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木梨子也出了一身冷汗。
不完全是因爲老太太說話的詭異,更因爲小陳姐的語氣太恐怖了!
那完全是一個老太太的腔調,她連老年人獨特的顫音都學來了,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讓木梨子覺得,面前的小陳姐,就是那個恐怖的老太太!
小陳姐微笑了一下,伸手又撫摸了一把木梨子的額頭:
“嚇着了啊?”
木梨子朝後縮了一下。
她終於感覺小陳姐哪裡不對勁了。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竟然若有若無地流露着脈脈的溫情!好像是戀人看着心愛的人的表情一樣!
因爲小陳姐昨天才跟她講過那個瘋女人的事情,木梨子不由得多想了一層:
莫非,眼前的小陳姐,和當年的瘋女人一樣,都有同性戀傾向?
小陳姐看木梨子的臉色不大好,便站起身來,說:
“好啦好啦,算我不對,不該在你還病着的時候給你講這種事。你先休息吧,等你好起來了再往外跑也不遲。”
木梨子點點頭,目送着小陳姐出去,再把門合攏。她好像在自己門外又逗留了一會兒,才慢慢地下了樓去。
木梨子這才鬆了一口氣,頭越發暈了,她勉強躺下來,腦中轉着的,滿是那“紅色墳墓”的事情。
細想起來,的確蹊蹺。
老太太莫名其妙地在過年時消失,看似孝順的兒子也隨之人間蒸發,之前,還有一對消失的孫子孫女……
難不成,那個房子有吞噬人的能力?
木梨子使勁晃了晃腦袋,暗自嘲諷自己真是病糊塗了,居然會產生這種滑稽的想法。
病還是趕快好起來吧。等病好了,再……
……
可是連木梨子都沒料到,自己這一病,就病了**天。
尤其是在第三四天的時候,她燒得全身滾燙,連起身倒杯水的力氣都沒了,喉嚨火燒火燎地痛,一睜開眼睛眼前就一片模糊,小陳姐一直在照顧她,但是病去如抽絲。她的病仍好得很慢。
不僅如此,她還會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從夢裡驚醒過來。但在甦醒後,她總會忘記自己做過什麼夢。
因爲睡眠不足,她的病好得更慢了。
等到她的精神恢復得差不多,能夠出門走動時,時間已經過去十二天了。
她的腳步還是有點兒虛浮。但外面的清新空氣,讓在房間裡憋悶壞了的她終於可以提起些精氣神了。
小陳姐沒有察覺到她已經出來了,正在院子中間洗衣服,院內瀰漫着一股皁角粉的清香味道,讓人聞着就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木梨子站在樓上,出聲叫小陳姐:
“小陳姐?”
小陳姐聞聲回過頭來。看木梨子出了房間,笑笑說:
“怎麼,好點兒了麼?”
木梨子客氣地回了一個微笑。說:
“還好。”
自從注意到小陳姐對自己似乎懷着古怪的心思之後,木梨子就有意識地跟小陳姐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就算是自己病得雲裡霧裡,小陳姐照顧自己的時候,她也儘量不讓她觸碰自己的身體。
木梨子知道。自己的舉動看起來可能會有些神經過敏,畢竟一個眼神不能證明什麼。可木梨子同樣覺得。多一層謹慎總是好的。
木梨子伸了個懶腰,覺得自己休息了這麼多天,元氣也恢復得差不多了,應該可以出去進行調查了。
坐下匆匆吃完早餐,她便向小陳姐借梯子。
小陳姐神情奇異地問她:
“你要梯子幹什麼?”
木梨子很直接:
“我想進到那個地方看一看。”
小陳姐先是皺着眉頭思索了一番,進而恍然大悟:
“你不會是要進‘紅色墳墓’裡去吧?”
木梨子反問:
“我不可以進去嗎?找找靈感麼。”
小陳姐猶豫了一下:
“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很容易讓別人看到啊,拿着梯子,畢竟目標太大了。那個紅房子可是在北望村的另一端呢,雖然大家不會像在城裡,找警察告你非法入侵之類的,但容易把你當成小偷。我們村裡人最討厭小偷,知道嗎?”
聽小陳姐這麼講,木梨子也犯了難。
乾脆,今天先去看看情況吧,說不定自己不用拿梯子,也能進得去呢。
但等到根據小陳姐的指點,找到紅房子的所在地時,她才知道小陳姐說得沒錯,這個紅房子的確得用梯子才能爬上去。
紅房子的外牆是猩紅色的,這和鮮血無比相似的顏色乍一看起來讓人不舒服。
能看得出來,房子是有一定年頭的,有些地方的漆已經剝落了。
這四面外牆足足有三米半高,裡面有一片獨立的建築物,露出一個白色的房屋尖角,上面還架着一口衛星大鍋,應該是用來接收電視信號的。
據小陳姐說,這是他們村裡第一口也是唯一一口用來收電視信號的衛星大鍋,在北望村裡,只有這個老太太家能看得上電視。可惜老太太從不歡迎別人來他們家,村裡人也只能在羨慕之餘,悄悄罵老太太小氣兮兮。
門和牆差不多高,是用銅做的,輕輕敲擊一下就會發出沉重但是好聽的鈍響。門的式樣相當復古,門的正中央有兩個獅子頭顱形狀的門環,上面已經覆蓋上了一層青苔。
木梨子擡起頭來,發現門角和牆角的接合處掛滿了蜘蛛網,看起來確實像是荒廢了一段時間。
在裡面住的人爲什麼會突然消失呢?
木梨子一邊琢磨着這個問題,一邊繞着紅房子轉了一圈。
這個紅房子的佔地面積也不小,足足有二百平米左右,紅房子的大門正對着大路,兩側也都空空蕩蕩的,沒有其他的房子能和它比肩,所以整棟房子看起來簡直稱得上是鶴立雞羣。有一種怪異的孤獨感。
住在裡面的老人,從不出門。
爲什麼……
木梨子託着下巴,認真地思索着。
這個村子,好像真的很奇怪。
奇怪的榕樹下的老人,奇怪的招待所服務員,奇怪的紅房子建築物,奇怪的失蹤案,就連那些在樹蔭下聊天的老人,現在想起來,他們的熱情也可疑得很。
木梨子懷揣着種種不安。繞着房子又走了一圈。
這一圈,她發現了一個突破口:
紅房子的後面,有一片田地。那裡現在空蕩蕩的,沒有人在地裡勞作。
如果從這裡架梯子爬上去可以嗎?
木梨子琢磨了一下,覺得還是太冒險了。
自己就算能夠趁着沒有人的時候爬進屋裡去,萬一有人再從這裡路過,看到自己擺在外面的梯子。肯定就知道有人偷偷潛進去了。
怎麼辦呢……
木梨子看着紅房子,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她早早地吃完了飯,離開了招待所,目的地還是紅房子。
小陳姐照舊目送着木梨子走遠,才拄着柺杖。慢慢地走回來收拾碗筷,打掃衛生。
她今天穿的還是那件亞麻紗的短裙。而且她的心情不錯,一邊幹活一邊哼着歌。
正在忙活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女聲:
“請問,這裡是招待所嗎?”
小陳姐回過頭去,看到了一個和一週多前來到這裡的木梨子一樣風塵僕僕的女孩,正站在招待所的門口,她的手裡拖着一件和木梨子差不多大小的行李。
小陳姐細細地打量起這個女孩。
她和木梨子的長相完全是不同的風格。
木梨子一看就是那種從小因爲美貌和聰慧備受寵愛的大小姐。眼角眉梢裡都透出貴氣,像是個完美的洋娃娃。而眼前的這個女孩,周身則散發出一股讓人舒服的氣質,她的五官沒有木梨子那麼精美,然而看着讓人親切感倍增。
等發現小陳姐在看她的時候,女孩露出了一個微笑。
木梨子的微笑,像是洋娃娃的微笑,幾乎每一個笑容都像是從流水線上加工而成的,雖然完美,但總讓人感覺她不是在真心實意地笑。這個女孩則不同,笑起來的時候,桃花眼彎成了兩彎漂亮的月牙,頭微微歪着,叫人喜歡。她的身上披着一件男式的薄外套,顯得她更加柔弱可人。
她的聲音也是溫柔的:
“請問還有多餘的房間嗎?”
小陳姐猛地驚醒,笑道:
“有有有。”
她拄着手杖慢慢地走過來,每一步她都故意裝作走得很艱難:
她想讓女孩注意到她的這條廢腿,就像木梨子一樣,自己就能借此和她攀上話了。
但女孩的反應很平淡,她像是壓根沒看到一樣,低下頭,去自己的包裡摸索身份證。
小陳姐有些失望,她想吸引這個女孩的注意力,就故意搭話說:
“姑娘,來北望村做什麼呢?一個人?”
她這麼問,主要是擔心這個女孩是和男朋友一起來的,她身上的外套很明顯是男人穿的。
女孩擡頭,回答說:
“我是個畫畫的,來寫生。沒和別人一起來。”
說着,她就把從包裡摸到的身份證遞了過去,同時順便把那身男裝外套脫了下來,隨手放在了櫃檯上。
小陳姐放下心來,接過她遞來的身份證,瞄了一眼名字,有些吃驚地問:
“這是你的名字呀?”
女孩微微笑了一下,翻開登記本,用左手拿起筆,剛準備寫自己的名字,突然注意到登記本最後一欄上登記着的木梨子的名字,動作頓了一下。
她主動開口問道:
“招待所裡還有別人住着嗎?”
小陳姐回答說:
“是啊,一個寫東西的女孩,叫木梨子,挺奇怪的名字是不是?像個日本人。”
女孩微微笑道:
“的確挺像的。”
說着,女孩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但她換用了右手。
在女孩遞迴登記本和住宿的200塊錢費用的時候,小陳姐伸手,裝作毫不經意的樣子,摸了一把女孩的手。
女孩沒有反抗,反而擡頭對她笑了一下。
說實話,這個笑容,讓小陳姐頓時動了邪念。
木梨子猜想得沒錯,小陳姐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同性戀。
而眼前這個女孩,是最對她胃口的類型,看上去沒什麼害處,溫柔,而且有點兒遲鈍,木梨子雖然很完美,但是隻能做個收藏品,因爲她太精明瞭,相比較之下,這個女孩感覺更加容易搞定。
小陳姐引着女孩朝樓上走,這時她才發現女孩的腳好像受了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她關懷地問:
“怎麼了?上山來的時候扭着腳了?要不要緊?”
女孩微笑着說:
“早就扭着了,不礙事。”
說着,兩個人到達了木梨子隔壁的房間門口,小陳姐替她打開了門,示意她進去。
女孩溫柔地道了聲謝,但還沒等小陳姐說些別的,她就搶先說:
“不好意思,不麻煩你進去了,我想洗個澡就睡覺。可以嗎?”
女孩在提要求的時候,聲音也是溫柔異常,由不得小陳姐說句拒絕的話,她只好嚥下心裡的期待,殷勤地說:
“叫我小陳姐就好,有什麼事情就跟我說,不用客氣。”
說着,她就掩門出去了。
對着門,她咧開了嘴,揚起脣角,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反正,時間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