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安的手機險些沒握穩。
好半天,安才反應過來方寧叔是什麼意思:
“你說……你是……”
方寧叔嘿嘿地笑起來,說:
“乖,徒弟媳婦,把手機或是錄音筆的錄音功能關了,我就告訴你接下來的事情,否則,我就掛電話了。還有,你旁邊的那個女孩兒也不許開手機錄音,快點,我看着你們關。”
木梨子掏出手機的動作剛剛停止下來,就和安一起被方寧叔最後那句“我看着你們關”的話駭了一跳。
方寧叔在監視着她們?
木梨子和安的第一反應,都不是四處張望,而是迅速低下頭來,閃到了五號樓的樓棟裡面,試圖躲開他的監視。
不知道是察覺了她們位置有了移動,還是親眼看到了她們躲閃的經過,方寧叔輕輕咳嗽了一下,聲音中的笑意更加明顯:
“別玩了,老鷹抓小雞的遊戲,幼兒園的小孩子才玩呢,你們都多大年紀了?乖乖出來,站在陽光底下。今天天氣這麼好,不曬曬陽光,多可惜。”
方寧叔的語氣是玩笑式的,但安和木梨子都知道,這個傢伙絕對是個笑裡藏刀綿裡藏針的狠角色,他句句都像是普通朋友在閒談天,但話裡話外滿滿的威脅意味,讓安和木梨子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思照辦。
如果他真的在監視她們,並對她們有惡意的話,那她們兩人剛纔無知無覺地在外面站了那麼久,任何時候都有可能被他暗算。
看來,方寧叔的目的也是簡單的,他只是單純地想通知安和木梨子這件事情,並不想趁機對她們做些什麼。
那作爲被通知方的自己。應不應該接受這一通知?
安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如果自己拿着錄好的錄音找到警察,被當做惡作劇的可能性會有多大,兩相權衡了一下,她決定還是主動一些,以獲取更多的信息爲上策。
確定自己的目的後,安朝木梨子丟了個眼色,兩個人又雙雙走出了樓棟,方寧叔不失時機地提醒道:
“對了,把手機的揚聲器模式關掉吧。萬一哪個過路人聽到了,還以爲我們在聊什麼重口味話題呢。我們兩個的事情,就讓我們兩個人解決好了。你說怎麼樣?”
安二話沒說,關掉了揚聲器,木梨子剛想說些什麼,就被安用眼神制止了。
安的語氣依舊溫婉,聽不出來情緒的波動:
“可以說了嗎?”
方寧叔讚許地笑道:
“徒弟媳婦果然懂事。比修那個不識趣的死孩子好多了。嗯,切入正題吧,我是個專業的殺手。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方寧叔擺出的架勢,就像是在地攤上討價還價的攤主,他和安交易的,是一條價值100萬的男孩的性命。
安冷靜地列出了自己的幾個問題:
“首先。你是受誰之託?其次,殺他的目的是什麼?再其次,你會動手嗎?最後。你爲什麼要來告訴我?”
方寧叔咂咂嘴,說:
“問題真多。我一個個回答吧。首先,我不能說。其次,因爲那個男孩知道一些很重要的秘密。再其次,我肯定會動手的。最後。我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爲我想陪你玩個遊戲。”
又是遊戲?
安不禁聯想起來。藍馬山莊的遊戲綁架案中的綁架遊戲,還有江瓷所經歷過的地獄遊戲……
這些遊戲之間,有沒有關係?爲什麼總有人想用遊戲取樂?
安穩定下心神,一條一條反問回去:
“首先,爲什麼不能說?其次,他到底知道什麼?再其次,你既然要動手,何必要來問我?最後,我不想玩什麼遊戲,我只希望你能放過那個男孩,他已經夠可憐的了。”
方寧叔似乎跟安拗上了,非要學着安的樣子,逐條回答:
“首先,不能說就是不能說,這是我們這行的規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僱主的消息要死守。你剛纔還誇過我,大事能守住秘密。這是大事,我當然得守住秘密,要不然我在這行還怎麼混?”
“其次,我只能告訴你,那個倒黴孩子知道一個秘密,那個秘密,一旦被傳播開來,我僱主的利益就會被傷害。要不然怎麼會有人接二連三要他的命?具體什麼秘密,你不妨去試試撬開他的嘴。”
“再其次,同第一條,我肯定是要動手的,但我告訴你的原因,就是爲了玩遊戲的時候樂趣更多。”
“最後,我可以偷偷告訴你,這通電話,是經過我的委託人同意之後纔打給你的,想要玩遊戲的,不是我,是我的委託人。我的委託人,很喜歡玩遊戲。我知道,你在之前聽說過,也玩過很多次‘遊戲’。爲了方便理解,這樣吧,你可以不把那些‘遊戲’看成是一個個單獨的個體,莫不如看成是一個概念。概念,懂嗎?”
安當然懂得“概念”是什麼意思。
那意味着,所謂的“遊戲”,就是一個連續的陰謀。
那麼,藍馬山莊……被綁架……江瓷和龍熾當年被不知名的人擄走……
這些事,都是一個完整的、連續的陰謀?
安壓抑住心中翻涌的情緒,挑起一邊眉毛,笑問道:
“所以,我是‘遊戲’的必要組成部分?”
方寧叔打了個響指,說:
“bingo。這個遊戲非常簡單,就是,我要殺那個男孩,你來保護他。看我們倆誰能贏。”
安死死地咬了一下嘴脣,她非常厭惡這種把人命當做籌碼一樣隨意賭博的事情,但她知道,自己非答應不可,否則,那孩子存活的機率……
知道自己已經逃脫不了成爲遊戲道具的命運後,安反倒安靜了下來。她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贏了怎麼樣?輸了又怎麼樣?”
方寧叔拖長聲音,“嗯——”了許久,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十秒鐘過後,他纔開口說:
“那……我輸了的話,我就告訴你三個秘密。如果你輸了的話,你就輸了一條人命。這個賭注算合算嗎?”
安冷靜地討價還價:
“不行,這個賭注不對等。”
方寧叔也擺出了一副商量的架勢,問:
“你怎麼知道不對等?我覺得挺合算的呀,對你來說。”
安撫着下巴笑道:
“你還挺會做生意的。拿來賭的是別人的命,和別人的秘密。說到底,你什麼都沒有失去。”
方寧叔的笑聲還是那樣的爽朗:
“那,要不然我先預支一個秘密。讓你聽聽,‘別人的秘密’到底有沒有價值?”
安聳聳肩膀,說:
“洗耳恭聽。”
方寧叔清清喉嚨,字正腔圓地問:
“你,知道當初那個叫的小女孩。爲什麼會被那羣來自愛爾蘭的黑幫綁架?”
安的眉頭終於皺起來了。
方寧叔在拋出這個問題後,優哉遊哉地進行了補充說明:
“我可以友情告訴你一件事,那羣人,只是一個黑幫組織中的一個再小不過的分支哦~600萬的毒品,對他們那個組織來說,真的不算什麼。在知道了這一點後。你可別告訴我,你還相信那羣人僅僅是爲了從她那裡得到那些電話號碼?”
安的眉頭越皺越深,認真地聽着方寧叔的高談闊論:
“我給你科普一下。地下毒品交易的聯繫網絡縱橫交錯,聯繫用的電話號碼在使用過一段時期後就會進行一次大洗牌離開愛爾蘭那麼多年,那些聯繫方式早就可以作廢了。他們綁架,難道就是爲了那些老早就沒有用了的電話號碼?他們老大可不是老年癡呆。這麼簡單的算術題還是會做的。”
其實,方寧叔提的那些問題。安早些時候也想過。
600萬的毒品,對於他們這些普通人來說,可能是一筆可怕的鉅額財富,但對於那些人來說,600萬海洛因,究竟意味着什麼?
說實話,安不瞭解國外黑幫的情況,她只能憑自己的想象和猜測進行對事件的分析。
這個組織確實擁有炸彈,但他們真的會爲了綁架一個女孩,不惜拿出炸彈來威脅警察就範嗎?
而且,高國瑞會被綁這件事情也很奇怪,他本來和這個案子關係就不大,犯人完全可以像對付鍾小茹及鍾家的僕人那樣,把高國瑞也迷暈藏起來,但犯人並沒有那麼做。
安一直有種隱隱的感覺,那個案子的犯人們,似乎並不是爲了所知道的號碼,而是專門衝着而來的!
而方寧叔所說的“電話號碼會不定期做大洗牌”的事情,無疑證實了安心中的疑惑。
既然他們並非是爲了電話號碼,那他們的實際目的又是什麼?
方寧叔繼續說下去:
“你又該問我爲什麼會知道這麼多了對吧?我認識那個負責綁架的組織的一個頭目,前些日子我們一起喝酒的時候,他告訴我這件事的。有人出1000萬,要找人把那個可憐的小姑娘綁架起來,外加她的小男朋友。”
安的額頭上開始浮現出一層冷汗,她覺得,自己好像開始向自己想要的真相,邁出了接近的第一步: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
方寧叔嗤笑了一聲,說:
“1000萬還不足以成爲他們的目的?在這筆交易開始的時候,300萬的預付款就已經直接打到了他們老大的海外賬戶上,700萬在事成之後付。不過,那位拜託他們綁架的人有一個要求,就是如果那羣人失手被抓的話,組織只能收到除定金之外的200萬,並且不可以派人尋仇,而且,即使被抓住了,那羣人也絕對不可以供出他們綁架的真實目的。而那個綁架案的最終結果是什麼,我想你也知道了。”
安追問道:
“我不是說那個組織的目的,我想知道,那個出錢綁架的人,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
方寧叔停頓了片刻,乾淨利落地拋出來了一個字:
“殺。”
說完這個字後,他似乎還嫌力道不夠,繼續補充說:
“虐殺。”
聞言,安的眼睛裡也少有地散發出了戾氣。
她想起了那羣野蠻的瘋子,他們綁住的腳,把她倒吊入水池,扇她的耳光,揪她的頭髮,還用“邪教鋼叉”頂住她的下巴……
因爲控制不住的憤怒,安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她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
“招惹誰了?”
方寧叔的聲音還是充滿笑意:
“喲,生氣啦?可是,要不是因爲你簡遇安可是絕不會出這樣的事情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