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僞噬鏈

大師兄看着他,愣了又愣,總覺得他像變了個人,卻又說不出哪裡變了,只能先將他帶離人羣的非議,步履不停地拉着他的衣袖去了飯堂。

方大娘見着他的時候,微笑着想給他盛飯,好像想起什麼一般,握勺的手尷尬地頓了頓,去廚房裡端了四菜一湯出來,做得精緻好看,“寧醫師,您進去坐,我端進去給您擺好。”

“方大娘,你不必這樣。”寧蒙眉頭皺起,旁的人他都可以不在意,相熟的,對他照顧備至的方大娘,他卻不想生分。

方大娘堅持,寧蒙被大師兄按在桌前,方大娘認真地擺好,跟大師兄的三個小菜放在一起,足足有七個菜了。

有黃豆豬蹄,豬蹄被燉了許久,油亮光滑的皮脂散發着軟爛甜香,儼然是小竈特供,還有板栗燒雞,保存極好的珍貴板栗同雞肉的味道完美融合,清香入鼻,引得其他人側目而視,剩下的兩道比較簡單,不過也是之前當弟子時期難以嚐到的——回鍋肉和醬鴨,最後一個湯則是味道鮮美的奶白魚湯。

寧蒙沉默地吃着,背對着衆人,看不到後面或豔羨或嫉妒或中傷的目光。是的,他就是要讓同門看到,自己吃的是什麼,他們吃的是什麼,差距在哪裡,就算讓自己引起嫉恨也沒關係,他就是要給同門心裡留下一個印象:師父吃得也跟我一樣豐盛,你們的嫉恨也應該是雙份。

這樣的種子很重要,會在恰當的時候開出奇異的毒花。

這頓飯明明是他吃過最好的一頓,卻吃得很沒有滋味,他心亂如麻,地位的突然拔高,是因爲師父發現了什麼不對勁,所以才把自己找個由頭推出師門嗎?可是又沒有不容之意,還讓自己住在後院,至於那個烏金的獲得就更扯,不論是誰,只要進那個房間,都能找得到吧,那麼濃重的味道。

“大師兄,你進過小書房嗎?”他狀若無意地問。

“有過一兩次。”

“裡面有什麼味道嗎?”

“不過就是多年未有人住過的黴臭氣,雖然時常打掃,還是”,大師兄眼看着他臉色大變,怕是以爲自己瞧不起他嗎,那屋子雖黴臭,古籍卻是無價,“不過,只要認真修繕一下,再將其中的古籍都保養一番,必然是個好地方。”

寧蒙敷衍着點點頭,沒什麼興致的樣子,原來,旁人竟然聞不到那藥香嗎。

吃罷飯,告別了大師兄,回到了自己的小破屋。

大抵是昨晚通了個宵的緣故,他腦子昏昏沉沉的,在藥香裡好像什麼都沒想,又好像什麼都想了,關於昨晚自己盤坐着在琢磨什麼,一點都想不起來。

通宵的後遺症大概顯現了出來,他又昏昏沉沉的,倒頭便睡了過去。

這一睡,又到了傍晚,被送飯的人敲門敲醒了。

整了整衣服,纔去開門,客氣地接過飯食,獨自在房裡吃着,並沒有點燈,他感覺自己變了許多,不點燈也可視物。

只吃了兩口便沒了胃口,這飯菜好是好,就是油膩,遠沒有以前吃薺菜餃子來得酣暢淋漓,只能嘆息着,以後怕是吃薺菜餃子都是稀罕咯。

沒有課業,沒有管束,他也不願再去同門裡湊熱鬧聽風涼話,只能接受自己成爲醫師傳人的現實,去了小書房。

同昨天一樣,熟門熟路地進去內房,只是這次找了根枯樹枝把牆壁門卡住,防止把自己困住,房頂上的空洞已經補好,寧蒙手執油燈徑直朝着臥榻走去,將那烏金翻了出來,放在手裡細細端詳,明明就是一塊黑漆漆的泥巴,不知那醫師怎麼這麼寶貝它,甚至得到了它就能成爲傳人。

憑空地,他聽到了那噬鏈的呼喚,彷彿是從烏金裡發出來的,然後鬼使神差般地將它捏搓成一個鏈索模樣,用噬鏈一模一樣,它說着,“交易達成了,你得到了好運,現在該付出點什麼了。”

寧蒙盯着那烏金,大喝一聲,“你是誰!”

那漆黑鏈索咔咔咔地顫抖起來,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

“易博年!”

它怒吼着說出那醫師的名字。

“你是易博年的至寶,怎麼又同噬鏈有關係。”寧蒙絕不相信親手被自己放回荒洞的噬鏈能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只能想到是烏金在裝神弄鬼。

“因爲現在你是我的主人,你想讓我成爲什麼我便是什麼。”連聲音都同噬鏈一模一樣,寧蒙真懷疑它是不是窺探到了什麼,所以故意試探。

“那若是我想讓你成爲一個故人呢。”

“我是烏金,只能仿物。”它語氣僵硬,像是毫無感情。

“那你可以成爲噬鏈,你對噬鏈瞭解多少,它的能力你有幾分。”既然能變作噬鏈,是不是意味着它可能擁有幫我實現心願的能力!想到這裡,寧蒙有些心潮澎湃,若是不用殺人不用手染無辜鮮血就可以替喵靈報仇,也算是讓自己心裡稍安。

“五分。”

寧蒙估摸着這五分不知夠用不夠用,還是問清楚了心裡才踏實,“足夠打敗這府宅裡最厲害的人嗎?”

“可以。”

“極好,我需要你幫我。”

師父那日還給了他千兩銀子,那是醫師的東西,理所當然由他繼承。

寧蒙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揣着這麼多錢去了鎮上集市。

鎮上熱鬧繁華,沿街的攤販賣各種他從沒見過的小玩意兒。

這邊繁華,阿鈴那邊卻陷入沉思,她不知該如何用這噬鏈,只能甩了又甩,指望它顯靈變長數倍,搭起一座通向對面的鎖鏈橋。

不知是不是運氣極好的緣故,竟然真的如她所願,一座鐵鎖鏈橋出現在那裡。

阿鈴踩上去一步一步極艱難,腳下便是萬丈深淵,阿鈴雙手緊緊地抓着繩索,絲毫不敢放鬆,目光也只敢向前看,控制着呼吸和節奏,有驚無險地過了懸崖。

樹林裡隱匿的男人微微嘆息,“之後的路,我就幫不了你了。”明明這樣說了,目光還是直直地盯着阿鈴,帶着千萬般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