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優邁着輕快的步伐向望星臺走來,微風輕撫過她的臉龐,將她的長髮隨意地吹散開來。她停下腳步,伸手理了理髮型,將散開的髮梢又重新服帖在肩上,而後又心滿意足地向前走着。
突然,她的視線落在我站的窗戶,我一驚,剛想躲開,卻已經晚了。
“黑豆豆,早啊!”她咧着嘴衝我笑,右手舉得老高,不斷朝我揮動着。
“呵呵,早。”我被她的快樂感染了,心情也隨之變得更好了。
“你怎麼還呆在房間裡啊?快下來,我們去玩吧!”她已經來到樓下,仰着腦袋對我說。
“恩,等一下,我馬上下去。”我縮回一直探在窗口的脖子,脖頸處感到隱隱的痠痛,忙擡手想按摩一下,卻發現手臂因爲撐得時間太長,竟有些發麻了。我使勁甩了兩下手臂,試圖讓血液更好地流動。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我開門往樓下走去。
“西羽起來啦!”星曜看見我下來,頗感意外地說。
“恩,星曜哥早。”我笑了笑說。也難怪他會感到吃驚了,因爲我平時除了在下午的時候會獨自去天靈泉邊小坐一會兒,其他時間基本上都是呆在自己房裡的,只有到吃飯時間纔會下來。雖然他也跟我講過,老這樣一個人憋在房間裡面不好,可是我真的想不出任何出來的理由,偌大的空間,會讓我有孤獨的感覺,我寧願一個人躲在小小的房間裡,舔舐我的傷口。
“好了,我們走吧!”昔優指着大門說。
“要不要吃點早餐再走,可能會餓哦?”星曜問我。
“沒事,我不餓。”我回答。
“餓的時候再吃好啦,什麼時候覺得餓了就跟我說,我請你吃好吃的!”昔優像個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胸脯說。
“呵呵,恩,好啊!”我被她的表情逗樂了,嘴角呈更大幅度的上揚。
“那星曜哥哥、黑豆豆,我們走吧!”她挽起星曜的胳膊,又對我招了招手。
“黑豆豆,今天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一下,大家平時都在一起玩的,以後你也要來和我們一起玩哦,別再一個人發呆啦!”快到天靈泉時,昔優說。
“恩。”我點點頭。
廣場上站着幾個小孩,一個一頭紅髮的女孩大約9、10歲的模樣;一個有着很特別的金色頭髮的男孩,年齡和女孩相仿;還有一個小女孩,大概和昔優一般大,可是不知爲何,整個人身上透着一股奇怪的感覺,說不出的怪異。
“鸞舞姐姐,我們來了!”走近了,昔優鬆開星曜的手臂,對那個紅頭髮的女孩說。
“恩,等你們好久啦,大清早地就把我們喊來。”被稱作鸞舞的女孩說。她看了看我,又問道:“這個就是你說的新朋友嗎?”
“恩,是呀!他叫西羽,說是什麼幻天族的。”昔優向他們介紹我道。
“幻天族?你就是那個在幻天族內部叛亂中被星曜的父親帶回來的小孩嗎?”她聽了昔優的介紹,詫異地問我。
“恩,是。”我回答。
“哦,呵呵,我是鸞舞,破天族的。”她笑了笑說。
“恩,你好。”我衝她點了點頭。
“你好,我叫鳳飛,也是破天族的,很高興認識你啊!以後大家都是朋友了,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不用客氣啊!”一旁的金髮男生對我說。
“恩,謝謝。”我回答。
“這個是風靡,她比較內向,你不要見怪哦!”昔優指着最邊上那個小女孩對我說。
“沒事的,呵呵,你好。”雖然這個叫做風靡的女孩給我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但是也許只是最近的我太過敏感了吧,人家也許真的只是很內向而已。
“今天難得大家都到齊了,還添了新朋友,鳳飛哥有什麼好玩的點子嗎?”介紹完畢,昔優迫不及待地想去玩了。
“西羽纔來這兒沒幾天呢,應該還沒到櫻花林去過吧?”鳳飛想了想問我。
“恩,我只去過天靈泉邊,其他地方好像都沒去過。”我如實回答。
“那不如今天我們帶你到櫻花林去看看吧?七夕月渡雖說是遍開櫻花,但好像幻天族那邊事看不到的,因爲林子只覆蓋了天靈泉廣場的外圍,東到月神族和破天族的邊界,西到燼天族的邊界,你們幻天族,是在七夕月渡的最東邊的吧?”鳳飛說。
“恩,是的。”我回答。
“呵呵,那我們走吧,我們這麼多人當你的導遊,帶你去看看七夕月渡最美麗的花!”鳳飛衝我眨了眨眼睛,然後轉身向南面走去。
“恩。”我笑了笑說。
“黑豆豆,你們幻天族到底在哪裡啊?”去櫻花林的路上,昔優湊到我身邊問。
“七夕月渡是一個呈半月形的世界,這個你知道嗎?”我問她。
“唔,這個我知道呢,星曜哥哥跟我講過的!”她猛地點頭說。
“恩,呵呵。我們幻天一族所在的地方,便是七夕月渡的最東邊,月牙尖上。”我說。
“哦,那就是在那個方向咯!”她擡起左手指向東邊。
“恩,是的,呵呵。”
“那裡看不到櫻花林,那幻天族有什麼好玩的東西嗎?”
“幻天族地處內陸,那裡有整個七夕月渡上最大、最澄淨的內陸湖泊。晴天的時候,湛藍的天空和純白的雲朵倒映在湖中,也是美不勝收呢!”我笑着向她解說着。家鄉的美景,無論何時,都深深地存於我的腦海中。就在前不久,母親還帶着我和弟弟去湖邊郊遊玩耍,那時候的我們,笑得那麼無拘無束,彷彿世間一切煩惱都不存在般。可是隻是短短几天的時間,什麼都變了,什麼都沒了。突然之間意識到自己已沒有資格再玩樂、再單純,肩上的擔子因爲那場變故而在一瞬間重了好多,我想該是我學着扛起所有責任的時候了吧,像父親那樣,做一個堅強的男人。
“黑豆豆,黑豆豆?”昔優搖着我的手臂將我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
“怎麼了?”我問。
“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呀?”她擔心地問。
“哦,沒有啊,呵呵,剛纔突然走神了。”我笑了笑說。奇怪,爲什麼每次看到這個女孩,我的心情就會變得好受一點呢?
“哦,怪不得跟你說話不理我呢,原來是開小差了呀,哈哈!”她似乎鬆了口氣,放開我的手臂,笑着說。
“恩,呵呵。你剛纔說什麼了?”我問。
“我說,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啊?來旅行的?你家人怎麼沒和你一起來的?”她重複了一遍剛纔的問題。
“恩…我是來…”我是來幹嘛的?
那些揮之不去的記憶——
動盪不安的局面、流離失所的族人、吉凶未知的結局。某個黑夜降臨時,我和弟弟的房間門被毫無預兆地打開了,父親和母親帶着一個有着一頭藍髮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本就沒有睡熟的我們立馬從被窩裡坐起來,不解地看着他們。
“真的只能帶走一個嗎?”母親的眼中透出無盡的哀傷,聲音顫抖地問。
“是的,只能帶走一個。”藍髮男子口氣堅定地說。
“難道就不能通融一下嗎?人命關天,昔明大人應該也會同意你把兩個都帶走的吧?”眼淚不斷地從母親的眼中流出來,她望着藍髮男子,用近乎哀求的聲音說。
我大概猜到了即將發生的事情,默默地轉頭看向弟弟,他似乎也聽懂了個大概,眼中流露出無助的神情。我對他笑了笑,抓緊了他放在被子下面的手,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我要讓藍髮男子帶弟弟走,那樣他一定會安全。
“哪個是那個孩子?”藍髮男子看了看我們,問一旁的父親。
“左邊那個。”父親輕輕說。
“恩,好的。”他點點頭,然後對我說:“西羽,我們走吧。”
“我不走,你帶我弟弟走吧!”我往後縮了縮。
“形勢緊迫,這裡沒有你任性的餘地,快起來,我們即刻出發。”藍髮男子的話透着不容違背的氣息。
“我不,爲什麼一定要帶我走,爲什麼不帶我弟弟?”我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口齒不清地問。
“羽兒聽話,快跟叔叔走吧,走了就安全了,其他的你不要管了。”母親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勸我。
“羽兒,以後你肩上的擔子會越來越重,你所要負起的責任也會越來越多,你要學着變得更加堅強,更加成熟,像父親一樣,成爲一個有擔當的合格的男人。”父親微皺着眉頭叮嚀道。那感覺,總讓我覺得是在做臨別囑咐。
“哥哥帶我一起走…”弟弟的聲音在身邊傳來,在這樣壓抑的氛圍中顯得尤爲單薄,讓我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弟弟…”
“景兒,不要胡鬧了,快把哥哥的手鬆開!”父親拉着臉對弟弟說。
一向懼怕父親的弟弟乖乖地鬆開了我的手。
“羽兒,你該走了。”父親對我說。
我知道我拗不過他們,所以沒有再反抗。輕輕地抱了抱弟弟,擦掉他臉上的淚痕,揚了揚拳頭對他說:“流景,記得等我回來,如果你敢不等我的話,小心我揍你哦!”
“恩,景兒會一直等着哥哥的,景兒哪裡都不去。”他對我笑了,笑容溫暖而單純。
“走吧。”我對藍髮男子說。
“星祭,西羽就拜託了!”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恩,你們也要保重!月神節的時候我們還要一起喝酒呢,你可不能缺席啊!”他抓了抓父親的手臂說。
“恩,我一定準時到!”父親說。
“父親、母親,再見,我很快就回來了,你們要等我啊。”心中有着無限擔心,但還是想要一個承諾。
“恩,我們在這裡等着你回家。”母親緊緊地抱了抱我說。
“黑豆豆,黑豆豆?”昔優的聲音再一次把我拉回了現實,“你怎麼又走神了啊?”
“恩,我是在想要怎麼回答你的問題啊,呵呵。”暗自懊惱自己的沒用,表面上卻還是故作輕鬆地說。
“哦,沒事啦,你如果不想說的話就不要勉強了。星曜哥哥說不能要求別人說人家不願意說的事情的!”她像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似的,擺了擺手說。
“恩,謝謝。”我淡淡地笑了笑,感激地說。
“不用謝啦,你看,前面就是櫻花林咯!”她向前跑了幾步,指着不遠處。
我看向她所指的方向,看不到盡頭的櫻花林,淡粉色的櫻花大片大片地盛開着,偶爾有風吹過,那些略微細小的枝幹便立刻隨着那風搖晃,撒下高攀於樹梢的花瓣。那是一種怎樣的美妙景象?就感覺整個人已經忘記了呼吸,靈魂都被吸引了過去,隨着那花瓣起舞,從一棵樹的樹枝穿過,又短暫地棲息在另一個樹的樹幹上,不多久再一次啓程,在空中旋轉飛舞,直至緩緩地降落到地上,輕輕地覆在樹底的蔭涼處,開始它此次旅程中最長時間的一次休息。
昔優站在樹下伸出雙手,試圖接住從上面掉落的每一片花瓣。她快樂地哼着歌,穿梭於林間,如泉水般清脆的聲音不斷迴盪在櫻花林中,和眼前的景色融爲一體。
我倚着一棵樹,滿足地看着這個如精靈般可愛的女孩子,嘴角再一次不自覺地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