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看?”
腦科的病房樓佔據着一整幢老式的樓棟,所處的位置比較偏僻,站在樓內的大堂裡,木梨子如是問修。
修隨意答:
“不知道。”
木梨子這纔想明白,剛纔就繚繞在兩人四周濃濃的不協調味道究竟來自哪裡。原先她和修見面的時候,從不是單獨的,大多數時候是和安在一起,現在安不在,按修的性格,他又很少主動引起話題,她要和這座冰山探討眼前的難題,可謂是困難重重。
木梨子正尷尬着,只聽修竟破天荒地率先打破了這難堪的沉默:
“當時現場是什麼樣子的?那個人是誰?江瓷認識嗎?”
木梨子一怔,然後明白過來,修恐怕還不知道死者司昴向江瓷告白的事情,便把前因後果向修講了一遍,並把她看到的司昴的死狀描述給修聽。
修聽完後,眼睛微微眯起,懷疑道:
“你說,那個人的脖子向後翻折了近100度?”
木梨子點點頭,說:
“你也覺得這點不對,是不是?我學過空手道,對搏擊也算有點了解,單憑一個人的力量,要把另一個人的脖子扭成那個角度,不大可能。除非……”
說到這裡,木梨子停了下來,問修:
“你能把一個人的脖子扭斷成那樣子嗎?”
修瞟了一眼木梨子,問:
“這和案子有關係嗎?”
木梨子笑笑,解釋道:
“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我的意思是,除非那個兇手的實力和你差不多,擁有壓倒性的殺傷力,否則,就肯定是藉助了某種外力。”
修補充道:
“……還有。死者……叫‘司昴’對吧?司昴他身上有沒有其他的外傷,有沒有用過麻醉安眠類藥物的痕跡?如果有的話,兇手本身就並不需要具備太多的力量,只要在使司昴昏厥後強行勒斷他的脖子就可以了。”
修說出這句話後,就冷場了。木梨子對屍體的情況並不瞭解,無法回答修提出的一連串問題,而修也沒有別的可多問的。
現在他們掌握的線索少得可憐,就憑這些,還沒辦法理出個頭緒來。
對他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問題還不是誰是兇手的問題。而是……
龍熾去哪裡了?
說實在的,要說自己對龍熾不存半點疑心,木梨子自己都不信。畢竟。龍熾身上隱藏着一個不定時的炸彈。他的另一重人格,暴躁狠辣,而且邏輯思維能力不差,如果他另一重人格覺醒了的話……
不知不覺地,木梨子已經把龍熾作爲主要嫌疑人。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犯人殺人的動機和手法了。
龍熾和司昴有矛盾嗎?
當然有,他們的矛盾焦點,就是司昴向江瓷告白的事情。
和江瓷和龍熾相處了近三年的時間,木梨子能夠感覺到,龍熾對江瓷懷有一種特殊的依賴感情,江瓷雖然平日裡對龍熾除了諷刺就是打擊。時不時還拳腳教訓幾下,但木梨子看得出來,江瓷對龍熾是真心的關心。如果在這兩人的穩定關係中。突然有個第三者介入的話,且不說江瓷怎麼決定,在龍熾心裡,對那個第三者必定會產生芥蒂。
所以,在自己和安送點心給龍熾的時候。安只是略微提起了司昴一下,龍熾臉上的神情就變了。還有他手下隊員的那句話“龍熾隊長吃死貓的醋了~”,當時看來只是句玩笑話,但現在想起來,讓人居然不免有點不寒而慄的感覺。
龍熾……不會真的……?
說起來,江瓷昨天還發着燒,應該睡得很沉,如果在這期間,龍熾的另一重人格佔據了龍熾原本的身體,把司昴叫來,對司昴下了手……
不!
木梨子想到這裡,突然發覺自己的思路已然跑偏了。她竭力逼自己清醒過來,並把自己脫軌的思維拽向另一個方向。
絕不能這麼想!
如果在一開始就形成這種思維定勢的話,那推理的結果必然會產生誤差!
可,江瓷剛纔的異常反應,和她前後矛盾的證詞,是不是代表着,她想要隱瞞什麼?
值得她這樣維護的人,除了那個人,又有誰?
直到遠遠地聽見招呼自己的聲音,木梨子才從糾纏如亂麻的思緒中脫身是和夏綿一起打出租車來的心急得很,車還沒停穩就從車裡跳了下來,三步兩步跑到木梨子和修身前,急急地問道:
“江瓷姐怎麼樣了?她傷得重不重?哪個混蛋乾的!”
夏綿走近後,拍拍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同時問道:
“安呢?她不在?”
木梨子掏出自己的手機,上面空空如也,既沒有安的回電,也沒有任何短信,她再撥了一次電話,仍是無人接通。在她準備再撥打一次的時候,一個推着推車的小護士走過來,看見木梨子手上的電話,忙制止道:
“小姐,這兒不能打電話,我們科室新進了一批貴重醫療器械,不能有信號干擾,麻煩您出去打電話好嗎?”
木梨子道了歉,四個人一起走出病房樓。木梨子再次把她發現現場的狀況向大家講了一遍,一邊講一邊把這些情況編輯成短信息發給了安。
在短信中,木梨子還把她留意到的江瓷的異狀做了具體的描述,她希望安能提出些合理化的推想,給她點兒靈感。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修突然扭過頭,朝停車場的方向望了一眼。
還沒等木梨子問他怎麼了,修就若無其事地扭過臉來,看也不看周圍三人,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地說:
“有人在監視我們。”
“監視?”的表情有些驚疑,但夏綿倒是很淡定,說:
“的確。龍熾和江瓷都是我們的朋友,我們被警察監視也是必然的事情。畢竟……”
接下來的話,夏綿很聰明地沒有講出口,但大家已經清楚夏綿的意思了。
畢竟,目前消失不見的龍熾,嫌疑最大。且不論動機什麼的,單單是屍體是在龍熾的房間發現這一點,就足夠招致警方的懷疑了。和他們這幫朋友一樣,警方也關注着龍熾的動向,而龍熾只是個高中生。人際交往圈子很小,如果逃竄在外,向自己的朋友尋求庇護的可能性。無疑是極大的。
所以,監視他們,就有可能找到失蹤的龍熾。
警方採取監視的手段,也是情有可原。
警察?
想起警察,木梨子突然眼前一亮。
她腦中立刻浮現出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我們去找徐起陽!”
“徐起陽?”
沒錯。就是徐起陽。
之前,在第五大學教授殺人案的時候,龍熾就作爲嫌疑人接受了警方的傳訊,當時,那起案件的偵辦人就是徐起陽,他曾親眼見過龍熾的雙重人格發作。而在這次殺人案件中,龍熾是雙重人格這件事早晚會被警察知曉,那麼。這起案件的偵辦人鄭警官肯定會去找曾經和龍熾有過接觸的徐起陽,具體瞭解一下龍熾的雙重人格狀況。
那麼,徐起陽對這起案件肯定也會有些瞭解的。
再加上,他們和徐起陽也不是陌路人,能說得上兩句話。找他了解一下調查情況,就算不能拿到全部的案件進展狀況。簡單的概況也能探聽到一二吧。
找徐起陽瞭解情況,不能太多人一起前往,四個人商量一番後,決定派木梨子作爲他們的代表。她手機裡保存着徐起陽的電話號碼,果然,徐起陽還記得她,她沒費多少周章,徐起陽就同意和她會面,時間定在第二天的早上八點。
木梨子一整夜都沒睡好,腦中亂糟糟地進行着各種假設和推理。第二天,她如約來到了徐起陽的辦公室裡。
正巧,徐起陽手頭沒什麼大案子,也樂得和木梨子多聊上幾句。
剛開始,兩人的談話氛圍還算和諧,徐起陽還開玩笑問簡遇安怎麼沒有來,但等到木梨子談起此行的目的,進入正題後,徐起陽的臉色就嚴肅起來了。
他把原本敞開着的辦公室門關上,返身坐回到辦公椅上,燃起一支菸,吸了兩口,在煙霧繚繞中,看着牢牢盯着自己的木梨子,嘆口氣,說:
“我聽說了這個案子,但不知道和那個龍熾有關。”
木梨子單刀直入道:
“我想知道你聽說到的部分案件內容。”
徐起陽犯難地用菸嘴搔搔頭,說:
“有些內容不能透露。”
木梨子堅持道:
“總有些內容是可以透露的吧?”
徐起陽狠狠吸了一口煙,似乎在下決心。吐出一個悠長的菸圈後,他坐直了身體,對木梨子說:
“我是聽文煜跟我說起這個案子的,你對她有點了解,她對這種獵奇類的案件總是熱情滿滿。”
“從她的描述來看,案情並不複雜,死者是被強大的外力折斷了頸骨,窒息而死的,身上沒有其他的外傷,現場還原模擬實驗已經做過了,初步認定,死者是被勒住脖子,從樓下硬生生扯到六樓的,在被勒住脖子時,死者還是活着的,由於拉起時巨大的拉力和地心引力作用,他的脖子被生生扯斷了。”
徐起陽的描述,讓木梨子感到一股寒氣從頸間直爬到後腦勺。
徐起陽繼續說道:
“……現場沒有發現其他痕跡,只有屋內居住的人的腳印和指紋,所以說,在屋內居住的人,嫌疑最大。而屋內,一人遭襲,一人失蹤,現在大部分的警力都放在追蹤失蹤的人身上了,他似乎和死者生前有結怨……”
木梨子之前所有不好的預感,都漸漸變成了現實:
龍熾既有動機,也有犯案時間,再加上屋內沒有其他的痕跡,無疑更增大了龍熾的犯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