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凌晨?
江瓷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地,就從男孩那裡聽到了這個她熟悉而又痛恨的名字。
弓凌晨,她們隊裡曾經的副隊長,和龍熾玩得很好,堪稱狐朋狗友的典範,勾肩搭背得簡直和一個人一樣,他的動作敏捷,籃球在他手裡可以玩出百種花樣來。江瓷一直把他當做隊裡的重要人物,加之他和龍熾的關係好,也常常來江瓷和龍熾的家裡玩,江瓷就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半個朋友。
因此,當她知道,是弓凌晨殺了司昴,並意圖嫁禍給龍熾的時候,她完全不願意相信。即使到後來慢慢接受了,她也完全不能理解,爲什麼這樣一個平時看起來挺脫線挺歡樂的人,居然是一個僞造身份潛伏在學校裡的假人。
這樣的情緒,在知道弓凌晨把龍熾綁走,甚至想用他來做實驗時,順利地轉化成了恨,再到後來,她懷疑當初把自己和龍熾抓走,讓他們的人生髮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的人就是弓凌晨時,她徹底地憤怒了。
但她再憤怒,她也想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僅僅是因爲好玩?還是出於別的什麼更深的陰謀?
而現在,小男孩口中說出的弓凌晨三個字,如同一個炸彈一樣,在江瓷的心底平地炸起了一團強烈的情緒,這種情緒摻雜着下意識的憤怒、仇恨,驚訝,還有一絲絲的迷茫。
爲什麼人間蒸發了那麼長時間的弓凌晨會再次出現?
而且,這個“小男孩”的表意再明確不過了,就是弓凌晨派他來的。
派他來的原因又是什麼?
不過,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就對了。
江瓷儘量穩定下來自己的情緒,用一種聽不出喜怒的平靜聲音問:
“他叫你來找我的?”
“小男孩”搖晃着雙腿,他的個子太小了,以至於他的雙腿甚至碰不到地面。可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牲畜無害的孩子,沒人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不知道他究竟懷揣着多少的惡意。
江瓷把自己的身體下意識地朝一邊挪了挪,轎廂因爲重量的改變而發生了輕微的顫動和傾斜。突然,轎廂內的警鈴聲大作,江瓷被驚了一跳,“小男孩”卻一副淡定的做派,笑嘻嘻地看着江瓷。
江瓷明顯感到,轎廂的運轉開始變得越來越慢,而且晃得很厲害。漸漸地,居然卡在半空不動了。
江瓷心中頓時就是一涼,朝窗外望去:
自己所乘坐的轎廂。居然就這麼卡在了半空裡!而且還掛在摩天輪的最高處!
自己一時被“小男孩”的事情分散了精力,居然忘了兩個人都是在半空中的!
這就類似於一個掛在高空中的牢籠,將這兩個人都封鎖在幾十米的高空之上,誰都逃不了!
窗外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尖叫聲,好像是摩天輪出了什麼故障。江瓷還聽到了外面工作人員用喇叭安撫躁動的人羣,說“一會兒就能修好了”云云。
這個故障,顯然也不會是什麼意外。
外面的嘈雜聲,和麪前這個詭異的“小孩兒”,叫江瓷心頭的火越竄越高,她本來就不是什麼特別冷靜的主兒。沒道理在這種危險的時候還能耐心和溫聲細語。
偏偏這個時候,“小男孩”來了一句:
“他叫我來找你,讓你看看這個。”
說着。小男孩把背上的揹包順到胸前,把拉鍊拉開。
清晰的滴答聲,從拉開的拉鍊口裡傳來。
江瓷如果猜不出來那是什麼東西,那就白費她看過那麼多警匪片了。
那個書包裡,裝的大抵是炸彈一類的東西吧。
但現在。江瓷不僅絲毫沒有被威脅到的跡象,反而挑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所以?你想怎麼樣?”
“小男孩”聽到江瓷這樣問,愣了一下。他用他成人的嗓音,說:
“你……”
江瓷的嘴角彎得更厲害了,可是,她的眼神,怎麼看都含有一種森冷的意味。她直接打斷了“小男孩”的話:
“你是想威脅我,對吧?”
“小男孩”還沒來得及說話,江瓷猛地站起身來,手也從包裡迅疾抽出,那隻手上,已經牢牢地攥着她一直隨身攜帶的碎冰錐!
江瓷也不管那個疑似炸彈的東西還放在“小男孩”的膝蓋上,劈手就把“小男孩”的領子揪了起來,“小男孩”沒有防備,被江瓷的突然暴起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書包從他膝上翻滾到了轎廂地面上,而“小男孩”的屁股被江瓷提離了椅面,他自然是劇烈掙扎起來,想從江瓷手中逃離,江瓷則死死抓着他,不管他怎麼拳打腳踢,也不管那些雨點一樣的擊打落在身上的哪個部位,她都死不放手。
由於兩個人的劇烈動作,轎廂搖晃得非常厲害。江瓷甚至感覺,如果兩個人再搏鬥得激烈一點兒的話,搞不好整個轎廂能被他們硬生生晃掉下去。
“小男孩”的力氣的確大, 可江瓷也是真真切切地惱了,手底下絲毫不客氣,一時間,在這方狹小的轎廂裡,兩個人基本上是打了個平手。可是“小男孩”身上,除了那書包裡裝着的炸彈,明顯沒有帶什麼可以近身搏鬥的武器,江瓷的手上還握着一把碎冰錐,過了一小會兒,江瓷就把“小男孩”拎着,惡狠狠地抵在了轎廂的門邊,手中的碎冰錐一點不客氣地對準了“小男孩”的頸部。
只要他再敢掙扎多一下,江瓷就敢把碎冰錐捅進去。
“小男孩”明顯是很識時務的,在發現江瓷持有武器,且在身高方面佔有壓倒性優勢後,他主動放棄了抵抗,兩隻小手垂到身體兩邊,表示放棄了抵抗。
轎廂的搖晃稍停,江瓷喘息仍是未平,因此。她講話時自然地帶了幾分狠勁:
“怎麼樣?我似乎告訴過你吧!你要是再亂動,我就正當防衛了。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兒,否則……”
江瓷咬着牙,把碎冰錐的尖兒對準窗玻璃,戳了兩下,說:
“否則,我就把窗玻璃扎破,把你從這裡丟下去。你別以爲我做不出來。”
“小男孩”踢蹬了兩下腿,無濟於事,他的聲音明顯軟弱下來了。可是還是帶有幾分弱弱的威脅意味:
“你……你要是扔我下去的話,我就引爆炸彈!你也活不了!”
江瓷被他這麼一刺激,嘴角的笑容更是瘋狂了幾分。她的語氣更爲急促。呼吸也愈發紊亂,聽起來更加可怕了,甚至可以算是咆哮了起來:
“好啊!好!你的引爆器在哪兒?拿出來,有本事,是個男人的話。你就按起爆按鈕!我不攔着你,我們倆一塊兒死!拿出來啊!你要是不敢按,我幫你按怎麼樣?!”
說着,江瓷把碎冰錐丟到了一邊,在他身上胡亂摸起來,一邊摸一邊說:
“你威脅我是不是?弓凌晨來的時候沒有告訴你嗎?我江瓷最不怕的就是威脅!大不了我們魚死網破!按啊。你按啊!起爆器在哪兒?你要是不敢來,我來!好不好?姐姐幫你按?咱們兩個一起被炸成一堆碎肉,你說好不好?啊?”
“小男孩”顯然沒料到江瓷會是個這麼剽悍的主兒。被嚇壞了,聲音居然帶了幾分哭腔:
“好了好了!別摸了!起爆器在我的書包裡……你別按,我錯了……”
江瓷停住了手,細細地打量了一下“小男孩”的臉,看他的臉色不像是假裝的害怕。可是她還是不敢掉以輕心,順手把自己剛纔丟掉的碎冰錐拾了起來。握在手裡,以防他是假意做出這副模樣來降低自己的警惕心。
不過,“小男孩”好像還真的是軟了,一點兒反抗都不再有了。他嘟嘟囔囔地說:
“對不起……”
江瓷皺起眉頭疑惑地打量着他,口氣依舊嚴厲:
“你和弓凌晨是什麼關係?老實說!”
聽他的聲音,“小男孩”應該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可他的樣子,和一個十歲剛出頭的小男孩沒有分別,可他絕對不是侏儒,一般的侏儒的身體肢體總會存在一些不協調的地方,而他看起來,肢體絲毫沒有變形之處。
“小男孩”囁嚅着說:
“剛纔的話,是他叫我說的。我……我是我們家的第二個孩子。”
江瓷再度皺了皺眉頭。他這麼顧左右而言他,是不是有意在拖延時間?
於是她更加不客氣了:
“你給我好好回答問題!你是什麼人?和弓凌晨什麼關係?”
說着,江瓷故意用碎冰錐的錐子尖戳了一下“小男孩”的脖頸,他被嚇得抖了一下,說話也抖抖索索起來:
“我……我是我們家的第二個孩子,我們一家有兩個孩子,我和我哥哥,都有病,都長不大,一直跟着我們家自己開的馬戲團扮小丑賺錢……弓凌晨哥哥……是我們二十歲的時候,找到我的,他問我,想不想替我大哥報仇。對了,我大哥,是八年前來這個遊樂場表演馬戲的時候,被發現死在摩天輪裡的。弓凌晨哥哥說,他知道是誰殺了我大哥……我就跟他來了,他讓我揹着這個包來找你……”
“找我?”
江瓷疑惑了起來,手上抓着男孩的力道不免鬆了幾分:
“爲什麼要找我?我又沒殺你哥哥。”
小男孩本來低垂的頭突然猛地一下擡了起來,小孩一樣的瞳孔裡射出一道懾人的仇恨光芒:
“是和你們在一起的男人乾的!是他殺了我們的大哥!是那個叫修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