石藍色銀狐輕裘紗衣。烏雲般的頭髮,頭綰風流別致朝雲近香髻,雲鬢裡插着碧色透玉扁簪子,膚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個赤金鐲子,腰繫蜜合底絲攢花結長穗絲絛,上面掛着一個妃底繡着壽星翁牽梅花鹿圖樣的香囊,腳上穿的是月白色寶相花紋雲頭繡鞋,整個人天姿國色。

她身後跟了兩個丫鬟,還有個穿着舞衣的女子,長袖扶風,花鈿嫵媚,身姿窈窕,顯然也是練過舞的。

“掌櫃的,我這裡有個舞者,也想參加一下你們的比舞大會呢。”那派頭一看就是世家小姐,語氣裡帶着些輕視。

掌櫃的一瞧,當下就頭上冒汗,這不是趙家的趙無極大小姐嗎?這位可是貴人中的貴人,父親乃是天者跟前的得力大將,趙無極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從小就霸道了些,天門之中除了皇室外敢惹她的人還沒出生呢。

他的態度立馬恭敬了十倍,下跪行禮,“趙小姐說了,那自然是沒什麼問題的。”語氣裡是十足十的小心謹慎。

趙無極斜睨一眼阿鈴,看不清臉,而且瞧見她身旁並沒有其他人,只道是尋常女子,便也沒有過多地搭理。

“那不知趙小姐打算什麼時候讓這舞者上臺?”趙無極不發話,掌櫃的也不敢起身,只是擡頭恭敬地問道。

“她啊,自然是最後一個。”趙無極昨兒個聽說了,那阿鈴是要參加這個比舞大會的,自己就要壞了她的事,讓她做不成,更贏不得!

趙無極帶人來參加這次比舞大會,自然不需要挑時候,只需要在最後這個舞者上場的時候,大肆花費一番,那阿鈴自然就穩輸不可。

“小人這就安排,最後一個大約要到申時,還請這位姑娘準備好。”

二樓環繞着佈置了多個飯桌,四面皆有紗帳,貴人們都喜歡神秘一些。

趙無極很自然地上了二樓坐下,只屏息瞧着,靜靜地等着少將軍府的人來。

掌櫃的這纔敢起身,大氣都不敢喘,少將軍的事也有所耳聞,今天一瞧,這趙大小姐怕是衝着那姑娘來的,自己還是做好分內事,人家不問,就別多嘴,兩頭不得罪是最好的。

阿鈴第一個上了臺。

她報名的時候,想着蔚連在內城太過有名,他的花邊消息更是廣爲流傳,便靈機一動用了個假名字,只叫“鈴鐺姑娘。”

此時客棧內生意很是冷清,只有三兩桌,掌櫃的上臺,面上含着笑,“今天的比試由此開始,第一位舞者,鈴鐺姑娘。”

這才退了下去。

阿鈴在臺下,一個輕躍上了臺。

舞者戴面紗也是很常年,只是這樣不會有容貌的額外加成,只能靠舞者本身的舞蹈罷了。

有人低聲叫了句好。

這一躍便可看出些東西,阿鈴腳步輕快,今日原本穿了繡花鞋,上臺的時候卻是光着腳,纖纖玉足,腳踝處有絲帶飄舞,腰側的鈴鐺輕響,只一個出場,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哎,這女子有些看頭啊,服飾不同,妝容打扮更是不同。”

“是啊是啊,真想看看面紗之下的容顏。”

“這女子,上臺很是靈動,我覺得今日的勝者,約莫就是她了。”

“話別說得太早,且看着吧。”

臺下議論紛紛,這是酒樓的正常現象。

任人評說,她置若罔聞,隨即便開始了舞蹈。

大拇指與中指鬆弛地相連,形成O狀,同時,食指上翹,其餘兩指鬆弛地與中指併攏,指形秀立,做的是蘭花指。

伴隨着悠揚的琴聲,背對着觀衆,輕揚纖手,由下而上,如舞動的翻飛的蝶兒,翩躚柔婉,長髮及腰,嫩白的腰部若隱若現。

琴聲略快了些,她便隨着琴音動作也快了起來,花枝般的手在面龐處輕綻,如水眼眸在此刻更是撩人。

輕揮素手江湖寂,看花做人間。

這舞蹈化作心情,在心靈深處,繚繚不悔,吹散重重烏雲,在她清澈的眼眸裡真切難言,片片情綿綿意,。

如夢遊花宴,如夢迴情郎。

熟悉而動容。

“哇,這女子比昨日的千月姑娘都要厲害幾分。”

“是啊,舞姿曼妙,指法柔媚,步步生蓮,花間飛蝶,令人如飲佳釀,無法自抑啊。”說這話的正是一位着月白色長衫,書生打扮的人,話裡含情。

樓下連連誇讚,趙無極擡眸一瞧,只輕蔑地一笑,對身後站立的舞者道了一句,“如月,你定然能贏的,是不是?”隨意的問話讓那叫如月的女子心肝一顫。

她連忙跪地,“如月必定傾盡全力。”

趙無極只冷哼一聲,“你在此處且瞧着吧,我去外頭逛一逛,等阿鈴那個小賤人到了,你們再去叫我吧。”

“是。”那舞者跪着,手止不住地輕顫。自己是臨時被趙小姐買下的,花了重金,只爲了今天這一場比舞大會。

臺上那女子跳得極好,自己怕是難以超越,只能出奇招,勉力一試,拼一條活路。

趙無極名聲在外,狠厲卓絕,對下人對奴僕,嚴苛至極。

蔚連同天者就在二樓的紗帳之後,寂寂地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