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梨子貼着窗簾,朝外面看去。
外面那輛帕薩特已經停了一個上午了,雖然帕薩特的前後窗戶上都貼了黑色的防光膜,看不清裡面有人沒人,但木梨子從沒在自家的小區裡看到這種水準的車,基本可以斷定是外來的車輛,而且這車在鄰居家的停車位上停了很久,保安也沒來管。
看來,自己是真的被警方盯上了。
在江瓷逃走前,她沒爲江瓷準備錢,而龍熾應該也沒有帶走什麼值錢的東西,警察可能是認爲,如果他們沒有足夠的錢的話,肯定會向自己的家人或是朋友求助。尤其是作爲龍熾“女朋友”,又對案件十分關注的自己,恐怕,電話都會被監控吧。
她無聊地把放在茶几上的手機拿起來,上面還是沒有任何來電或短信的通知。
安如果調查到了什麼,或是想和自己通個氣,計劃下一步的行動,又該怎麼通知自己呢?
木梨子想不出什麼很好的解決辦法,現下她又不能主動聯繫安,否則無疑是把安推到警方的調查視線之內,所以,她現在所能做到的,只是等待而已。
她隨手拿起一本書,卻沒有多看的**,翻了幾下,就又合上了。
突然,她手機的電話鈴聲鳴響起來,由於沒有心理準備,她反倒驚了一跳,等手機鈴聲響起數秒後纔想起來要接電話,她手忙腳亂地去抓手機,還險些手滑,差點把振動不停的手機摔到地上。
她按下接聽鍵,同時迅速選擇了“通話錄音”選項,並下意識地瞟着窗戶的位置。
電話是個陌生的座機號碼,說話的卻是個熟悉的聲音:
“喂,我是齊琳啦。你怎麼還沒到?我在廣場的噴水池雕塑這邊等你很久啦,要是你暫時到不了我就去旁邊的咖啡廳坐坐,外面熱死了……”
木梨子一下子就聽出了那是簡遇安的聲音,但她仍不動聲色,因爲她不清楚自己的電話是否已經被警方監聽,所以最佳的應對方法就是把情況設想到最壞,權且就當警方已經監聽了自己的電話,對於安打來的這通電話,她需要拿出演戲的態度來應付。
既然安使用了這樣的開場白,自己也應當做出不惹人懷疑的應答:
“對不起。你打錯了。”
電話那邊很嘈雜,安的聲音混合在嘈雜聲中,傳入木梨子的耳朵:
“啊?你電話號碼多少?”
木梨子報出自己的手機號後。那邊的安的口氣,真的像一個打錯電話的陌生人,一個勁兒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啊……我撥錯號了……”
安很快就掛機了。
木梨子已經把剛纔的電話錄音下來了。她認真地又聽了一遍,把手機放回了原位,感嘆道:
“安。你還真是厲害……”
在窗外那輛看似普通的黑色帕薩特里,正如木梨子所想的那樣,其實暗藏玄機。後座上的監聽裝置正在運行中,紅綠的信號燈交替閃爍着,負責監聽木梨子手機的警察摘下耳機,用無線電向遠在警局辦公室的鄭警官報告:
“頭兒。是本市的號碼,打錯的。看樣子是從路邊的電話打來的,聽聲音不是江瓷。沒問題。”
下午三點左右,木梨子穿戴整齊,給去了個電話:
“悶不悶,出來逛街吧?喝個下午茶?一個小時後見。”
一個小時後,坐出租車來的和木梨子在位於市中心附近的諾卡廣場碰面了明顯是沒準備好。在接到木梨子的電話後,她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還是男裝的打扮。看見木梨子後,她就急着想問木梨子叫自己出來的目的是什麼,可木梨子一個若有若無的眼神丟過來就注意到了一輛停在諾卡中心廣場不遠處的黑色帕薩特。
自從上次被綁架後就對異於常態的事情格外敏感,加上在幾天前,修提到有人在監視他們的動向,木梨子的這個眼神中的含義,她也能讀懂一二。
那輛帕薩特肯定有問題!
在明白這一層後,她主動地親熱地挽起木梨子的胳膊,撒嬌說:
“是你叫我出來的,所以今天你請客~”
木梨子會意地對一笑,拍拍挽在她胳膊上的小手,湊近了她,說:
“你聽好,他們還沒有對我們進行全方位的監控,所以我們現在說什麼他們也聽不清楚,你別做任何動作,跟我走,聽我說。”
她親暱地攬住的肩膀,做出像是好閨蜜一起閒逛的樣子,目視着前方,她嘴中說的內容和她臉上的表情卻完全不相稱:
“安今天上午故意裝作打錯電話,說她在噴水池雕塑這邊等人,還提到了附近有一座咖啡廳。看,諾卡廣場這裡的美人魚雕塑和站在雕塑前就能看到的綠金咖啡廳是相當符合這個條件的。”也機靈,裝作像是在和木梨子說體己話的樣子,問道:
“那你怎麼知道是在諾卡廣場這邊啊?有雕塑和咖啡廳的休閒廣場,倥城也不僅僅只有諾卡廣場這一座啊?”
木梨子微笑道:
“安還特意裝作確認電話號碼來拖延時間,雖然咖啡廳和雕塑的廣場不少,但在電話那邊的聲音,我聽得一清二楚。諾卡廣場最近在搞動漫嘉年華,喇叭裡的宣傳廣告聲音可是不小呢,把地點也講得一清二楚……”
木梨子這樣說着,一邊的大喇叭就響了起來:
“動漫狂歡,諾卡廣場歡迎你~”
聽到廣播聲,木梨子朝丟了個嬌媚入骨的小眼神,話裡有話地說:
“所以……我們去那個咖啡廳坐坐吧?安也許會把線索留在那裡的。”看到木梨子的這個眼神,不覺愣了愣。
她突然感覺,木梨子和安,開始變得越來越像了。
“木梨子小姐是嗎?有定座。這邊請。”
服務員的話,無疑是驗證了木梨子的推測。因爲木梨子自己清楚,她從來沒在這家綠金咖啡廳裡訂過位子,能以木梨子的名義訂下座位的,除了上午打電話來的安,還會有誰呢?
“是簡……哦不,是齊小姐定的座位嗎?”
“對的。她說是您的助理,說是您下午會來這裡。”
木梨子和在服務員的引導下來到了預定好的桌子前,坐下後,木梨子對服務員吩咐:
“一杯黑咖啡。一杯瑪奇朵,黑咖啡不加糖,瑪奇朵多加奶泡。”
把服務員支走後。木梨子在桌子邊沿位置摸了一大圈,果然,她從桌板的反面,摸出來了一張用膠帶封死的信封。
她一邊拆開信紙,一邊對坐在對面、還摸不着頭腦的說:
“你知道。她爲什麼會猜到我會在下午來?”搖搖頭,她發現,自己的思維遠遠跟不上安和木梨子這兩個人。
木梨子解釋道:
“她瞭解我好奇心重,肯定會急於來找她給我留下的線索,但她也考慮到,我會謹慎處事。爲了避免警察把那個打錯的電話和我約你逛街聯繫在一起,所以有意打了個時間差。”
“那爲什麼安要說是‘齊小姐‘定的位置呢?”
“上午她打電話來的時候,自報家門時。說的就是‘我是許琳’,這樣既不會惹人懷疑,又可以給我暗示,方便我來這裡的時候可以馬上確定是安來過。”
服務員很快端上了兩杯咖啡,木梨子把自己盤碟裡的奶精包撕開。盡數倒在的瑪奇朵咖啡裡,接着對說:
“此外。還有一點,我的私人秘書也姓齊,警察就算來盤問這裡的服務員,服務員只要說是齊小姐定的位置,就完全可以解釋爲我讓我的秘書幫我定了位置。”
鑲着水晶的窗簾把房間映得晶瑩柔和,咖啡壺的壺蓋跳動起來,冒出黑咖啡獨有的醇郁香氣,桌面上擺着一碟精緻的曲奇,還冒着氤氳的熱氣,撩撥着人的食慾,和咖啡的香味結合得天衣無縫,桌旁放着一罐精緻的焦糖糖漿,滿溢着溫和的蜜色。
木梨子翻看着信封中裝的信件小心翼翼地湊上來,低聲問:
“梨子姐,咱們應該是被警察監視着的吧,你這樣明目張膽地看……看這種一看上去就很可疑的東西,他們會不會……”
木梨子面不改色地繼續看着信上的內容,低聲道:
“所以我帶你來啊。”
“啊?”
“等我看完,你再看一遍,就把信和信封全部衝進下水道里,我現在需要的是有好的記憶力的人。這封信我們無論如何不能隨身攜帶,但我的要求是,在我們丟掉這封信之後的時候,我仍能夠獲取完整的信件內容。夏綿的記憶力不如你,所以叫你來最合適。而且,警察現在並不是對我實行全面監控,就算他們察覺到了這封信,我只需要否認,他們就算親眼看見過這封信,在我身上搜不到,又問不到,你說,他們能拿我怎麼辦?”聳了聳肩,她感覺梨子跟安越來越像,可是她又覺得在哪裡不大對勁。
梨子和安相比,似乎多了點什麼,又或是少了點什麼。
她正在琢磨,卻聽見一聲清脆的調羹碰觸杯底的聲響,她擡頭,吃驚地發現木梨子的調羹已經從她手上滑落到面前的咖啡杯裡。
她的眉頭緊鎖,表情像是看到了什麼讓她根本沒料到的東西探過身子,想去看看那兩張薄薄的信紙,但木梨子的雙手死死捏住信紙邊緣,低聲道:
“怎麼……可能……不,這可能的,我……”意識到信紙上一定寫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她拽住信紙一端,急急道:
“讓我看,怎麼了?是龍熾哥和江瓷姐的事情麼?兇手知道了?是誰?”
木梨子仍緊緊捏住信紙兩角,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說:
“跟兇手無關。我們……都搞錯了……江瓷和龍熾,江瓷不是領養的,他們是親生的,親生兄妹……”的手也僵住了:“怎麼……可能……”
“不止這樣啊……”
木梨子依舊定定地看着,眼神竟更多地翻涌着悲傷與茫然:
“你知道這件事嗎?江瓷的右耳,在五年前,就接近失聰?她平日裡戴的耳機,只有左邊的耳塞是正常的,右邊的……是被改裝過的助聽器……”
兩人同拽着一張信紙,就這樣愣愣的發呆面前糖瑪琪朵上浮着繪了甜美焦糖的奶泡,香膩柔弱,質感綿軟。
空氣裡沉澱着迷亂的色澤,頭頂上未開的水晶燈,在下午的咖啡時間段,像垂掛着半隻小小的頭顱。咖啡略帶苦澀的蒸汽撲到臉上,暖融融而又潮溼,讓人的喉頭也禁不住翻出苦澀的味道。
秘密的味道,真相的味道。或許,和想象中的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