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梨子不可思議地盯着眼前半開的紅宅大門,如墜五里霧中。
是誰把門打開的?
前幾天,明明……
木梨子試探地走過去,檢查了一下門後。
那個本來掛在門後的生鏽的大銅鎖,居然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飛了!
木梨子伸出手,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生鏽的門閂,發現風雨的侵蝕在門閂上留下的痕跡無比均勻,門閂上沒有一塊未曾遭受過腐蝕的地方,整體呈一種斑駁的銅黃色。
也就是說,門閂一直都沒有被插上,所以門閂上的侵蝕痕跡纔會是均勻分佈的。
木梨子仰頭看着,門還是那扇門,不可能被更換過,連青苔生長的位置和鏽蝕的地方,都和她幾天前來看時的樣子相差無幾。
站在她一旁的小陳姐用依舊摻合着同情的眼光看了一下木梨子,說:
“你看吧,就是這個樣子的。梨子,你是真的需要休息了。”
木梨子站在原地,把雙手覆蓋上臉頰,猛力地揉搓了幾下。
是真的嗎?那真的是自己的錯覺?
自從進入北望村,小陳姐對自己說的一切,包括着紅色大宅裡的一切,全部都是自己的杜撰臆想?
不!
自己的記憶怎麼會出錯?還出現瞭如此離譜的錯漏?
可木梨子雖然極力想否定這個詭異的想法,可眼前真實的一切,簡直是在分分秒秒地衝擊着她搖搖欲墜的信心。
木梨子甚至聯想起來,自己自從來到北望村,生了一週多的病,每天晚上又做了連自己都記不清楚的噩夢……
難不成,這些記憶,只不過是自己的夢境而已?或者說。是在病中看到的幻象?
即使小陳姐推翻了自己所有的說法,可以解釋爲她患有精神疾病,或是她有意欺騙自己,但是這紅色大宅自己是親身進來過的,她非常確定,當時自己在查看門鎖的時候,它絕對是鎖死的,那種銅鏽摩擦過的感覺,還殘留在木梨子的手指上,她不能相信。也不能接受,那會是一場幻覺。
不,她現在已經無法確定了……
自己的記憶。好像也變得不可靠起來……
小陳姐安慰地拍了拍木梨子微微顫抖的肩膀,關切地說:
“梨子,你太累了,回去休息吧。”
木梨子頭也不回,她愣愣地看着大宅。吐出一句話:
“小陳姐,你先回去吧,我想留在這裡再看看。”
小陳姐有些焦急,對木梨子說:
“那怎麼行呢?你現在的精神狀態不穩定……要不,我留在這裡陪你?”
木梨子沒有拒絕小陳姐,也沒有接受她的提議。一個人,僵硬地邁着步子,再度踏入了紅色大宅的內部。
每走一步。木梨子的心裡都掀着驚濤駭浪:
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小陳姐在撒謊?
可眼前的一切,又不像是假的,小陳姐的表情,也挑不出什麼破綻來。
是自己的幻覺?
但是自己明明就是翻牆進入紅色大宅的,她甚至在梯子上犯了心臟病。而且,在進入北望村的時候。那個坐在榕樹下的瘋老頭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腕,痛感是那麼清晰,她不會連這個都記錯的。
木梨子的思路越來越不靠譜,她甚至冒出了一個荒唐的想法:
難不成,小陳姐有兩個?
一個在自己進入北望村的時候,煞有介事地向自己介紹了一大堆關於北望村的恐怖事情,另一個,在自己把自己關到房間裡這段時間,取代了原先的小陳姐,並把之前小陳姐講過的一切全盤否定掉?
木梨子猛力地搖了搖頭。
不行,再這樣想下去,自己的精神會崩潰的,越來越多的猜想,只會讓自己的大腦過度負荷,到時候局面變得不可收拾,那就真的不好了。
再次進入紅宅的時候,她把門虛掩上,隔斷了小陳姐朝紅宅內張望的視線。
她顧不上自己的舉動是否魯莽或是不客氣了。
因爲進入過一次,她對大宅的構造算是熟悉,上次來的時候,因爲憋悶得厲害,她沒來得及上樓就匆匆鑽出了屋子,這回她要上樓去看看,那個女孩的房間,也許就在二樓。
通往二樓的樓梯隱藏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而且樓梯很窄,前幾天來的時候房間裡又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導致上次木梨子直接忽略了二樓的存在。
然而,來到樓梯間,一道上了鎖的鐵柵欄門卻擋住了木梨子的去路。
現在,木梨子已經有些草木皆兵了,她走上前去,反覆檢查了鐵柵欄門上的鎖,還大力搖晃了幾下,並確定這扇門的確是鎖死的,連鎖眼都已經被沙土堵死了,就算有鑰匙也弄不開後,纔敢勉強確定,通向二樓的門是不通的。
木梨子悻悻地離開了房屋,但是在離開前,她再次打開了冰箱,把來時裝在包裡的照片重新放了進去,順便又取走了一疊照片。
走出房間,站在院落裡,望着破爛的房屋,木梨子由心底裡產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個地方,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啊。
在二樓,是不是真的鎖着什麼?
關於這個,老太太的日記中根本沒有描述,似乎關於二樓的描寫,只出現了一回,那就是老太太到北望村後不久,被人從樓上推下來,摔斷了手腳的事情。
想到這兒,木梨子的心思微微一動:
會不會就是因爲擔心爬高出危險,老太太才把通向二樓的樓梯封鎖了呢?
畢竟老太太在這麼大年紀摔斷了骨頭,行動怕也是不大方便,要爬樓梯也困難,索性把樓梯封閉了也是有可能的啊。
那麼,女孩的房間,到底是在哪裡?
木梨子四下打量了一番,朝後退了幾步。不知不覺地離院中的井越來越近。
她卻還沒有發覺,一步一步不停地倒退着。
她想,再往後退一點,說不定就能看到房子的全貌了,於是她沒有留意到後面的狀況,等到留意到的時候,她已經被井沿絆了一跤,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她的手腕在井沿上被狠狠地摩擦了一下,頓時擦破了一大塊皮。原本蓋在井上的盛菜的竹蘿也被她失手掃到了地上。
竹蘿傾翻在地上,發黴了的蔬菜灑落了一地。
木梨子無意中瞟了一眼井口位置,這一看。她就覺得不對了。
這口井……
木梨子爬起身來,一手護着受傷了的手腕,伸長脖子朝井裡望去。
這口井是乾涸了的,井底沒有水,有兩道繩子。直垂到井底。
木梨子伸手拽了拽繩子,它的表面已經脆了,輕輕一拉手心裡就沾滿了麻繩的碎屑, 但是整體還算結實。
一口打水用的井裡爲什麼掛着兩條繩子?
木梨子腦海裡突然冒出老太太日記裡的一句話:
“……把弟弟的屍體塞進了女孩的房間……”
塞進了……房間……
塞?!
莫非……
木梨子朝黑咕隆咚的井底看去,卻什麼都看不到。
四下看了一下,木梨子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子。朝井底擲去。
啪——噠噠噠噠——
層層的迴音傳入木梨子耳朵裡,她一喜:
這下面果然有一個更大的空間!
她咬了咬嘴脣,朝門外看了一眼。她想看看小陳姐還在不在外面,卻被被自己關上的門擋住了視線。
她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門前,猛地一拉門,就和小陳姐的視線面對面地撞上了。
她一直站在門口,盯着門的方向嗎?
見木梨子出來。她的表情也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她眉尖微蹙。眼裡若有若無地流淌出一絲擔憂:
“梨子,你聽我一句,回去吧?”
聽了她這句話,浮現在木梨子心頭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演技真好。
只要對一個人產生了懷疑,接下來,懷疑的裂縫會越來越大,最終,就會迎來信任的土崩瓦解。
木梨子現在已經完全喪失了信任人的能力,她只能盡力地讓自己看起來一如往常:
“對不起,小陳姐,我現在的思路有點混亂,想一個人呆着,麻煩你……”
接下來的話,木梨子沒有說出口,小陳姐也明白了:
“那我先走嗎?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木梨子假笑着,點了點頭。
小陳姐猶猶豫豫地轉身離開,木梨子就在她背後默默地目送着她,在她走出20米開外的時候,還擔心地回頭看了木梨子一眼。
木梨子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兒。
看她走出大概50米之後,木梨子纔再度轉身,進入了紅色大宅。
而在木梨子轉身的瞬間,小陳姐就頓住了腳步,又一次回過頭來。
這回,她的眼睛裡沒了絲毫的關懷或體貼,看着木梨子再度鑽入紅色大宅,她的嘴角撩起勾魂攝魄的笑容,眼裡波光流轉,確實和安的笑容頗爲相似。
她望着紅色大宅,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話:
“但願你看到那些東西之後,還能在我面前裝作無所謂。”
……
木梨子一個人回到了紅色大宅。
只有她一個人了,現在她可以放手去幹了。
井口很寬,憑木梨子的體型,要爬進去算不得什麼難事。
木梨子把手機開啓了手電筒模式,揣在兜裡,她本來想把包放在上面,但是她怕萬一有人來了,自己包裡的東西會暴露,索性一咬牙,把原本背在身側的包繞到胸前,準備一起帶下去。
在下去之前,她把繩子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確定它確實可以承擔一個人的體重之後,又不放心的查看井裡,發現井的內壁上還有供人向上攀爬的踏腳和扶手。
在更加確定井下確實存在着其他的空間時,她也鬆了口氣。
這個村子裡,似乎人人都不懷好意,萬一自己爬下去,有人過來把繩子割斷了,自己沒辦法上來,怎麼辦?
好在,這些踏腳和扶手打消了她的顧慮。
現在,可以準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