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毯本來就是猩紅色的,而液體悄無聲息地從內擴散出來,要不是觀察力好的人,恐怕還注意不到。
起初朱時旺並沒往別的地方想,看到吳曉楓大驚小怪的樣子,還嘲笑了他幾句,可是漸漸地,他也笑不出來了。
剛纔就瀰漫在空氣中的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好像越發濃烈了……
郭品驥趴在了地毯上,輕嗅了一下從房間內滲到房間外的液體,眉頭一下子便皺了起來。
吳曉楓是最先發現擴散出來的液體的,而且在腦海中產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房間裡出事了,看到郭品驥的動作和他臉上神情的變化時,臉色變得越加蒼白,顫抖着聲音問:
“……是什麼?”
大大咧咧的朱時旺心中也有了一陣不好的猜想,他俯下半個身子,問郭品驥:
“是不是菜湯什麼的?”
郭品驥拍了拍手,站起了身,眉毛糾結地思考了一會兒。
吳曉楓早就等不及了,伸手去擰古老闆房間的門把手,可是門鎖了。
他揚起聲音,大叫起來:
“古老闆!古老闆!”
沒有迴應。
郭品驥拖了還準備再叫幾聲的吳曉楓的胳膊,口氣難得地嚴厲了起來:
“在這裡叫有什麼用!”
說着,他轉頭奔向老闆娘的房間,砸起門來,而老闆娘應聲開了門,走了出來,看到三個慌張的少年,問:
“怎麼了?”
老闆娘的聲音有些沙啞,而且她在走出自己的房門時,還順手把門帶上了,彷彿這門內有見不得人的什麼東西一般。
朱時旺好奇。就趁老闆娘關門的瞬間,往亮着燈的房間裡掃了一眼。
他沒有看到什麼特殊的人或東西,但是他似乎聽到了一種聲音。一種……聽起來有些詭異的聲音。
像是什麼人在她的房間裡哭。
在聽三個人斷斷續續地講述完整件事情後,老闆娘穿着拖鞋就啪嗒啪嗒地朝前廳跑去。從前廳的掛備用鑰匙的地方取了一大串鑰匙,哆嗦着手指,好不容易纔從一大堆鑰匙中挑出古老闆房間的鑰匙,又花了半天的時間,才勉強把鑰匙塞進了鎖孔,抖抖索索地擰開了門。
在老闆娘開門的時候,三個少年都留意到。從門內流出來的液體又明顯地擴散大了一片,而且空氣中瀰漫着的腥味也越發刺鼻。
而這種刺鼻的腥味,在老闆娘打開門的瞬間,向所有的人迎面撲來。
房間裡的一切。都叫人驚駭無比!
房間裡,能掀翻的東西都掀翻了,能砸碎的東西也無一倖免,更恐怖的是,滿地都是鮮血!
這並不誇張。古老闆的房間裡,遍地都是血!幾乎整個地毯,都被古老闆身體裡噴涌出來的血浸透了。
本來就呈猩紅色的地毯,色彩變得更加紅豔妖嬈,整個房間裡縈繞着的燻人欲嘔的血腥氣。叫朱時旺和吳曉楓一前一後衝出了房間,作嘔不止。
而最可怕的是……
古老闆並沒有死,不僅如此,他還醒着。
只是他的狀態,就實在是太詭異了。
他無力地握緊拳頭,朝自己的胸口捶了下去。
這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但是在他的手落下去的瞬間,所有的人都聽到了皮肉被撕裂的聲響。
古老闆居然還沒有因爲這一刺而暈過去,他再度擡起綿軟無力的手,把刺進自己胸膛裡的什麼東西給硬生生拔了出來,隨着他拔出的動作,有鮮血飛濺而出。
剛剛吐完回來的朱時旺、吳曉楓,還有一直站在門口,呆若木雞的郭品驥和老闆娘,眼睜睜地看着古老闆仰面躺在地上,機械地用某種利器捅扎着自己的身體,他也會因此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是他好像同時又很享受這種痛苦的快感。
在愣了幾秒鐘之後,老闆娘發出了一聲高亢的尖叫!
她一邊尖叫着一邊倒退,直到退到了櫃檯前,把前臺撞得一個搖晃,她才止住後退的腳步,但她的尖叫聲卻沒有停止過。
她好像無法自主控制自己了,抱着腦袋,順着櫃檯蹲了下來,把自己蜷縮成一團,一聲又一聲地慘叫着,像是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東西。
郭品驥也像是被老闆娘的尖叫聲喚回了魂,他幾步闖到了房間裡,在古老闆的身邊蹲了下來,而古老闆則渾身是血地扭動着身子,朝窗戶的方向爬去。郭品驥也只是稍微遲疑了一下,便伸手抱住了古老闆,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動作。
朱時旺和吳曉楓看到郭品驥的動作,也想跟進去,但是郭品驥剛剛吼了一聲“別動”,便發出了一聲悽慘的慘叫!
他鬆開了抓住古老闆的手,朝後跌坐在了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胳膊。
朱時旺和吳曉楓定睛一看,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郭品驥的胳膊上,不知何時居然有了一個汩汩流血的血洞!
郭品驥捂着自己的胳膊疼得面目扭曲,而此時,古老闆猙獰地轉過臉來,他的臉上佈滿了血,嘶啞地吼叫道:
“你們都滾!不行了……要晚了……”
什麼要晚了?
古老闆蠕動着身子,繼續朝窗戶的位置爬去,郭品驥也不敢輕易去扶他了,捂着手臂,坐在溼漉漉地、沾滿鮮血的地毯上,目送着古老闆爬出一段距離後,才如夢方醒,衝朱時旺和吳曉楓喊道:
“你們愣着幹嘛啊!報警去!快!都別進來!別破壞現場!”
看到郭品驥手臂上赫然的血洞,兩個少年當時也是真的被嚇壞了,根本不敢靠近當時處於瘋魔狀態的古老闆,都跑着去前廳打電話去了。
老闆娘的尖叫聲仍在持續,朱時旺和吳曉楓兩個人則不停地比比劃劃,你一言我一語地,終於叫電話那邊的警察瞭解到目前的狀況了。
只有郭品驥一個人和古老闆呆在充滿血腥氣的房間裡……
不對!
在朱時旺和吳曉楓戰戰兢兢地撥打完報警電話後。纔想起郭品驥還留在剛纔的房間裡,忙不迭地跑過去查看,卻發現郭品驥已經退到了門口。雙眼放空,隔了很久。才吐出兩個字:
“死了。”
這兩個字對於朱時旺和吳曉楓這兩個未經世事、還處於未成年年紀的少年,無疑是一記炸雷,當即就把他們倆給炸懵了,他們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根本無法消化郭品驥剛纔說的話。
這時,那一對驢友小情侶也聽到了老闆娘撕心裂肺的慘叫,從房間裡鑽了出來。跑到房間門口一看,那女的立刻轉頭衝了出去,嘔吐不止,那男的也臉色慘白地跟着女人跑到了洗手間。似乎是去安慰她了。
而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
郭品驥捂着胳膊,脫力地坐在了門邊,出於恐懼和好奇的雙重心理,朱時旺把腦袋探進了房間裡。
古老闆倒在了窗戶邊,半個身子都趴在了窗沿上。呈跪姿,已經一動不動了。
朱時旺轉了一下視線,無意地看向了房間的另一個角落。
就這麼一眼,他就被嚇得險些尿了褲子。
老闆的女兒在房間裡!
她趴在一張桌子下,睜着一雙死魚眼。有氣無力地望向古老闆陳屍的地方,眼睛眨也不眨。
郭品驥一直呆在房間裡,如果老闆的女兒是在剛纔才跑進房間裡的,他不會注意不到。
很顯然,剛纔古老闆的自殘行爲全部被他的女兒收於眼中。
朱時旺被嚇傻了,直勾勾地盯着老闆女兒的眼睛。
她死魚眼裡的黑色眼珠就像是死人一樣,凝結在了她的眼眶中,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一個小孩子的臉上,簡直叫人背脊發涼。
就好像……現在那個倒在窗臺上,一身是血的男人,和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而更像是一個陌生人。
……
朱時旺講到這裡,打了個寒顫,好像眼前再度出現了那個女孩空洞得猶如幽靈的表情。
木梨子裝出了一副被嚇着了的表情,卻在腦海中迅速地歸納着兩個人講述中的信息:
古老闆死的時候,房門是鎖着的。
房門的備用鑰匙就掛在前廳,任何人都可以取用。
第一個進入房間的,排除那個死魚眼的老闆女兒外,就是郭品驥了。
在發現現場後,有一段時間,老闆娘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直在尖叫,而朱時旺和吳曉楓去打電話報警了,那段時間裡,只有郭品驥一個人呆在房間裡。
郭品驥從古老闆的房間出來後,古老闆就死了。
把這一切疑點串聯起來來看的話,郭品驥實在是太可疑了。
古老闆的死因是什麼?爲什麼他會留下“要晚了”這樣的遺言,他又爲什麼要在死前進行自殘?
難不成他會是自殺的?
接下來的問題不大適合木梨子問,因爲她還要裝作被嚇壞了的樣子,不讓這兩個人察覺到不對。
木梨子給了江瓷一個眼神,正好,江瓷也有一肚子問題要問,得到木梨子的暗示後,她問道:
“那古老闆是怎麼死的?”
吳曉楓撓了撓腦袋,說:
“失血過多。你想想啊,血流滿了一個房間,能不死嗎?”
失血過多?這就意味着,古老闆的身上沒有致命傷?
江瓷瞭解過法醫學的知識,才覺得不可思議。
江瓷起先和木梨子想得差不多,以爲是郭品驥趁着其他人離開之後,給古老闆補了幾下,讓他死掉的,可既然他身上沒有致命傷,那麼就很難說了。
江瓷繼續追問:
“那兇器是什麼呢?”
吳曉楓和朱時旺對視了一眼,神情變得有些古怪。
朱時旺停頓了幾秒,才答道:
“沒有找到。警察來了之後,兇器也沒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