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遠仰頭。
天空的雲層中,一艘龐大的運兵船正緩緩降落。
運兵船的體型幾乎是普通樓船的三四倍大身長近百丈,龐大的陰影籠罩了整個停泊平臺,仿如泰山壓頂一般,充滿了沉重的壓迫感。
逆着光,他們只能看到運兵船黑漆漆的輪廓,船載的武器從運兵船邊緣伸出,在陽光下泛着凜冽寒光,彷彿仍舊置身戰場一般,帶着嗜血的煞氣。
“是猛虎衛的運兵船!忠武侯的嫡系部隊!忠武侯肯定在船上!”有識貨的人當即認了出來,一臉興奮地喊道。
周圍當即騷動了起來,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發生了變化,有激動的,有敬畏的,有崇拜的,有憧憬的,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忠武侯府在晉陽經營多年,忠武侯本人又是大獠作戰最勇猛,勝率最高的大將軍之一,是很多熱血少年崇拜的偶像,論聲望之高,也就皇室中人和少數幾個武將能和他比肩。
姜遠看着周圍羣情涌動的人們,微眯的眼底驟然劃過一抹暗光,深不見底。
隨着運兵船的緩緩降落,空氣中蕭煞的氣氛越來越濃,哪怕是最遲鈍的人,也不自覺地壓低了說話的聲音。
驀地。
大批禁衛軍簇擁着一輛馬車從遠處快步走來。
他們軍容整齊,神色嚴肅,身上銀色的明光鎧流光閃爍,每一個人身上都散發着強大的威勢,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條銀色的洪流奔流而來,聲勢驚人。
“所有人聽着,忠武侯班師回朝,閒雜人等不得靠近紅地毯三丈之內,違者一律按謀逆罪論處!”
領頭的禁衛統領冷着臉掃視周圍,目光如電,聲音冷漠異常。
周圍的人羣見狀心神一凜,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
“主上?”
“少爺?”
凌霄神君和黑寡婦幾乎同時扭頭看向姜遠,面露徵詢之色。
“退。”
姜遠擺了擺手,乾脆利落地帶人往連邊退去。不過片刻間,人羣就分散開來,起碼有十丈寬的道路被清了出來。緊接着,禁衛軍中的法修擡手揮出道道水龍清理地面,捲成一卷的紅毯迅速從平臺邊緣蔓延而來,在法修的控制下一路鋪到了運兵船下方
。
這紅毯總長近百丈,通體以天人境靈獸駝鹿身上最細軟的絨毛編織而成,上面用金蠶絲繡着精美的花紋,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不染纖塵,還能匯聚元氣,正是天人境法修最夢寐以求法袍布料之一。
這一張供人踩塌的紅毯,如果用來煉製法袍的話,起碼可以煉製上百件,總價值超過百萬金銖。
這張紅毯由工部製作,皇室監製,專門用來迎接凱旋歸來的大將,代表了皇室的重視,也是皇室給予將士們的榮耀。
某些第一次來晉陽的修士見到如此陣仗,頓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倒是那些土生土長的晉陽人,儘管知道這紅毯的價值,卻早已見怪不怪,反而興致勃勃地跟身邊人炫耀起這些年皇室用這張紅毯迎接過多少凱旋歸來的將士,自家的親戚中,又有多少人蔘軍之後有幸走過
這張紅毯。
另一邊。
禁衛軍統領一聲令下,禁衛軍當即分成兩列沿着紅毯兩邊一字排開,做好了迎接的準備。被禁衛軍們簇擁在中央的馬車,這是在車伕的驅趕下,緩緩駛上了紅毯,在距離運兵船不遠處停下。
與此同時,天空中的運兵船,也終於降落在了停泊平臺上。
從近處看,運兵船龐大的體型越發讓人震撼,船載武器上散發的煞氣也愈發讓人觸目驚心,圍觀的衆人情不自禁地就屏住了呼吸。
驀地。
甲板上人影攢動,一架舷梯緩緩伸展而下,甲板上的將士們踏着舷梯迅速下船,看上去盡然有序,絲毫不亂。
將士們最前方,一個魁梧的人影一馬當先,率先踩在了紅毯上。
他穿着一身斑駁的玄色鎧甲,腰懸佩劍,手拿頭盔,也看不出年齡,只覺得身形魁梧,步伐有力,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鐵血煞氣。大跨步走來之時,他身後的紅披風迎風招展,鮮豔如同血色。
無數將士仿如衆星拱月一般簇擁在他身後,將他的氣質襯托得愈發威嚴。
隨着他的靠近,一股帶着血氣和煞氣的威壓瀰漫開來,所有人噤若寒蟬,周圍瞬間安靜得出奇。
禁衛軍統領見狀心神一凜,一轉身就迎了上去,乾淨利落地單膝跪地,鏗鏘有力地道:“末將禁衛軍統領海達勝,恭迎侯爺凱旋迴朝!”
話音落下,所有禁衛軍“喀嚓”一聲同時單膝跪地,高聲吼道:“恭迎侯爺凱旋迴朝!”
巨大的聲浪席捲開來,浩大的聲勢震得整個停泊平臺都彷彿微微震顫起來。
紅毯兩邊的百姓置身其中,頓時不自覺的熱血沸騰起來,尤其是那些年紀輕,修爲又不錯的男修士,更是一個個憧憬崇拜不已。真男人,就要像忠武侯這樣,征戰沙場,受萬人敬仰!
一片山呼海嘯之中,忠武侯姜斌帶着衆將士順着紅毯大步走來,臉上的表情冷硬而沉肅,就彷彿沙場上佇立的長戟,飽經風霜,卻愈顯鋒芒。
比起身後姜氏將士們的激動,他的臉上卻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依舊是一片平淡。同樣的場景他經歷過太多太多次,早已不會再爲這種事動容。
在他身後,姜定北昂首挺胸大步而走,臉上是與有榮焉的驕傲,眼底更帶着一抹篤定的自信。
雖然如今禁衛軍和百姓們恭迎的是他父親,但他有自信,總有一天,這樣的榮譽也將會屬於他!而且,這一天並不會很遠!
看着這對父子倆,混在人羣中的姜遠兩眼微眯,目光晦澀不明。
這就是他的親爺爺和他的好二叔。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在別人眼裡看來,他們兩人看起來都更像是父子倆,脾氣秉性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異常相似。
跟他們相比,父親這個嫡子反倒像是個外人一樣,不僅不得族中的長輩喜歡,就連親爹都不怎麼管他。
甚至,最後,就是這兩個人,聯手把父親逼到了絕境,害得他一身修爲盡廢,受盡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