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溫臨往事

穿着女子高中校服的於宣,行走時似風兒輕拂。

張溫臨在被於宣治好之後,就去了城裡找了份正經工作,他年少時在書塾基礎很好,腦子又靈光,在新世界報社成爲了一個記者。

新世界報社是城裡最大的報社,裡面有十幾位記者,每天出去尋找新聞,整理成文稿交給主編。

張溫臨做事靈活,跟警察署的一個小警察關係極好,常常從他那裡得了新案件的消息,再加上一些改編,刊登在報紙上。

有天,小警察神神秘秘地拉着他坐在路邊的攤子前便吃餛飩邊閒聊。

“我跟你說啊,最近有個新鮮事兒。”

張溫臨頭都不擡地大口呲溜着餛飩,含糊問道,“什麼呀?”

小警察看他這幅不捧場的模樣就失了興致。

張溫臨催促道,“快說呀,這頓我請了。”

小警察這纔跟他湊近了些說起來。

“就在城裡,最近死了很多個人。”

“這麼大的地方,每天有人死去應該很正常吧。”

小警察賣關子,“要是一般的情況我用得着跟你說嗎?”

“那是什麼?”張溫臨往嘴裡塞了一口餅子,急急地看向他。

“那些人啊,都一個死法兒!你說蹊蹺不蹊蹺。”

張溫臨來了興趣,“怎麼說?”

“聽我們頭兒說,是些奇人異士,都是有真本事的,匕首封喉。”

“這種事?那麼多起難道沒有可疑的人?”

“有啊,聽說是個穿女子高中校服的女人,樣貌嘛,就不清楚了,見過的,都死了。”

張溫臨覺得這是個極好的選題,當下就來了興趣,又拉着小警察問了幾個案子的細節,準備就這件事寫一篇長文,分五次刊登。

故事刊登之後,報紙的銷量大增,由於寫得隱晦,再加上純屬虛構的字樣,大家都當成故事來看,警察署也只當是圍觀羣衆投的稿,懶得追究。

沒幾天,張溫臨就等來了一個人,當身着校服的於宣出現在他房間的時候,實在是把他嚇了一大跳。

“於宣?”他的眼睛亮了亮,顯然是驚喜,再看到那身衣裳,好像明白了什麼。

“張溫臨。”她的聲音冷冷的,目光裡帶着複雜,在房間裡找了個小椅子坐下,張溫臨則是坐在牀上。“你怎麼會在這兒?”

“治好病之後,我就來了城裡,打算好好生活,報社的活兒很有意思,工資也不錯,就這樣穩定了下來。”

於宣看着他牀頭的報紙,向上的一面正是刊登的故事。“那是你寫的?”

“嗯。”張溫臨隱隱有了猜想,但是又覺得實在不可能,於宣從小性子孤僻,卻決然不會殺人。“你......你,是你殺了那些人嗎?”

“張溫臨,不該你問的事情就別問,不該你做得事情也別做,以後不要再刊登這種文章了。”

“那你以後別再殺人了!”他蹭的起身,既然於宣能悄無聲息的進了自己的房間,衣裳又一致,只怕今天就是來殺自己的吧。

於宣懶得再多話,起身就要走,被他一把拉住衣袖。

衣袖裡有夾層,堅硬的物事就在裡面,他當下就從裡面掏出一把匕首。

“匕首封喉,校服女子,是你。”他的眼裡滿是驚異,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訝異於一個人的變化,連殺雞都怕的人,居然成爲了劊子手。

“是我。”她冰冷的神色,像是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是那個男人逼你的嗎?”對於懸星和祁熱的事他也知道一些,村裡人只說,她是跟着一個男人離開了,祁熱待在家裡很少出門渾渾噩噩。

就連當初成婚的交易也是爲了那個男人。

“你說什麼!”於宣猛地甩開他的手。

細嫩的手腕力氣卻大得很,張溫臨被摔在地上,屁股痛得一時站不起來。“你可以離開他的啊,你可以有很多選擇,這世上不是隻有那麼一個男人。”

於宣走得頭也不回,“那篇文章再出現在報紙上,下一次你就會死。”

張溫臨看着她的背影和空洞的樓梯,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

張溫臨沒再繼續寫下去,他源源不斷地從小警察那裡打聽相關的案子,想要就藉此來找到她。

花了兩個月的時間,被殺的人越來越多,張溫臨又一處刊登了那篇文章的續文。

他信心滿滿地等着於宣來找他。

那時的她,身後跟着一個老人,是於宣爺爺。

爺爺看到是他,才道,“原來你是想要放他一馬。”

於宣道,“他不是我們的目標,又是從小相識,沒必要殺。”

爺爺道,“可他的文章讓我們的處境變得有些艱難吶。”

張溫臨看着這兩人的神情,才恍然,一直逼迫於宣做這事的,正是她的好爺爺,在村民眼中已經入了土的於家老頭子。

他沉默着,也不求饒,也不掙扎,只問道,“爲什麼讓她做這種事?我看過了,你們殺的人根本沒有規律,完全不像是仇殺,更像是毫無理由的屠戮!”

於宣的嘴動了動,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爺爺問,“你喜歡她?”

張溫臨不答話。

“喜歡一個人,就該着爲她做任何事,而不是傷害她。”這是於爺爺常用的說辭,企圖將所有人都蠱惑成愛的奴隸。

他看着於宣,柔順的長髮散在身側,她的瞳仁跟一般人顏色不一樣,是更爲純淨的淡藍顏色。

於爺爺知道,他不需要死了,只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願意爲於宣做任何事。

“走吧。”爺爺叫她。

“嗯。”於宣乖順地跟在身後,兩人在半夜時分離開得悄無聲息。

他跟在身後,眼見着兩人進了一扇門,裡面黑黢黢的,是他住的地方不曾有的款式,裡面有鐵鏽味道,細想起來,那應該就是血門了。

這個城市沒再出現過類似的事件。

張溫臨當了兩年的小記者,又回家賠了父母幾年,隨後開始孤身一人流浪。

老者的神情滿是懷念。

林措道,“你是,張溫臨。”

“我是。”他沒有否認。

“......”林措一時無話,只皺着眉頭。

“永遠不要跟葛老爲伍。”這是張溫臨的叮囑。

熟悉的煩躁感再次涌上來。

林措翻動着血門,感受着裡面的陰風陣陣,有種想一頭栽進去的衝動。

裡頭有個聲音在呼喚着她的名字,“林措,林措。”

張溫臨發現她的不對勁打算伸手去拉的時候,林措已經進了血門,隨後整扇門都消失不見。

血門裡有了極淺淡的亮光,以前只有兩條路,通向靈異社和天門,如今,憑空多了一條路,她的腦子彷彿受了指引,有些鬼迷心竅地朝着那條路走了進去。

黑黢黢的岩石砌成,潮溼的塵土氣息讓她覺得自己是置身山洞。

張溫臨曾說過,血門的出口曾是這世上最血腥的地方,數年過去,再血腥的地方也應該變得普通。

林措並不擔心自己即將碰到的。

再往裡走,有密密麻麻的藤蔓攀附在牆壁上,林措不得不開着燈一一確認過,畢竟,這種地方萬一暗藏毒蛇,自己被咬一口就很危險了。

就像她害怕關燈之後的黑夜,那她會把屋裡所有的陳設記得清清楚楚,將所有的暗影都解釋個明明白白,就什麼都不怕了。

“林措。”

她汗毛豎起,是的,又聽到了呼喚,這一次是真真切切,清清楚楚。“誰?”

“是我。”

林措聽了出來,這個聲音,是葛老。

她記得張溫臨的忠告,連靈異社都與葛老爲敵,自然是要遠離的。

回頭,發現沒了路,只有一堵黑黢黢的牆壁,夾縫裡遍是各種蟲蟻,密密麻麻地攀爬着。

林措最怕這些東西,只得繼續往前走,亮光就在不遠處。

出了洞口,是在一座山裡,現在時節正好,漫山遍野都是鬱鬱蔥蔥的。

落生就停在洞口處,等着她。

懶懶地看她一眼,“來了。”他斜斜地倚着山石,這也是林措沒能第一時間發現他的原因。

“這是哪裡?”林措對他也比較熟悉了,知道落生還算紳士,問道。

“這啊,你應該來過。”落生直指頭頂,林措順着他的手指看去,山頂處有一座小樓,瞧着有些熟悉。

林措努力回憶了一下,倒是真想起一個地方,殯儀館後院的小閣樓,如果從山底看去,大約就是這麼個模樣。

“......殯儀館。”她心頭唸叨,說起來,這種地方說血腥也算得上,又有些算不上,終歸是血門指引到了這裡,大不了等下自己再靠着血門回靈異社就是。

落生將連着繩子的勾爪往上一拋,勾爪穩穩地落在窗戶上,他扯了扯繩子,確定了結實程度,便對着林措道,“請吧。”

“......你先上去,再把我拉上去豈不是更好。”這樣的條件下爬上去,無異於攀巖的難度,林措對自己的體格很有數,這事做起來艱難。

“也行。”落生幾個騰躍,比猿猴都要靈活數倍,再借着繩子穩定身形,只一分鐘,便到了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