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梨子聞言一怔,立刻把目光轉向了屏幕。
這一眼看過去,她的臉也頓時變白了!
她手忙腳亂地一把抓起旁邊的遙控器,按了快退鍵,屏幕迅速倒回到一幀先前的畫面並定格了下來。
此時,畫面中的是車內的中年男人,把鑲有監視器的帽子遞給坐在自己旁邊的孩子的場景。而帽子上的監視器,無比清晰地錄下了小男孩的面容。
那是一個年僅七八歲的小男孩,亮晶晶的眼睛,嬰兒肥還未完全褪去,兩條腿在不斷晃盪,盯着那帽子問着些什麼,因爲光盤內沒有聲音,只能看見他純真的臉上,帶着些與他年齡不大相符的謹慎和冷靜。
這個不是高國瑞還是誰!
在起初看到寄來的光盤之前,木梨子還沒見過高國瑞,等到她再次見到高國瑞的時候,已經隔了挺長的時間了,她一來是因爲時間問題,已不大記得那個小男孩的長相,二來是因爲高國瑞已經長大了,臉上的嬰兒肥不僅完全消去,臉部輪廓也發生了一定的變化,所以木梨子第一面見到他的時候,壓根沒有往這個方面想。
不過被提醒過後,木梨子才發覺,光盤中的小男孩的眉眼之間,的確和高國瑞有些相像,尤其相似的,就是他眼神中那份謹慎和冷靜!
這下,衆人紛紛把目光投向高國瑞更是着急地扯了一把正在發呆的高國瑞的袖子,急急地問:
“這件事怎麼又和你扯上關係了?”
高國瑞的神色也相當震驚,他皺着眉。不知道在想什麼,木梨子衝漸漸焦急起來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先給高國瑞一些緩衝時間。
一時間,客廳裡陷入了完全的靜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高國瑞的身上。龍熾望望江瓷,想要說話,卻被她一腳踩在腳背上,暗示他現在先別發聲。
過了一會兒。高國瑞纔開口說:
“這是我8歲的時候,我父親爲了更方便地執行一個任務,帶我一起去的。”
木梨子立刻問:
“什麼任務?”
高國瑞卻並不回答, 反而問木梨子道:
“這段錄像到底是誰寄過來的?按道理說這些東西作爲證據,應該被封存了纔對。那個人是怎麼弄到的?”
木梨子搖頭道:
“我剛纔說過了,是一個叫的人寄過來的。至於這個是誰,我沒有任何頭緒。那到底是一個什麼任務?”
木梨子並沒有被高國瑞岔開話題。而高國瑞面着這個問題,又陷入了沉默並沒看出來他對回答這個問題的抗拒,還戳戳他的胳膊肘,對他說:
“這應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有什麼可保密的?再說了,你在這兒說出來,也沒人會外傳的啊。”
即使這樣要求。高國瑞也遲疑着,遲遲不肯說。
木梨子看高國瑞這副樣子,心下就明白了幾分,也不硬逼他,便按下了遙控器上的播放鍵,同時說:
“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們就接着往下看吧。反正到最後,大家總歸都會知道。”
定格的畫面重新活動起來,當時還是個孩子的高國瑞被他的父親,現在的倥城直屬警察廳廳長高寒帶着。進入了那幢建築物,沿着螺旋樓梯向下,一直到達他們的目的地,那個黑拳賽場。
在他們進入地下拳場,並落座之後,整整過了兩個小時,客廳裡連一絲響動都沒有,幾乎稱得上是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同樣無聲的屏幕上。
這個場景,說不出地詭異。
光盤裡的視頻永遠是無聲的,但客廳裡的靜寂,從那個叫做“帝王”的拳手出場開始。就被徹底打破了。
自從“帝王”登場後,夏綿就不自覺地倒抽了一口冷氣,脫口對木梨子喊:
“暫停!”
木梨子反反覆覆不知道看了這盤光盤多少次,但從來沒在這裡暫停過。不過,既然夏綿都這麼說了,她還是按下了暫停鍵,畫面頓時模糊得更厲害了,那個本來面目就不怎麼清楚的小個子拳手“帝王”,這下更是變得影影綽綽,只能勉強看出身形來。
可夏綿單是盯着這個模糊的人影,便已經變了臉色!
爲了看得更細緻一些,他甚至摘下了眼鏡,認真地盯着屏幕,看了許久也沒有下文。
龍熾等得心焦,出聲叫夏綿:
“綿綿,怎麼了?他是誰?你認識?”
高國瑞卻在這時候出了聲,他話裡有話地問夏綿:
“發現了是不是?”
夏綿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好像是根本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但他的嘴裡卻在念念有詞地計算着:
“2005年……他今年22歲,8年前的事情……他14歲?”
龍熾仍然很不解,轉而問江瓷:
“什麼22歲14歲的,綿綿在算什麼?”
江瓷本來也很不解,但她聽到龍熾的話後,像是突然受到了什麼啓發一樣,低下頭盤算了一會兒,臉色也刷地一下變白了!
因爲驚駭,她的聲音都變了調:
“是修!修今年就是22歲!”
龍熾迷糊了一會兒,也猛然明白過來他們兩個在說什麼了,而明白過後,他馬上出了一身冷汗,把不可思議的目光投向屏幕——
夏綿的意思是,上面的那個叫做“帝王”的人,是修?
龍熾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僵硬地發出了乾澀的哈哈笑聲:
“怎麼可能啊,修那個時候才14歲。哪有這麼厲害?”也嚇傻了,半晌過後,她纔想起來,年幼的高國瑞當時是在現場的,並且觀看了黑拳賽事的全程,他肯定知道那人是誰,然而,他的反應。以及他對夏綿說的話,無疑都是從不同的側面證明,那個“帝王”,就是修無疑。
這種事情也只有夏綿能發現了,他的眼尖又細心,而且形象思維能力很好,單憑着那個人的輪廓。他就立刻覺得似曾相識,並馬上判斷出來,那個人很像修!
木梨子自然也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種發展,一時間也愣了神,但她的腦中迅速形成了一條漸趨完整的線索鏈:
修、黑拳賽場、方寧叔、入獄8年後一出獄就被擊斃的黑拳賽場的老闆方某……
這些……難不成都是彼此聯繫着的?
江瓷在呆愣片刻後馬上有了行動,她掏出手機,快速調到了通話記錄一欄。選中修的名字按下了重撥鍵,同時咬牙道:
“我們在這兒怎麼猜想都沒用,倒不如直接去問……”
“本人”兩個字還沒脫口,客廳中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那個熟悉的、獨屬於修的、又古板又單調又無聊的手機鈴聲,就在木梨子別墅門口響了起來!
江瓷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把手機從自己耳旁拿開,卻忘記了結束通話,於是,門外的鈴聲繼續高一聲低一聲地響着。但手機的主人,卻始終沒有敲門,也沒有發出別的響動。
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聲“他好像在外面”,大家便紛紛起身,朝門口涌去。
穿過長長的走道,拉開緊閉的別墅大門,映入木梨子他們眼簾的,是背對着他們。坐在臺階上,把雙肘支在雙膝之上,似乎是在發呆的修。
這個和黑拳賽手“帝王”極爲形似的男人,此刻卻沒了他往日強大的氣場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凌厲氣質。倒更像是一個普普通通,安安靜靜的青年。
好像是命運的某種巧合,門在被拉開的一剎那,修口袋裡的手機鈴聲便戛然而止。
看到修的大家的動作靜止了,修也始終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四周再度陷入了一片靜寂。
在僵持了幾秒鐘後,龍熾最先反應過來,他伸出手就去拖修的胳膊:
“修,坐在這兒幹嘛?外面多冷啊,進來進來!”
龍熾試着用了幾下力,修的胳膊卻紋絲不動,他正在疑惑中,就見修偏過頭來,眼睛微微眯着,露出一個有些疲累的笑容:
“我累了,在這兒坐會兒。”
龍熾當即就被修的笑容嚇傻了,倒退了好幾步,直接退到了門裡,還險些被門框絆了一跤。
他倒不是沒見到修笑過,可是就算是龍熾也清楚,他之前鮮少露出的那些笑容,根本都不是真心實意的,而他現在的笑容,不僅明顯自然了許多,而且……
而且,居然有點兒像安!
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都以爲龍熾是用力過猛自己跌出去的,所以龍熾的過激反應並沒引起他們的注意,包括江瓷。
江瓷其實對於修屢次不接她的電話有點兒火大,可在看到他雕塑一樣僵硬的身體時,還是忍不住不客氣地表達了自己的關心:
“來了幹什麼不進去?在門口擺你這憂鬱的架子給誰看?凍死你活該!”
修低下了頭,並不回嘴,也不說些別的,把蜷曲起來的腿費力地伸直了,並在腿側緊繃的肌肉上輕輕揉了幾下,看樣子的確是在這裡坐了許久。
木梨子走上前來,藉着別墅門口亮起來了的夜燈,看清了修的動作,也沒忍住皺了眉:
“在這兒坐了多久了?”
修一邊慢慢地把雙腿朝下壓,試圖讓麻木的腿恢復知覺,一邊回答:
“我也不知道。”
看他這樣子,木梨子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剛纔還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此時看起來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夏綿則不說什麼,把手伸到了修的面前,揚了揚,示意自己可以拉他起來。
修沒像以往一樣冷冰冰的拒絕,而是自然地伸出手來,拽住夏綿的手一用力,便從臺階上站起了身。
在站起身的同時,他也注意到了高國瑞的存在。
他上下打量了高國瑞一番後,對他說:
“你先走吧,我跟他們有話說。”
高國瑞和交換了一下眼神,說:
“不需要我幫忙嗎?”
修半眯起眼睛,問:
“幫什麼忙?”
修還不知道木梨子要找高國瑞幫忙去見弓凌晨的事情,自然對高國瑞出現在這裡而感到意外。
不過,修也只是隨口一問,並不期待得到高國瑞的回答,他真正要說的是下面的話:
“不管他們要你幫什麼忙,現在都不是時候。你先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們說。你不大適合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