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雪只用了一個上午,就在第五大學法律系出了名。
借讀生、極品美女、氣質上佳,脾氣卻是一等一的大。
這些關鍵詞就一個比一個吸引人,到了午飯時候,幾乎法律系每個班都知道他們系的大三新轉進來一個脾氣很野的美女借讀生,她也順利變成了大家午飯時的談資,關於她的過去、家庭、感情狀況,都是男生們非常關心的。
然而,邵雪卻並未出現在食堂裡。
現在是中午12點30分,她正打着手機,搖着超短裙下的一雙美腿,一臉陰鬱地穿過學校走廊,惹火的身材讓所有端着飯盒路過的、生理正常的男生都面紅耳熱。
等走到人少些的地方,她終於可以開口對電話那邊的人說話了:
“剛纔人太多,我這邊情況還好。還真挺好玩的。”
電話那邊是安調侃的聲音:
“別被人家戳穿了哦,木小姐~”
邵雪,木梨子,轉身看了看,確定四周無人,才輕笑着說:
“我在體驗和我以前不一樣的生活呢。”
她把視線轉投到走廊的天花板,雪白的天花板漸漸散發出璀璨的流影,彷彿時針與分針再度交錯輪轉到了那個下午,在自家的客廳裡,安告訴夏綿,她會找人想辦法以借讀生的身份混入夏綿所在的班級,協助他調查檔案的事情,木梨子在那時毛遂自薦。她一來是覺得機會難得,二來她需要自我體驗一下當不良少女的感覺,摸索她們的心理,順便完成她的導師黎朗交給她的論文任務。
既然木梨子時主動請纓,而且提出的理由很充分,那最後敲定的人選自然是木梨子了。
其實,本來就該是她。
安在殯儀館的工作不能隨便扔下。江瓷和龍熾還要上學,新學期一開學他們倆就要上高三了,龍熾是體育生,功課任務不緊,江瓷卻是要靠成績上大學的。至於修,他一個多月前身上還被子彈開了個窟窿,再加上他剛參加完賽車比賽拿了第二不久,不太適合去執行這樣的任務就更別說了,她那張蘿莉臉第一眼看上去還以爲是小學剛畢業。
除了夏綿。這些人裡最適合擔任臥底任務的只能是木梨子。她年齡又適合,又足夠敏銳,不需要上課或上班。是最佳人選。
至於混到學校裡的問題,不用太擔心,江瓷和龍熾的母親江瀚靜已經升職了,分管與各校的學習交流,木梨子一直在某以心理學專業聞名的學校裡掛名讀書。只要龍熾出馬跟江瀚靜說一聲,以旁聽交流生的身份入校,混進去的可能性很高。
唯一的問題是,木梨子這次去的目的是調查檔案的事情,需要低調,可她的長相。實在太容易被人關注了,如果她頂着這張可以去參加國際選美小姐的臉去調查,估計所到之處會被花癡直接淹沒。
木梨子倒不在意這個。她提出了要扮成不良少女的建議,高調張揚到了極致,反倒沒人敢接近了,雖然有點極端,不過也算是個有用的辦法。
至少在木梨子到學校的這半天內。別說同性,連異性都沒有搭訕的。以前插班生被人圍着問長問短的事情壓根就沒有在木梨子身上發生,連她自己都開始反思,是不是當時自己那副踹門而進、而後又公然欺負弱小的樣子太過霸氣了。
她是想要大家對她敬而遠之,卻不想成爲大家共同的敵對目標。
話說回來,木梨子總覺得哪裡不大對,尤其是自己自告奮勇地提出要到夏綿學校臥底的時候,安的笑容怎麼看怎麼都像什麼陰謀得逞了一樣。
掛掉和安的電話,木梨子拿出一個小紙條,上面寫着她宿舍的房間號和牀號。
這是她第一次住集體宿舍,不免還是有些新奇的。她的脣角浮現出一個笑容,但馬上收斂了回去,她險些忘了自己還在進行角色的扮演。
大三法律系的女生宿舍樓是一幢井字形的舊樓,盤繞的樓梯深藏在樓的角落裡,明顯比其他地方都要寒冷得多,它像是一條骯髒的、冰冷的。滑膩的蛇,和兩邊已經泛出黃光的白牆一道,盤踞在這潮溼的一角,慢慢向上爬着。
木梨子往上走了兩步,就見兩個只穿着胸罩內褲的女的從樓上端着盆下來,看見她,她們連眼珠子都不轉一下,兀自笑着聊着天,下了樓梯,朝洗衣間走去。
木梨子清楚地聽到她們的談話:
“一會兒把內褲也脫下來洗了吧,方便~”
木梨子的嘴角抽動了兩下,從這兩個女生的表現看來,這樓裡的監控應該是沒用的,否則她們也不會那麼明目張膽。
她現在累得很,只想趕快回到自己的房間把自己一臉的妝給卸掉,然後安安生生地睡上一覺,連午飯也懶得吃了。
她分配的宿舍在三樓,313,挺不吉利的一個房間號,在三樓走廊的最頂頭。
早上到學校報到的時候,她就把自己的行李放到宿舍裡去了。宿舍裡住着六個人,這幢樓從外面看上去很破,但裡面的配套設施還算好。
房間被分割成三個部分,一進門,左手邊就是一扇門,通向臥室。臥室裡有三個上下鋪,加一個小陽臺。正對着門的是一間專門的學習室,每個人都配有一張桌子和一個書架,可以在裡面讀書寫作業之類的。在右手邊還有一個淋浴間和一個廁所,總的來說條件不錯。
但等她走進宿舍,立刻就傻了眼:
得了,這覺是睡不成了。
宿舍裡一個人也沒有,但自己的行李箱子不知道被誰拆開了,洗漱用具、換洗衣物,甚至內衣內褲都被拽出來丟了一地。
她看着這一地的狼藉,大腦當機了幾秒,纔回過神來。
這是什麼狀況?
她把大開着口的行李箱拎起來,才發現箱子也被弄壞了。有一大塊凹陷了進去,像是被人一腳踹上去過。
她掂着箱子有些哭笑不得了,就保持着這個姿勢,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了江瓷的聲音:
“怎麼樣,還算適應嗎?”
她無奈地迴應:
“適應什麼?適應行李箱裡的東西被丟一地?”
等她把這邊的情況對江瓷做了個簡要描述後,她不僅沒有得到江瓷任何的安慰,反而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損:
“我說你啊,怎麼這麼沒出息?你簡直就是一新鮮出爐的狗不理包子啊!”
聽着江瓷恨鐵不成鋼的埋怨,木梨子也挺委屈的:
“我沒住過集體宿舍啊。誰知道是這樣的?我現在都不知道我該不該生氣了……等一下!”
她把箱子再次甩到地上,平攤開,拉開側面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夾層拉鍊。裡面露出一疊文件一樣的東西。看着這東西還在,她才長舒了一口氣。
那份文件,是夏綿給她的,是第五大學檔案室的調查彙總資料,包括平面圖。人員配置,包括攝像頭位置都細細地標註在上面。如果被人在自己的行李發現這文件的話,肯定會懷疑自己爲什麼對檔案室這麼感興趣。
既然沒有被發現,那就好辦了。現在的問題是該怎麼對付那個翻開自己行李的人。
今天早上,是宿管老師送她來的,叮囑她把行李放在宿舍的就是她。那宿管老師就不大可能是翻自己行李的人。她去教室上課時,順手把宿舍的門鎖上了,而她回來的時候。宿舍的門被鑰匙打開了。有鑰匙的是宿舍老師和住在宿舍裡的人,既然沒有多大可能是宿舍老師做的,那就只能是同宿舍裡的女生乾的好事了。
她,或者是她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宿舍裡有六個人。除自己之外,有五個人。
江瓷在撂下一句“看你想怎麼辦了,總之別吃虧”後就掛了電話,木梨子則把散落一地的行李撿起來,有條不紊地歸好位,收拾好之後,她拿出一本書,躺在自己的牀位上,慢慢地翻看起來。
以不變應萬變纔是最好的策略。
第一天來就有人這樣挑釁,很顯然,自己的舉動入不了某些人的眼,行李被扔,只是前戲而已。而如果確實是某人蓄意爲之,那這個人肯定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如何應對,才能讓她們對自己敬而遠之?
那當然是……
木梨子看書看得有些困了的時候,纔有人回到宿舍。
聽到門開關的聲音,木梨子條件反射地看向門口,只見今天上午坐在自己前面、被自己掀了桌子的那個女生端着一個小魚缸,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注意到自己也在看着她,她立刻低下頭,護着自己的魚缸,偏着身悶着頭朝小陽臺走去。
在魚缸裡游來游去的,是一隻小小的觀賞龜。
而從這個女孩的舉動可以判斷出來,自己上午的兇悍樣子肯定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她這麼畏畏縮縮的,一半是因爲膽小,一半恐怕是因爲她總是被人欺負,而產生的條件反射吧。
木梨子看着她放完魚缸後,縮着脖子走了回來,看見自己還在看她,她似乎也清楚躲不開了,用小得如同蚊子哼哼的聲音說了聲“你好”後,就往自己所在牀鋪的上鋪爬去,這女孩正巧住自己上鋪。
木梨子根據她的言行基本可以確定,扔自己行李的肯定不是她。
緊接着,門口傳來大聲的說笑聲,夾雜着幾句粗口,宿舍的門被推開了。
三個女生走了進來,木梨子第一時間注意到,這三個進來後,眼神統一瞄着地面,而且表情略有疑惑。
應該是這三位做的沒錯。她們或許正在疑惑那被丟了一地的東西被放到哪裡去了。
木梨子及時地收回了自己觀察她們的視線,她歪在牀上看書,翻書頁的聲音驚動了她們中的一個,她捅捅其他兩位的胳膊肘,話裡有話地說:
“瞧見了沒,人家都上牀啦!”
三個女孩中,一個畫着煙燻妝,穿着黑蕾絲小短裙的少女明顯是領頭的,她的兩耳上戴着的耳環看起來像公交車的拉環,木梨子睨了她一眼,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這個奇葩的耳環,她摸摸自己的耳朵,都替那女孩覺得耳朵墜得慌。
看見木梨子不搭理她們,那女孩尖着嗓子道:
“上牀?人家都不知道上了幾次牀了,要你逼嘴多說?小心人家上來撕你的嘴啊。”
木梨子聽她這麼說,把手上的書合上了。
看見木梨子終於正眼看她們了,她們反倒作鳥獸狀散開,各幹各的,打電話,洗漱,洗衣服,兵分三路。
木梨子一笑,這傳聞中的宿舍冷暴力還真的讓自己趕上了。
不過,這三個女生一上來就這麼敵意十足,恐怕另有別的緣由吧。
她正想着,一個圓圓的臉從上鋪欄杆邊小心翼翼地探出來,小聲問她:
“你沒事吧?”
剛纔在寢室裡的時候,木梨子已經把所有人的牀號和各自的名字熟悉了一遍,住在自己上鋪的女孩,叫越千凌,是個蠻好聽的名字,從她這麼關心自己這樣一個陌生人來看,人也不錯,但偏偏是這麼個任人欺負的性格。
看木梨子不說話,而是饒有興趣地看着自己,她似乎感到害怕,縮縮脖子躺回了原先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