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格格表現得就像是一個陌生人,把他們引下車後,帶他們進入了林家旅館。
旅館的前臺坐着一個樣子溫柔敦厚的老闆娘模樣的女人,在注意到有客人造訪時,她停下了正在織毛衣的手,用眼睛瞄了一圈木梨子一行的六個人,欣喜地招呼道:
“來住店?”
大家面面相覷,木梨子代表大家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嗯,我們來這裡玩。請問一下,您知道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嗎?”
老闆娘向大家索要了他們各自的身份證,一一做着登記,聽到木梨子的問話,頭也不擡地自然地說:
“咳,其實這裡也沒什麼的,一個小風景區,有山有水,如果你們要看好的風景的話,出了旅館門,朝後山走,那裡有一片水庫,景緻不錯。一般來我們這裡玩的人,都是住一兩天就走了,就是爲了看那個水庫。所以我這個地方生意比較冷淡啊。”
在老闆娘說話的時候,木梨子一直在觀察她的神情,試圖找出某些不對勁出來,但讓她略感失望的是,老闆娘抱怨的口吻無比自然,根本聽不出來什麼問題,神情也不似作僞。
按照安的說法,這個女人的丈夫在十五年前無故死去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爲這個老闆娘找出當年殺死自己丈夫的兇手。
其實,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木梨子很懷疑,這是郭品驥編造出來的故事,是特意爲他們弄出的一個騙局。很可能根本沒有在十五年前死亡的旅館老闆,也沒有什麼女兒、什麼老闆娘、什麼朋友,在這裡出現的任何角色,都是郭品驥找來的羣衆演員。
也不能怪木梨子想得太多,實在是在北望村裡。她受到小陳姐的欺騙留下的陰影還未完全消失,又從修那裡知道,北望村也是郭品驥手下的基地之一。她不得不多想一層。
在隱隱感到後怕之餘,木梨子也決定。在這次旅行中,誰都不能輕易相信,別人告訴自己的任何信息,都要經過再三斟酌後,才確定該不該相信。
木梨子把視線從老闆娘的身上轉移開來,開始環顧這間他們即將度過三天的旅館。
旅館的前廳很逼仄,他們六個人走進來後都顯得有些擁擠。兩邊的牆壁有些受潮,地上鋪着的地毯也有些潮溼,許是因爲靠近水庫的關係,這裡的空氣中都帶着一股叫人不適的潮氣。
此外……還存在着某點讓人感覺詭異的地方。
木梨子擡眼看向老闆娘坐着的櫃檯。櫃檯的每一個角都是橢圓的,並沒有特別尖銳的棱角存在。
而放在櫃檯上、被老闆娘織了一半的毛衣上連着的毛衣針,針頭也是圓的。
木梨子扭過身子,看向門口的門。
這門是拱狀的,門軸和地面的交界處也是橢圓的。不存在任何的棱角。
木梨子的心中正隱隱覺得古怪的時候,龍熾叫了木梨子一聲:
“梨子,幹嘛呢?我們走了。”
木梨子一轉頭,才發現老闆娘已經登記完畢,一個瘦高的、頂多有15、6歲的小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牆角的陰影處冒了出來。站在前廳通向房間的走廊口,正在盯着木梨子看。
木梨子被他看得一陣脊背發麻,這時,夏綿從斜邊插了出來,直接擋在了木梨子和那個男孩之間,裝作無意地說:
“梨子,走吧。有人替我們預定好房間了。”
木梨子剛纔的整副心思都放在了觀察旅館的構造上,根本沒注意聽夏綿和老闆娘的對話,她遲疑了一下,問:
“預定好的房間?”
夏綿一如既往地耐心解釋着:
“是的,應該是郭先生替我們預定好的。”
說着,他作勢彎腰去幫木梨子提行李,在和木梨子的耳畔交接而過的時候,他輕聲說道:
“別管他,等進了房間之後再說。”
看到夏綿的臉,木梨子才突然想起來了什麼,環顧四周,卻發現剛纔領着他們進來的卓格格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夏綿幫她提起了行李,走向了走廊。
木梨子定了定神,跟着夏綿的步子,尾隨着他進入了走廊。
現在還不能下定論,判斷這個旅館老闆娘是敵是友,所以在說話的時候還是斟酌着言辭爲好,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賓館的結構很簡單,一個前廳,分別有左右兩條走廊,通向住宿的房間,兩條走廊平行分佈,每條走廊上大概有十來個房間,而走到走廊的盡頭,兩條縱向的走廊又會同時通向另一條橫向的走廊。而在這條橫向的走廊上,分佈着棋牌室、大餐廳、還有公共的洗手間和雜貨間。
詭異的是,這裡的佈局,除了多了一條走廊外,和藍馬山莊簡直是一模一樣!
要不是他們在外面看見了房屋的格局,的確只是一層樓,他們可能就要懷疑,這個地方也像藍馬山莊一樣,隱藏着某條暗道了。
郭品驥已經提前幫他們預定好房間了,是在靠左的走廊上,他們所住的房間一字排開,每人一間房,按照順序分別是夏綿、龍熾、木梨子、江瓷、和木梨子。
他們簡單地安置好了自己的行李後,便集合到了木梨子的房間裡,大家原本心中都轉着許許多多的念頭,可在碰面後,又無從說起了。
最重要的是,修遲遲沒有來。
修一向是個利索的人,沒道理會來晚啊。
而且眼下的情況又特殊,不容得他們太樂觀。
在壓抑的沉默中,每個人都想得很多。不過他們的擔心都是一致的:
要知道,修可是神學院的人,而且,他是因爲安的“死亡”才和神學院劃清界限的,假如神學院用安當做籌碼來威脅他,叫他迴歸神學院,修聽還是不聽?
萬一他真的回到了神學院,那他們就更沒有獲勝的把握和信心了。
修在他們之中,象徵着力量和保護,雖然他反覆強調,自己是打不過自己的師父方寧叔的,可大家還是很依靠他的力量,原因無他,力量在這種生死關頭,是能給以人安全感的。
而修的遲遲不到,叫在場的人的心越懸越高,也越來越悲觀。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江瓷,她說:
“要不我去找找修吧?”
龍熾站了起來,說:
“我們一起……”
可龍熾的話還沒說完,修就推門而入。
他的衣衫有些凌亂,袖口被人扯破了,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明顯是用刀劃下的傷痕。刀只是割破了他咽喉的表皮,甚至根本沒有流血,但看起來叫人十分揪心。
修若無其事地走到了木梨子房間的窗戶邊,抱着胳膊朝外面望着,面色陰沉。
大家很輕易地判斷出,修的心情非常不好。
但大家更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修居然會弄得這麼狼狽?
大家還沒來得及問,修就破天荒地主動打破了沉默:
“我剛纔去看她了。”
所有人沉默不語了。
修既然會被弄成這副樣子,怕是他打算救安,但是失敗了吧?
和大家想的差不多,修放下行李後,就來到了旅館後面那條橫向的走廊,走到了走廊盡頭的雜物間,推門而入。
果然,她就坐在一片骯髒的灰塵和雜物中,一隻手被向上吊在半空中,而且她從手腕到大臂,大半個胳膊都被一個類似刑具的東西禁錮在裡面,看起來像是長了一條機械手臂。
但這個雜物間裡,不只只有安一個人。
聽到開門聲之後,看向門的,居然是蹲在安的身前,捏着安的下巴,不知道正在和她說些什麼的郭品驥!
在郭品驥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還死死地捏着安的下巴,而且明顯是用了很重的力。
修本來只是想來看看她,可是看到眼前的場景時,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幾步便閃到了安的身前,一把提起郭品驥的領子,把他生生地從地上提了起來!
郭品驥條件反射地把雙手高高舉起,但在做完這個動作後,他衝修露出了一個“你能拿我怎麼樣”的表情。
看到他這副樣子,再看到安的下巴上隱約可見的紅色的指印,一股熱血徑直衝入了修的大腦,他揮起拳頭,就準備朝郭品驥的臉上揮去。
可當他的拳頭剛剛揮起來,還沒來得及蓄力的時候,安就發出了一聲悽慘的慘叫!
修驚愕地扭頭一看,發現那套在她手臂上的鐵製刑具,像是被什麼東西遙控了一樣,向裡緊縮了一大圈!
安的胳膊被機械強大的內合壓迫力擠壓得疼痛難忍,她掙扎着想要擺脫刑具的束縛,可是那鐵製的刑具對她來說實在是太牢固了,不管她如何掙扎,刑具只有越縮越緊的份兒。
修衝上去,想要把她手臂上的鐵套子去掉,可他使盡了全身的力氣,試圖掰開那鐵刑具,但都於事無補,反倒叫刑具的收縮更加劇烈,修甚至聽到了她胳膊裡骨頭的摩擦聲。
不行,這樣下去她的胳膊會被硬生生擠斷的!
修死死咬住牙關,回頭對手裡拿着一個袖珍遙控器的郭品驥說:
“停!我不動手了!你別再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