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就是口中的“夫人”鍾小茹了吧?
鍾小茹是個很美的女人。安記得說過,鍾小茹的父親是著名的企業家,可惜早亡,給她這個女兒留下了一筆鉅額遺產,足夠她揮霍半輩子。而這位“夫人”是相當有名的交際花,算是好聽的說法,如果通俗點來說,就是個外圍女,生活很放縱。但她的情商極其高,流連在宴會和交際場中,遊刃有餘。
安望着這個年近不惑還是嬌豔如花的女人,微笑着點了點頭,但她馬上察覺到了些什麼,微微蹙起眉。
怎麼回事?
鍾小茹身上的香水味道……
她陷入了短暫的失神狀態,但只聽鍾小茹繼續自報家門:
“我是石冉的母親。她雖然是我領養的兒子,但是……”
高國瑞抿了抿嘴脣,壓着嗓子對鍾小茹說:
“我剛纔已經跟您說過,我告訴過他們了。她知道這件事,您就不用再……”
說話間,高國瑞又擔心地看了安一眼,眼神中滿是抱歉和緊張。
和高國瑞短暫的正面接觸,再加上木梨子的描述,安已經對高國瑞有些瞭解了,他不是那種會搬弄是非的人,他告訴他們是被收養的這件事,絕不是出於惡意。
但鍾小茹突然半路殺出來,她的用意,怕是……
安不動聲色地衝高國瑞點點頭,禮貌地問鍾小茹:
“鍾夫人,請問你看見了嗎?”
鍾小茹笑起來,是最標準的笑容,不多不少,剛剛好露出六顆白如陶瓷的牙齒:
“我的兒子,叫鍾石冉。”
安也應和着笑起來。她的桃花眼彎成了漂亮的月牙狀:
“我的朋友叫,但和您的兒子是同一個人,並不衝突。”
“不衝突嗎?”
鍾小茹反問一句後,不緊不慢地補充道:
“這個姓氏所代表的意義,你們能夠理解嗎?你,或者說你們,都是什麼身份呢?普通的學生,窮警察的窮兒子,還有個不務正業的所謂賽車手,以及殯儀館的化妝師?”
安靜靜地看着她。不打斷她的話,任她講下去。
“……我想要培養的,是最完美的兒子。言行,舉止,還有性格,都要是我想要的,可以有一點點的叛逆。但只准對老師,絕對不準對家長;可以結交朋友,但是絕不可以結交和他的身份相差太多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談話進行到這裡,安徹底明確了鍾小茹的來意。
這位夫人。是來勸他們和斷絕朋友關係嗎?
想到這裡,她倒是有些感激高國瑞了,要不是他提前把的部分事情告訴他們。現在自己聽到鍾小茹的爆料,肯定會心亂如麻,那時候,如果連自己都亂了陣腳的話,肯定會被鍾小茹牽着鼻子走了。
這位夫人。真算是個有手段又聰明冷酷的母親了,她培養孩子的理念。倒是和木梨子的父親的愛情觀如出一轍。
豢養寵物?在這些人的眼裡,感情可以如股票商品一樣自由貿易,不奇怪。
安面對着鍾小茹優越感十足的臉,不卑不亢,聲調溫婉:
“您要的並不是兒子,是寵物她有權利選擇當不當這個寵物。”
鍾小茹嗤笑了一下,微擡起下巴,道:
“權利?選擇?他選擇當我的兒子,就是選擇了這條路,你也沒資格指手畫腳。要不是這場宴會,我可能還不會知道石冉居然揹着我做了這麼多事呢。”
安沉着應道:
“是您的孩子,您居然這麼晚才注意到她所做的事情,或許您也並不非常在意她?那爲什麼還要這樣束縛她?”
鍾小茹這才上下打量了一下安,說道:
“石冉的朋友嘴皮子都很利索啊,我一直以爲石冉算是嘴快的了,相比之下,他可真是笨嘴拙舌呢。不過啊,你不覺得石冉對朋友隱瞞他的性別,不太適合嗎?或者,你對他隱瞞的原因,沒有一點點好奇嗎?”
安禮貌地笑笑,說:
“我對不該感興趣的事情,確實比較缺乏好奇心。我是來找的,您看到她了嗎?我們都在找她。”
鍾小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並不正面回答安的問題:
“你們如果是朋友的話,石冉會聯繫你的,不是嗎?”
安對鍾小茹的故弄玄虛也沒流露出什麼不滿的情緒,說:
“鍾夫人說得沒錯。謝謝,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她一鞠躬,表示告辭,鍾小茹背過身去,不再搭理她。
安道過別後,轉過身往大家所在的方向走去,心裡卻在琢磨:
鍾小茹剛纔所說的那句“你說話的分量和我說話的分量不同”,恐怕指的就是高國瑞向他們透露的秘密的事情了。
看樣子,鍾小茹準備要親自插手干涉他們的關係?
那突然的消失,是不是和鍾小茹有關?
只有讓離開,鍾小茹的勸說行動才能順利展開。
按的個性,怎麼能心甘情願地離開?在這種宴會場合,鍾小茹當然不能用強,讓人把強行帶走,那麼肯定是被鍾小茹用言語逼走的,就像她剛纔威脅自己一樣,不軟不硬,卻句句戳中要害。
對於來說,她的死穴,就是她向朋友們隱瞞的真實身份。
如果鍾小茹就是利用這點,逼離開的話……
她一邊思考着,一邊回到了大家身邊,報告了自己的尋找結果:
“洗手間裡沒人。她可能已經不在宴會廳裡了。”
她不打算把剛纔和鍾小茹的會面和對話過程告訴大家。
木梨子擡起頭來,問:
“那你打算?”
安笑笑,對木梨子說:
“既然不在宴會廳裡,我就出去找她。”
修站起身來,說:
“我和你一起。”
安擺了擺手,把修按回了沙發,說:
“如果我找到她的話,可能還要跟她說很長時間的話,你在的話,她或許不願開口。你也清楚的個性,對不對?我出來的時候沒拿手機,先回家一趟。你在這裡等,我找到她的話,就和你聯繫。你的手機在嗎?”
修把自己那臺老得掉牙的諾基亞從西服褲兜裡掏出來,給安看。安點點頭,繼續說:
“……當然,她也可能一會兒就回來了。她回來了的話,你也打電話跟我說一聲,到時候我再趕回來,你們先別跟她說什麼。明白?”
修點點頭。
安臨走之前,又看了一眼江瓷。她還在發呆,龍熾蹲在她腳邊,把西服袖子捲起來,用特製的銀叉子叉起一塊糕點,湊到江瓷嘴邊,一個勁兒地勸她吃一點。
或許,和相比,江瓷還要幸運些。畢竟她還有一個能夠爲她着想的哥哥。
而,她所要面對的壓力與痛苦,可能比江瓷還要殘忍得多……
懷着滿滿的心事,安回到了家裡。等拿到手機之後,她才發現,足足有20多通未接來電,30條未讀短信,全部來自。
短信的內容全部是相同的:
“我們上次聊天的地方。”
短信發送的時間,是從七點半開始,每隔五分鐘發送一條的。
安發過去一條“馬上到”的短信,雖然沒有收到任何迴音,但那五分鐘一條的短信也沒再發過來。
這表明已經接到了她的通知了。
她知道所說的“上次聊天的地方”,就是她告訴木梨子秘密的那間茶室。她連衣服都來不及換,迅速趕到了那裡。
在離那茶室還有幾米的時候,她就看見了正在臨窗座位上坐着的正在跟旁邊的一個穿着連衣裙,扎着蝴蝶結的小姑娘講話。小姑娘大概四五歲左右,一副甜美可人的樣子不知道講了什麼,她被逗得哈哈直樂穿着一身小西服,打着領帶,正是那天她怒衝衝地到木梨子家、來不及換下的衣服,包括假髮、美瞳都是一模一樣的,臉部稍有化妝,總的來說,完全是一張分不清是蘿莉還是正太的臉。
或許是感覺到有人在注視她轉過身來,看見了沉默地立在窗外的安。她擺擺手,示意安趕快進來。
安進去,坐在了的對面。
桌子上橫七豎八地放着幾個喝空了的酒瓶子,中間還有一個喝了一半的白酒瓶。安掃視了一下這滿桌的狼藉,不說別的,而是先問道:
“這不是茶室嗎?你從哪兒弄來的酒?人家讓喝嗎?”笑眯眯地把自己的杯子推到安的面前,往裡倒滿了啤酒,說:
“我付了錢的,可以喝~讓你跑了那麼遠,來,我請你喝酒~”說話時,眼神已經開始飄忽了,講話也有些大舌頭。
看安久久不喝,她把酒瓶頓在桌子,似嗔實笑地說:
“怎麼,你嫌棄我用過的杯子?”
安深呼吸一口,將杯中的酒一口喝下。
今晚,就由自己陪醉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