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瓷站了起來,從龍熾手裡把日曆硬拿了過來,刷刷地朝後翻去。
龍熾疑惑地“哎”了一聲,問:
“小瓷,你……想到什麼了?”
江瓷正急於驗證自己的猜想,也沒理會龍熾的問話,把日曆倒着翻了好幾頁,翻到12月27日的時候,果然看到上面用黑色的簽字筆寫着些什麼。
江瓷心裡一喜,可是仔細看完那兩個字後,江瓷又陷入了迷惑中。
那上面只寫着兩個字:
“重組”。
什麼意思?
龍熾也注意到了日曆上的字跡,湊過來疑惑地問:
“距離12月份還遠着呢,隊長在這個地方做什麼備忘錄?……‘重組’……‘重組’什麼?”
聽了龍熾的疑惑,江瓷愈發確定,這就是安要留給他們的訊息!
她既然是自殺,爲什麼還要留給他們信息呢?
江瓷毫不懷疑,肯定是有人搗鬼,安才自殺的。
不……說不定還不是自殺!
她既然留下了訊息,也就證明她在死前是做過一些準備的。畢竟江瓷剛剛還看到了在臥室中的發現,把窗簾上星宿的原先位置改變,是需要時間和耐心的。
而她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改變星宿的位置,也不會在12月27日的日曆紙上寫下這麼古怪的字句。
……搞不好是有人脅迫她自殺!她被困在了自己家裡,又被人威脅,迫不得已,才按照那人的說法選擇瞭如此殘酷的死法, 要不然的話,江瓷絕不會相信,正常人會選用這樣慘烈的自殺方式。
正因爲如此。她在自殺前,纔有時間留下了這樣的訊息。
可是這又有了矛盾了——
從現場來看,所有的門都是從裡面鎖上的。而且是暴力鎖上的,窗鎖和門鎖均被外力破壞。可木梨子和林汝堯進入現場的時候,明明說過,除了他們砸破的那扇窗戶外,其他的玻璃都是完好的。
假如真有這麼一個脅迫者存在,他是怎麼隔着一扇門來脅迫安選擇自殺的呢?
江瓷的腦中轉着亂七八糟的念頭,抓着日曆失了神,龍熾也難得地有了些眼色。見江瓷在想事情,就乖乖地蹲在一邊,一個一個把書桌的抽屜打開,查看起裡面的物件來。
抽屜裡面的東西大部分都被警察帶走了。留下的大抵是些無關緊要的空白草稿紙。
百無聊賴地翻了一會兒,龍熾拉開了最下面的一個最大的抽屜,裡面除了一些空白的紙和一盒筆芯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龍熾剛想把抽屜合上去,卻發現推動的時候有些吃力。他伸着腦袋朝昏暗的抽屜內部張望了一下,卻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般,眼睛一亮,把整個抽屜都向外拉去,卻因爲用力過猛。整個抽屜都被龍熾拽了出來,砰咚一聲,被拉出來的抽屜箱重重地磕到了地板上。
這聲巨響不僅打斷了在一邊思考着的江瓷的思路,把臥室裡的都嚇住了,慌張地跑出來,問:
“怎麼了?”
龍熾蹲在地上,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吐了吐舌頭,並伸手指向了抽屜的深處。
江瓷起初有些生氣,不過在看到龍熾的動作後,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彎下腰看了一眼,也發現了不對:
抽屜深處好像有一個黑色的東西,看形狀像是一個錢包。
龍熾爬了進去,把手伸得老長,才勉強夠到了那個錢包,而且那錢包貌似卡在了抽屜的滑軌上,龍熾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灰頭土臉地把錢包撿了出來,遞給了江瓷。
那果然是個錢包,江瓷對這個錢包有印象,是屬於安的。不過那上面蒙了一層灰,一角上還掛着被扯破的一小角蜘蛛網。
江瓷用手絹把那個錢包接了過來,細細端詳了一番,同時想起來,大概是半年前,安向自己抱怨說自己的錢包丟了,說裡面還有很重要的東西。
沒想到,這錢包居然丟在了這裡。
重要的東西?
江瓷想到這一點後,用手絹託着錢包,小心翼翼地把它打開了。
安的錢包是那種和手包差不多大小的紅色錢包,裡面可以放不少東西。
而江瓷在把錢包打開的時候,就注意到錢包裡好像夾着一張照片。
她忍着在把錢包打開時嗆人的灰塵氣味,把隨身帶來的透明薄塑料手套戴在了手上,才小心地把裡面的照片抽了出來。
可令江瓷驚訝的是,那照片裡面,居然是一對年輕的父女模樣的人。
而且……這不是她以前丟了的那張照片嗎?
在司昴的那起命案發生之後,江瓷的屋裡丟了一樣東西,就是一張照片。
江瓷記得很清楚,自己總是把相冊裡所有的照片都整理好,一張一張按順序排列好,沒道理會少一張。
那些照片,和江瓷的回憶有關。
在被關入池城山精神病院的時候,江瓷在經歷了最先的哭鬧、不安、恐懼、麻木後,逐漸走向了平靜。那時的她雖然膽小,但也清楚,自己只有表現得像個正常人,才能更早地脫離這個不正常的世界。
因此,她嚴格按照醫院的規定,該幹什麼就幹什麼,絕不反抗。
可是,那場無妄之災的確給她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陰影,她不管做什麼事,都必須白紙黑字地記錄下來,光記錄還不夠,她管自己的父母要了一臺照相機,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拍下來,才能安心。
要是在“地獄”裡,她能有一臺相機的話,也不會被人誤認爲是被害妄想症患者了。
把那地獄慘景拍攝下來的話,就有人會相信自己了。
抱着這樣的念頭,江瓷在某段時間內形成了嚴重的強迫症,有事沒事就要拍攝自己周圍的景象,以此求得安心。
因爲她拍過了太多的東西,又把這些東西一一洗了出來。她也不記得自己丟失的照片是哪張。在問過自己的父母后,她得知,只有安在調查司昴的死因時。曾經進過一次自己的房間。
安拿自己的照片幹什麼?
而且,那張照片應該是無關緊要的。既不是她和隊員的合影,也不是她和龍熾的合影,當時又正值司昴出事的敏感期內,安沒道理要去拿和案件無關的東西。
所以,江瓷甚至沒有追問安這件事,權當自己是一不小心把那張照片遺失了。
現在,冷不丁地再度看到這張照片出現在眼前。江瓷一時間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她爲什麼要拿這張照片?
要不是看到相片裡的背景是池城山精神病院裡的景觀,江瓷甚至都不會記得這照片是她自己親手拍下來的。
這到底是……也走了過來,學着江瓷的樣子,戴上薄手套。仔細地看了一番那照片後,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好像是在思索着些什麼。
江瓷注意到了表情的細微變化,問她:
“,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有些困惑地抓了抓小卷毛。似乎在心裡斟酌了一番言辭,才說:
“我不敢確定……只是你們不覺得麼,這個女孩子好像卓格格。”
江瓷一驚,轉而看向那照片中的人。
照片的角度是自上而下拍攝的,這兩個人像是父女一樣。但是那女孩看樣子有些彆扭,她把腦袋扭到了一邊,看不到她的臉,只能看到她的側顏,而那個還很年輕的男人則戴着一副巨大的太陽眼鏡,正蹲在地上和那個小女孩說着些什麼。
因爲太陽鏡幾乎遮住了他半個臉,所以他具體的相貌看得不是很分明。儘管如此,仍可以看出來這個人很瘦,而且是個尖下巴。
站在男人身邊的女孩子,仔細看看她的側臉的話,還真的長得很像卓格格!
江瓷更是敏銳地發現,女孩身上穿的是池城山精神病院的病服,她應該是個病人。
卓格格?精神病患?
江瓷陷入了迷惑之中,還是提醒她“這個應該好好收起來”,才如夢初醒,把照片塞回到了安的錢包裡。
經過一番搜尋後,他們沒再找到什麼有調查價值的東西,只好打道回府。
在離開前,江瓷跟木梨子打了好幾通電話,想要通報一下他們的調查情況,可打了三四次之後,木梨子才接起了電話,而且她的口氣中充滿了莫名的煩躁感,隔着話筒都能傳遞過來:
“什麼事?”
江瓷把自己這邊的發現簡單說了說之後,木梨子對別的倒不是很關心,卻對日曆361頁上寫的“重組”二字格外重視,反覆向江瓷確認了數遍,在江瓷信誓旦旦地保證除了“重組”兩個字,日曆的361頁上再沒有別的什麼東西,並說自己會拿照片回去給木梨子看,木梨子才相信。
江瓷正疑惑爲什麼木梨子會對這兩個字這麼在意,甚至神經質地反覆詢問自己,就聽電話那邊再度傳來了木梨子的詢問聲:
“確定是她的字跡?”
江瓷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耐着性子答道:
“是。她的字跡我還不認識嗎?”
江瓷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壓抑着自己的軟弱和無助,好容易現在緩解了一下,木梨子卻又來撩她的火。
而且她剛剛又想起了在池城山精神病院裡的往事,心情又被破壞了,口氣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電話那邊,木梨子靜了。
過了許久,她才似嘆非嘆地說了一句叫江瓷摸不着頭腦的話:
“她簡直是想搞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