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萃是絕對沒有那麼大的魅力,能讓紀澄心甘情願替她花費那麼大心思的。 沈徹略略一想,就猜到了紀澄的意思,他那三嬸自詡聰明,其實把柄早就拽在她這小侄女兒的手裡了。
且不論紀蘭和沈萃討喜不討喜,但好歹也是沈家人,沈徹既然知道了紀澄的盤算,自然就不能當沒看見。
像蘇筠那樣白紙一樣的小姑娘,沈徹自然不願意禍害,不過像這位澄表妹,收拾了她反而是替天行道。所以沈徹看見紀澄在堆雲積翠橋上抹淚的時候,並沒有迴避,倒想看看這位澄表妹又在打什麼主意。
沈徹沒回答紀澄的問題,反而問道:“表妹心裡可有懷疑的人?”
紀澄擡頭看着沈徹的眼睛,心中正盤算如何回答,卻不小心被沈徹的眼睛給晃了神。
這人眼睛生得真是好,男人家的睫毛盡然比女孩兒還長,僅僅是眨眼的動作就能撩得你心肝兒發癢。
至於那眼睛,紀澄只覺得生得好,卻又說不上哪裡生得好,彷彿處處都好極了一般,他看着你,就像你就是他眼裡的唯一一般,讓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表妹。”沈徹又喚了一聲。
紀澄這纔回過神來,慚愧慚愧,真是男色誤人,紀澄爲了遮掩自己被男色迷惑的尷尬,想也沒想地道:“我到京師三月,得罪的人只有王家姐妹。”
沈徹瞭然地挑挑眉,紀澄定然是猜到了紀蘭的想法,這是變着方兒地想從自己嘴裡套話?她對她那張臉倒是自信。
以沈家的能耐,昨夜一邊找沈萃和紀澄時,一邊就在查這件事了,後半夜就拿住了那“麻子”,把事情都弄清楚了,他是被陳斌指使的。陳斌正是王悅孃的表兄,安平伯家的公子。
老太太最是疼愛小輩,當時就表示要找王家理論清楚,卻被紀蘭哭着攔住,說是怕壞了沈萃和紀澄的名聲。
“兩個姑娘都是清清白白的,當時就救了出來,哪裡就壞了名聲?誰要敢在背後說嘴,我老婆子就敢撕了她們的嘴。”老太太怒道。
紀蘭卻無論如何不同意,怕影響將來說親,簡直要私底下解決這件事情。其實這就是息事寧人的意思,老太太當時就對紀蘭失望透頂。
沈徹其時也在那兒,他比老太太看得通透,他那姑母這是還捨不得放棄王家,放着自己家的人不用,偏偏要去討好王家,不就是想走王淑妃的路子麼?
紀蘭的確是好強,她想讓自己的相公和兒子都出息,比大房、二房都要出息,以此來證明自己雖然是商家女,可是比任何人都要強,所以她不肯求老太太,也不肯求公主。
如今王淑妃得勢,紀蘭不說上趕着去巴結,但絕對不想和王家爲敵,哪怕是出了今日的事情,她心中恨王悅娘恨得要死,卻還抱着等將來她家老爺升官之後再如何如何的妄想。
而今早紀澄卻誤會了紀蘭,她以爲是沈家不肯爲沈萃出頭,萬萬沒想到會是紀蘭不肯,因爲沈萃畢竟是她的女兒啊。所以紀澄也絕對沒有要走沈徹的路子,想讓沈家爲她出頭的意思。
沈徹道:“表妹莫要擔心,既然有了懷疑的對象,接下來就好查了,這件事家中長輩自然會爲你們做主的。”
紀澄此刻聞言,自然覺得沈徹不過是敷衍自己,只輕輕扯了扯脣角,點了點頭,忽然又聽得沈徹問了一句,“表妹的舞跳得那般好當時怎麼沒有去參加中壇選藝?”
沈徹彷彿是不經意地問出的,但聽在紀澄耳裡卻彷彿驚雷炸地,這人是知道什麼了麼?紀澄但願是自己想多了。
“徹表哥真的覺得我跳得好麼?”紀澄像是頗感興趣的反問道。
昨夜的記憶本就不遙遠,何況還那般鮮活,被叫做“憐愛線”的五色縷浮現在沈徹的腦海裡,當然還有那不算大,但十分挺翹而飽滿的臀,若非他當時失了神,紀澄的“憐愛線”可沾不了沈徹的身。
榆錢兒本在園子裡跟小丫頭們編草籃子,偶爾起身墊腳望一望紀澄所在的方向,這會兒突然見那堆雲積翠橋上多出了個男人,榆錢兒嚇得趕緊提溜了裙子就跑。
沈徹看着從不遠處跑過來的榆錢兒,沒有回答紀澄的問題,轉而朝她點了點頭,“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沈徹走後不久,榆錢兒就氣喘吁吁地跑到了紀澄身邊,“姑娘,剛纔與你在橋上說話的是二公子嗎?”
紀澄嗔了榆錢兒一眼,也不答她的話,“你跑哪裡去了?就將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榆錢兒聽着紀澄的語氣不對,趕緊道:“奴婢再也不敢了。”
認錯倒是快,紀澄也就沒地兒撒氣了,只能悶悶地“嗯”一聲。
“姑娘,可找着你們了。”柳葉兒氣喘吁吁地從小路那邊過來,“二夫人今日要回孃家,三姑娘、四姑娘都要跟去玩兒,老太太就說讓二夫人把幾個姑娘都帶去走走親戚,姑娘趕緊跟我回去換衣裳吧。”
“怎麼突然想起去靜安侯府啊?”榆錢兒嘀咕道。
紀澄只是眨眼間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跟着柳葉兒回屋裡換了身輕薄的紗裙,模樣素素淨淨的,露在外頭的脖頸也是乾乾淨淨的,絕無遭欺凌之痕跡。
昨夜剛出了事兒,今日去靖安侯府走一遭,自然就有了佐證,將來即使有人碎嘴說出天香樓的事兒,靖安侯府的人也能出來說句話。
路上紀澄與沈芫同車,她探過頭來問:“澄妹妹,你和五妹妹昨日真是自己貪玩兒把丫頭婆子甩了?”
這件事昨日只家中幾位長輩知道,再有就是救她們回來的沈徹知曉,便是沈芫、沈蕁等也都被矇在鼓裡的。
但是沈芫何等聰明,知道這裡面肯定有內情,紀澄絕不是那等沒有成算的人,她在二夫人那裡問不出個名堂來,就只能來向紀澄打聽。
紀澄在馬車上不便同沈芫說,等下了車尋着機會這纔將昨晚的事長話短說地告訴了沈芫。
沈芫聽了當時就震驚了,“這,可知道是什麼人下的手了?”
紀澄搖了搖頭。
沈芫心裡將事情一捋,自然就懷疑到了王家姐妹的頭上,這王家姐妹以爲她們是什麼人?可以隻手遮天麼?偏這話沈芫也不能對着紀澄說,因爲她也拿不準自家長輩會如何處理這件事,所以只能安撫地捏了捏紀澄的掌心,心裡對她多有愧疚。
紀澄是真心那她當做姐姐,所以出了這等事兒,她一問,她絲毫不隱瞞地就說了,而她這個做姐姐的卻無法爲她做主,想到這兒沈芫心裡就是一陣內疚。
紀澄倒不是真的大嘴巴拿着這件事到處說,她心裡明白以沈芫的聰慧早晚能打聽出來的,所以還不如自己先說了好。
“難怪你一路鬱鬱不樂,你別擔心,這件事早晚會查出來的,將來若是出門,多帶點兒丫頭、婆子跟着。”沈芫安慰紀澄道。
紀澄點了點頭,她鬱鬱不樂並不爲別的,只是突然就失了上進心,心裡有些空蕩蕩的,不知道未來要做什麼了。
待從靖安侯府回來,紀澄去給紀蘭問了安便回園子裡去了,行到照香亭附近時,卻正好遇上沈徑。
其實沈徑在照香亭附近已經盤桓多時了,直到遠遠兒地見着紀澄領了丫頭過來,這才裝出偶遇的樣子過來。
“澄妹妹。”沈徑見着紀澄時,眉眼間全是擔心,昨晚的事情他自然也聽說了,但並不知曉紀澄她們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此時見紀澄眉宇間比平日多了一絲鬱郁和彷徨,心就像被人擰着一般疼,“澄妹妹,我已經說過阿萃了,定是她自己貪玩,硬拉着你陪她的,今後她再也不敢了,你也不要老慣着她。”
紀澄聽了直想笑,沈徑看來是毫不知情的,但他能不問緣由地偏袒自己,多少也叫紀澄感動,可感動歸感動,紀澄心裡卻打起了鼓,想着定要同這位表哥拉開些距離纔好。
沈徑自以爲很隱秘的心思,其實在紀澄面前儼然就是一本翻開的書。
“多謝表哥,其實不是五妹妹的錯,也怪我自己貪玩兒。”紀澄低頭道。
沈徑又說了兩句,心裡着急就想同紀澄多說幾句話,多看幾眼也好,於是又道:“澄妹妹,你上回送我的棗紅馬我極喜歡,真是多謝你了。”
最終紀淵自然是選了紀澄騎的那匹小灰灰,那看着極漂亮的棗紅馬就送給了沈徑,那棗紅馬也是千金難求的,沈徑自然喜歡,心裡覺得紀澄怕也是惦記自己的,只覺得情意綿綿。說實話他們兩人其實也沒多大來往,可經不住沈徑自己腦補,就多出了許多情意來。
紀澄簡直不敢看沈徑那含情脈脈的眼睛了,頭越發低得厲害,“那是我大哥託人買的,表哥若要謝,便謝我大哥吧。”紀澄怕和沈徑待久了被人看見了說閒話,所以很快就告辭離開了。
沈徑呆呆地看着紀澄離開的方向,只覺得她似乎輕瘦了,像是欲要臨風飄去的桂宮仙娥一般,抓也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