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揣着滿肚子不解的杜心揚的視線在木梨子和徐起陽之間逡巡了一下,便乖乖地跟在徐起陽的背後走入了樓棟中,她的身後跟着兩個警察,木梨子則尾隨在後面,江瓷他們幾個出於好奇,也默默地跟上了樓去。
從進入樓道後,大家就統一地收住了聲音,只有腳步踏在水泥臺階上的聲音清晰可聞,走在最前面的杜心揚雖然不知道這幢樓裡死過人,可也隱約地感覺到了一股瀰漫着的詭異氣氛,腳步聲都變得沉重生澀起來。
一層一層地接近了,轉過了最後一個樓梯拐彎的時候,杜心揚把視線集中在了犯罪現場門口、那扇被拆卸下來的門以及門口攔着的明黃色警戒線上。
可她也只是略微瞄了一眼,就轉開了視線,不顧徐起陽已經停住了腳步,竟繼續朝樓上走去!
徐起陽的眉頭一皺,喊住了已經往更上面的一層樓走了三兩個臺階的杜心揚:
“你去哪兒?”
戴着手銬的杜心揚回過頭來,眼中含着顯而易見的疑惑:
“怎麼了?你們不是要我認哪個是簡遇安家的門嗎?還有一層呢。”
什麼?
儘管之前木梨子已經把這種可能性講給了徐起陽聽,但現在從去過簡遇安家裡的杜心揚口中聽到這樣的證詞,徐起陽還是震驚了一下,把視線自上而下地投到了站在下一層階梯的木梨子身上。
他穩定了一下心神,問杜心揚:
“你確定嗎?可是簡遇安的家不是住在三樓嗎?三樓的6號室?”
杜心揚肯定地點點頭,答道:
“她家的確是在三樓的6號室,可是,這裡……”
說着,她把視線又投向了那門口橫着警戒線的門,說:
“……這裡是二樓啊。”
爲了驗證自己的說法,杜心揚把視線投向了標着樓層的銀色牌子,可一看之下,她也有些愣了:
“怎麼會?我記得明明是……不對。這個牌子和我上次來的時候掛的地方不同!”
這話一出,樓裡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如果杜心揚的證詞當真的話……這個案子的性質就完全變了!
抓住這點,徐起陽緊追不捨:
“你確定嗎?這關係到一件人命案,非常重要。我需要的是一個確切的證詞!”
徐起陽一嚴厲起來,全身的氣場便自然而然地打開了,氣勢頗爲懾人,而杜心揚打了個顫,再次不確定地瞄了一眼標着樓層號的銀牌子,又閉上眼睛細細搜索了一遍過去的回憶,再睜開眼睛時。那僅存的一點兒懷疑也消失了:
“我的記憶不會出錯。我是在這裡被捕的。印象很深。這裡的第一層樓沒有人住,所以,樓層數是從第二層開始計算的。以此類推是第二層、第三層……這裡就是第二層沒有錯!她的家……”
杜心揚把戴着手銬的手舉起來,無比確定地指向樓上:
“她的家還在上面!”
徐起陽倒吸了一口冷氣。眼睛左右轉了兩下,擺手示意那兩位看守杜心揚的警員先把杜心揚帶回到押運車上,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小王,是我……把局裡的開鎖專家找來。是,里正路106號三樓6室,簡遇安的案子有變化!”
在徐起陽聯繫小王警官的時候,杜心揚被帶下了樓,她仍是一臉茫然。想不出來警方爲什麼突然把她提出來詢問簡遇安家的位置,可她發現,自己在經過一羣和自己的年齡差不多的年輕人身邊,他們盯着自己的眼神含義相當複雜,有奇怪。有懷疑,甚至……有感激?
搞不大清眼下狀況的杜心揚被帶走了,大家便把視線對準了木梨子,想從她那裡知道,她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趁着徐起陽打電話的空檔,木梨子輕聲解釋道:
“昨天,從文煜那裡知道安不是……那個什麼後,龍熾提醒了我一句,我就產生了懷疑,覺得那具屍體並不是安。但如果她不是安的話,爲什麼會住在安的家裡?而且安的家裡都是她一個人留下來的痕跡?”
“後來,我努力地回想起,在安出事的那天晚上,我收到她的短信,趕到這裡時的場景。當時,我走上樓去,月光投射在樓道里的銀色牌子上,熠熠生輝……”
龍熾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小聲咕噥了一句“說重點可不可以”,就被江瓷一腳踩在了腳面上。
江瓷領悟了木梨子的意思:
“你是說……”
木梨子點頭道:
“沒錯,這幢樓馬上要被拆遷了,所有的住戶,除了安之外都搬走了,樓道里全都是灰塵,那爲什麼標示樓層的銀牌子還能那麼亮?像是有人刻意擦拭過一樣。”
“我想到這一點後,就突然想起了那次我們在雨夜別墅的經歷。你還記得嗎,江瓷,那個時候你換了原本的房間安排的牌子,把安和修排在了一起。所以,我想,萬一這幢樓裡的牌子,也是可以更換的呢?”
聽到木梨子這番猜測後,江瓷的臉抽了一下,儘量避免和修對視,同時她也在心裡暗暗地埋怨木梨子:
你說什麼不好,說那次換牌子的事情做什麼?有你這麼賣隊友的麼?
她有些慌亂地開口,試圖把木梨子的話題引回到正軌上:
“可以更換,然後呢?”
木梨子斜睨了一眼用警戒線攔着的門,說:
“如果樓層可以更換的話,那麼,真正的兇手就使用了一招瞞天過海,把所有人都矇騙了過去。正如剛纔杜心揚所說的那樣,這幢樓的設計,是這樣的。原本的一樓位置沒有住戶,因此不被算入樓層的真正層數中。原本的二樓位置,有了住戶,所以,原本的二樓位置纔是真正的‘一樓’。類推的話,安家的門牌號是三樓的6號室,就應該還在樓上。”
木梨子沿着樓梯扶手的空隙朝上看去,抿了抿嘴。似乎是要壓制自己激動起來的心情,繼續分析道:
“而那個真正的兇手呢?把門牌號換了,把原本沒有人住的最底下的樓層換成了一樓,這樣一來,我們就誤會了。”
木梨子略舒了一口氣,說:
“那個人算計得很好啊,這一片的居民都搬遷走了,安是最後一個搬走的人,當我看到火光從窗戶裡映出來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就認定了。起火的那個屋子是安的家。他又更換了樓層號。進一步混淆了視聽。原本的房主出國了。沒時間來輔助警察的調查,而我們誰都沒有進過安的家,自然不知道這座樓的樓層分佈安排是怎麼樣的……”
話說到這裡,大家的心中都豁然開朗了起來。
是這麼一回事!
這樣一來。安就是沒有死了?
怪不得,這樣就可以解釋神學院所說的那句話了:
“我們的確告訴了她關於她自己的所有秘密,可是,她的死,和我們沒有直接關係。”
按照安的個性,假如她知道了她的過去,她絕對會自殺的,而神學院提供的結論,卻和他們的認知形成了一個嚴重的悖論。
不過。如果真相當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就不奇怪了。
“安的死”和神學院沒有直接關係,實際上,就是她並沒有死!
可這個冒充安的死者,和安的外形如此相似。又怎麼解釋?
在這個人死後,安就消失了。
那個真正的兇手,是把安擄走了嗎?
還是說,這是神學院設下的什麼新的陰謀?
徐起陽在掛掉和小王警官的通話後,又撥通了文煜的電話,趁着徐起陽轉身的契機悄悄地趴在江瓷耳語了兩句,江瓷望着徐起陽的背影,點點頭,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雙透明的薄塑料手套揣着手套,躡手躡腳地竄上了樓。
徐起陽正打着電話,沒能發現的小動作,但隨即,從樓上傳來的開鎖聲吸引住了正打着電話的徐起陽的注意,他匆匆和文煜交代兩句後就掛上了電話,三步兩步跑上樓,卻發現不知何時居然跑到了樓上,蹲在發現屍體房間的樓上房間門口,戴着手套,把耳朵貼在鎖眼的位置,把一根髮針探進了鎖眼裡,小心翼翼地撥弄着。
徐起陽上去就把拽到了一邊,厲聲道:
“別胡鬧!下去!”掙扎了兩下,好不容易從徐起陽的手中脫了身,憤憤地嘀咕道:
“我戴了手套的!剛纔差一點點就能打開房間了,不會破壞什麼的,你叫人來開鎖也是開,我開也是開。我想早點知道這裡是不是安的家!”
可是還是被徐起陽不留情面地丟下了樓去,說是怕破壞留在門口的痕跡,爲了保護現場,他也下了樓,等着專業的開鎖人員到來。
沒一會兒,小王警官就帶着開鎖人員來了,來到了真正的三樓6室門口。
開鎖人員沒費多大的力氣,就把防盜門打開了。
打開門後,裡面的場景,叫所有對這個案子有所瞭解的人都愣住了。
裡面的擺設、陳列,包括隔斷上擺放着的玻璃杯,都和樓下命案現場一模一樣!
唯一一點不同的是,樓下,即命案現場的客廳牆壁上,貼着一張世界地圖,而這間房子的客廳牆壁上,則掛着一張放大了的合照。
那是他們去遊樂場的合照,除了,所有人在照片裡都是一副開心放鬆的模樣,而也沒有落下,她的一張做鬼臉的單獨的照片,被用吸鐵石吸附在合照的中間,她調皮而古靈精怪的模樣,和照片中的氛圍十分相襯。
看着這張照片,徐起陽咬了咬牙,回頭對同樣瞠目結舌的小王警官說:
“簡遇安的案子,需要重新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