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夕月渡的最西邊,坐落着一座暗金色的建築,壓抑的氣氛終日圍繞着這座守衛森嚴的宮殿,殿門之上,一隻造型怪異的手狀圖形,向人們暗示着這裡是燼天族的領土——暗之金殿。
這是這片土地上最神秘的族羣,喜好僻靜的環境,不愛與其他幾個種族有多大的往來,所以一直以來,除了重大事件,否則,他們很少主動與外界交往。更因爲他們的地理位置,所以其他幾族也很難經常遇見他們,對他們的信息,瞭解的自然也少之又少。
索性長久以來,七夕月渡在歷屆治理者的管理下,總算也算得上太平無事,而大家也覺得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卻即將浮出水面。
暗之金殿。
“主公!”漆黑的房間內赫然響起一個清冷的女聲。
坐在辦公桌後閉目養神的的燼天族族長花岫聽見聲音,緩緩地睜開雙眼,暗灰綠色的瞳仁在黑暗中發出陰冷的光芒。
“殘,給我帶什麼好消息來了?”他看着對面半跪在地上的下屬,幽幽開口問。
“是,可靠情報,昔優在七夕之夜不會回到七夕月渡,主公的第一步計劃已經成功了。”
“哦?這麼說花見得手了?”花岫手肘撐在桌面上,支撐起上半身,以便使自己更靠近下屬,聲音裡透着難以掩飾的興奮。
“目前來看,的確是這樣的。”殘略微斟酌了一下,隨即點頭道。
“哈哈,好!”花岫終於滿意地大笑出聲。
這時,他身後牆上的電鈴突然響起來。在這間百分百隔音的封閉式房間,這個電鈴便是外界唯一能對房間內使用的呼叫方式。
花岫聽到鈴聲,剎那間收斂了笑容,一臉陰鬱地站起身,走到牆前,擡手撥弄了一下按鈕,然後在電鈴的正下方出現了一個顯示屏。
“什麼事?”花岫的聲音中有着很明顯的不快。
“主、主公,很、很抱歉突然打擾你,可、可是花、花翎少爺回來了,他、他要見你。”顯示屏中的人結結巴巴地說,一邊用手擦着額頭冒出的汗珠。他當然知道主公的脾氣,如果沒事,他哪來這麼大膽子去按想那個鈴啊?可眼下,情勢所迫啊,一個不該回來的人回來了!
“他怎麼回來了?!帶他來見我!”花岫強壓着怒氣說。那個小子,怎麼會不聽安排就擅離職守?!在這種緊要關頭,一步走錯可能導致之前的努力全都前功盡棄,他想幹嘛?!
“是、是,馬上來!”
花岫沒等那人說完便關了顯示屏,原本微弱的光線消失了,房間內又變得漆黑一片。
“主公,需要屬下回避嗎?”殘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不用迴避,你只需不出現在他面前即可。”
“那麼,請允許屬下將燈打開。”殘擡起頭看向花岫,灰色的瞳仁裡滿是冷漠。
“恩。”花岫將身子靠在椅背上,看着殘起身走到電燈開關前,擡手,打開燈。
房間正中央的水晶吊燈驟然亮起,金黃色的光暈籠罩了整個房間,給剛纔近乎窒息的空間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吊燈的光芒同樣灑在房間內兩個人的身上,暗灰綠色的眼睛此刻已然掩去了剛纔的光芒,變得平淡無奇。此刻它正注視着對面的女孩,淺灰色的長髮,小卻冷漠的面容,高挑而又單薄的身體。
“屬下暫且告退。”殘對着花岫微微頷首,然後走到書櫃投射在牆面的影子前,擡起右手,口中默唸了口訣,意念轉動,瞬間隱於影子內,無跡無蹤。
花岫看着殘消失在自己眼前,微微勾動嘴角,這就是他最得力的王牌,有着非凡的演技,冷靜的頭腦和獨一無二法術的“殘”。然後房間的門被推開,一個久違的身影走進來。
“父親。”這是花岫已經三年沒見面的兒子,他有着和花岫一樣暗灰綠色的眼睛,墨黑的長髮服帖地披在肩上和背上,剛毅冷峻的臉龐與花岫如出一轍,但是他有着不同於花岫的溫潤平和的聲音。
“你怎麼回來了?”沒有久別後應有的激動或興奮,花岫的聲音陰沉得猶如地獄刮來的刺骨冷風,一雙眼睛如審視般盯着對面的兒子,眼中流露出屢屢寒光,如一把把鋒利的匕首,呼之欲出。彷彿只要花翎稍有不慎,那寒光便會齊齊射向他,將他千刀萬剮。
“我有話想對父親說,所以不等召回就徑自回來了,還請父親原諒。”花翎垂下頭,一副畢恭畢敬的姿態,連回答都很程式化,完全感受不到半點親情。
“哦?是什麼事讓你不顧命令,不顧我精心佈置的計劃,這麼冒然就回來了?”花岫調整了一下坐姿,靜靜等待着下文。
“距七夕節還有一個月時間,我想請父親三思,取消這個計劃。”花翎沒有多加考慮,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實在當初,父親剛開始啓動這個計劃時,他就曾多次提出反對,無奈父親向來孤高自傲,做事總是一意孤行,又怎會聽從他的話呢?幾次三番說服無果,他也只能假裝妥協,期望以後還能有機會說服父親。而現在,眼看最後的期限將近,自己也必須做出最後的努力,勸父親改變心意。
“翎兒,距我派遣你去鄴水,已經三年了吧?”花岫聽完兒子的話,皺着眉沉默了片刻,然後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滿三年了。”
“哼,都已經三年啦,時間過得可真快啊,這三年你在那裡過的怎麼樣?”
“承蒙父親關心,翎兒一切都很好,學了很多東西,也算有所作爲。”
“既然有那麼多事情做,那你爲什麼還是抱有這個想法?”花岫的眼睛徒然瞪大,咆哮着說:“難道你從來就沒有放棄過要說服我的念頭嗎?”
“是,我希望父親能收回成命,結束這個計劃!難道父親這麼想看到戰亂帶來的生靈塗炭,看到人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嗎?”
“通往成功的道路上,犧牲是無可避免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果總是顧忌太多,又豈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使自己變得更強?”
“您現在已經是七夕月渡四大族之一的族長了,地位顯赫,靈力超羣,您到底還有什麼不滿呢?爲什麼一定要讓昔優當不成下任治理者?”
“因爲我想做七夕月渡的統治者!”花岫猛地拍響桌子站了起來,雙手握拳撐在桌面,整個人保持着前傾的姿勢,面目猙獰,“屈於人下的生活永遠都不會讓我得到滿足,月神族憑什麼就可以安安穩穩地世代穩坐治理者的座椅?他們有什麼資格?哼,一羣成天只會聽令於月神旨意的廢物!”
他說得異常激動,以至於在這樣明亮的燈光中,花翎仍然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閃動的森冷的目光。眼前這個暴戾而殘忍的人,就是他的父親,爲了自己的野心和慾望,不惜威脅得力屬下甚至自己的兒子充當他的棋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花翎失望地垂下頭,果真不能對這個男人抱有太多幻想嗎?他早該知道,從小到大已經目睹太多,父親爲了達到目的而做的事情,不堪回首。
“哼,你本來就不需要說什麼。三年前是我錯信了你,以爲你只是一時鬧鬧脾氣,終究還是我的兒子,終究還是會一心一意輔助我的計劃,卻沒想到,你從未放棄過想要說服我終止計劃的念頭。翎兒,爲父對你,真的很失望啊,看來我們之間的協議…”
“不!”花翎驚恐地打斷了父親的話,“不能終止協議!”
“哼,那你知道該怎麼辦了嗎?”花岫露出陰謀得逞後的笑容,他手上捏的可是張王牌,任花翎再怎麼反對他,也絕不敢輕舉妄動。
“我馬上走,馬上回鄴水,不會再提終止計劃的事了!”花翎眼中流露出近乎絕望的表情,大口喘着粗氣,如發誓般說。
“很好,這纔是我的乖兒子嘛!既然如此,你即刻動身回鄴水吧,免得時間長了被人發覺。”
“是,那我先走了。”花翎向父親鞠了個躬,立刻退出房間。
“殘,你可以出來了。”待門被合上,花岫對着牆上的影子說。
“是,主公。”殘應聲從影子中走出來,站到辦公桌前。
“還有什麼要彙報的嗎?”花岫重新坐回椅子上,問道。
“是。幾個月前,花楹曾偷跑到鄴水,差點誤了大事,不知此事主公可已知道?”
“恩,我知道。這件事我已經吩咐下去,一旦花見成功了,那她也就沒有留下的必要了。那個沒有大腦的笨女人,只會一味地惹來麻煩!”
“是,主公英明。”殘抱拳恭維道。
“如果沒事了,你也儘早回去,免得遭來猜測。”
“是,屬下告退。”
門再一次被合上,房間內儼然只剩下花岫一個人。還有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所有的東西就都改變了,他一直以來的野心,終於可以實現了。想到這裡,他緩緩闔上雙眼,靜靠在椅背上,波瀾不驚的外表下是波濤洶涌的內心世界。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即將實現的一統天下的畫面,胸口因爲激動而劇烈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