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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冷的聲音在寒風中迴盪,帶着入骨的寒意和冰冷的殺機。
院中的管家和僕從戰戰兢兢地低着頭,連一個字都不敢吭。
靈堂裡,一具棺木靜靜地躺在一片素白之中,周圍白幔飄飄,一派安寧。
……
馬車中。
姜定山和姜遠一人佔據一頭,盤膝而坐慢慢調息。軲轆軲轆的車轍聲從車外傳來,襯得車廂裡的氛圍愈發靜謐。
也不知過了多久,姜定山還在療傷,姜遠卻緩緩收功,睜開了眼睛。
白錦鴻原本正在喝茶,見狀忙放下茶杯扭頭看去,關心道:“賢侄感覺如何?”
“沒什麼大礙。”姜遠長舒了一口氣,“只是被餘波震了一下,內腑受到震盪,如今傷勢已經穩住,回去休息一陣就沒事了。”
他固然可以用綠兒凝結出的晨露給自己療傷,可他傷勢本就不重,周圍又人多眼雜,未免暴露底牌,還是不要輕易動用的好。
“那就好。”
白錦鴻微微點頭,隨即掃了他一眼,見他臉上已經多了幾分血色,不像一開始那麼蒼白,便也稍稍放下了點心。
然而,想到姜遠和姜定山之前做的事,他不由得又皺起了眉:“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當着這麼多的人面自請出族,這等於是在把忠武侯府的臉面往地上踩。你們也不怕姜斌狗急跳牆,真的對你們下殺手”“他不會的。”姜遠淡淡道,“忠武侯對自己有着足夠的自信。在他看來,父親的所作所爲不過是孩子氣的任性,等父親明白了世界的殘酷,自然會自己回去。他剛纔出手,也不過是因爲當衆丟了面子,想要
把父親抓回去而已。”
“你倒是瞭解他。”白錦鴻詫異地看了姜遠一眼,“如果我沒搞錯的話,這應該是你第一次見到他吧?”
“畢竟是我的親祖父,我就算沒親眼見過,也必定是會好好查一查的。”姜遠隨口敷衍了一句,心裡卻不自覺地想起了上輩子的事情。
上輩子,他在忠武侯府生活了好幾年,對姜斌這個人,自然是有了解的。
那時候的姜遠,經歷過家庭一朝覆滅,經歷過雲華宗慘案,經歷過無數次九死一生的追殺,他的心智早已發生了蛻變,再也不像一開始那麼天真不諳世事了。
在忠武侯府的日子裡,他一開始雖然吃了不少虧,但在姑母姜心妍和白時允的暗中幫助下,慢慢地也站穩了腳跟。對於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祖父,他見面雖然不多,瞭解卻一點都不少。
在他看來,他這位祖父,領兵作戰戰功彪炳,朝堂上也經營得固若金湯,司徒景雲好幾次想要扳倒他都無功而返,在能力上無懈可擊,的確算得上是位英雄人物。
然而,他的血是冷的。
忠武侯府的競爭機制就像是養蠱,把所有人放在一個容器裡不斷廝殺,最終弱者被強者吞噬,強者則會變得更強,並最終從這個容器裡掙脫出來,成爲這個容器的主人。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姜斌,眼裡從來就沒有血脈親情,有的,只是**裸的利益。
不管是姜定北還是姜定山,對於忠武侯姜斌而言,大概都只是陶甕中的一隻子蠱,他就那麼冷眼旁觀着他們廝殺,爭鬥,只有最終的勝利者,才能進入他的眼。
這樣的心性,真是想想都覺得可怕。
閉了閉眼,姜遠強行拽回自己紛飛的思維,扭頭看向了一旁療傷的父親。
這輩子,既然父親已經決定了離開忠武侯府,他就絕不會容許姜斌再插手父親的人生。
說話的功夫,姜定山渾身氣勢一斂,忽然睜開了眼睛。
姜遠當即眼前一亮:“父親,您醒了?”
“醒了?”白錦鴻察覺到異樣,也扭頭看了過去。
姜定山長出了一口氣,一擡眼正對上兩人關心的視線,不由得笑了:“放心,不過是點小傷,休息幾天就好了,不礙事。”
說着,他忽然掃了白錦鴻一眼,沉聲道:“白大哥,你老實告訴我,剛纔的聖旨是怎麼回事?”
白錦鴻聞言失笑:“我不過是個傳旨的,我哪裡知道?”
頓了頓,他扭頭掃了姜遠一眼,眉眼含笑:“你如果真想知道,不如問問你的寶貝兒子究竟做了什麼?國主把我找過去的時候,可是高興得很呢”
姜定山一愣,隨即猛地扭頭看向姜遠,神色疑惑:“小遠?”
“好吧我說。”姜遠無奈地笑了笑,隨即白錦鴻面前的茶杯瞄了一眼。
白錦鴻會意地提起茶壺,親自替姜遠沏了杯茶端到了他面前:“賢侄請。”
姜遠端起茶杯,感受着掌心熨帖的溫度,心情也不由自主地鬆緩了下來。看着兩人好奇的眼神,他莞爾一笑:“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給國主寫了封信,詳述了父親離開忠武侯府對他,對朝局的好處,並告訴他可以利用這一點打擊忠武侯的威望,並趁機收攏人心,鞏固皇家權勢
。”
“……”
聽到這個解釋,白錦鴻和姜定山一時間竟無法言語。
過了好一會兒,姜定山纔回過神來,恢復了思考能力:“你說你給國主寫信是什麼時候的事?”
姜遠:“昨天。”
把信呈送到國主面前需要經過好幾道篩選程序,昨天送出去的信,今天能到司徒景雲面前,就已經算是快了。
“原來是這樣。”姜定山點了點頭,隨即一想忽然覺得不對,猛地扭頭看向姜遠,“你怎麼知道我要自請出族?我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您是我父親,我還不瞭解您嗎?我看到您那天在擂臺上的表現就已經明白了。”姜遠失笑,隨即又補充了一句,“何況,我早料到忠武侯會讓您回忠武侯府,所以早做了兩手準備。如果您今天選擇留下的話
,我這裡還有另一封信,是交給忠武侯的,裡面令有說法。”
不過,現在這封信已經用不着了,他準備回去之後就拿去燒了。
“信裡寫了什麼?”姜定山有些好奇。
姜遠搖了搖頭:“反正已經用不上了,您還是別知道了。”
白錦鴻端着茶杯聽着他們父子倆的對話,眼底思緒浮動,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
軲轆軲轆的車輪滾動聲中,馬車不知不覺已經駛出了很遠。忽然,車伕一聲吆喝,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到了。”
白錦鴻隨手放下茶杯,轉身便挑開車簾下了車。姜定山和姜遠依次而下。
剎那間,一座氣勢恢宏的宅邸便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這宅邸看上去有些陳舊,屋頂上積了無數落葉,屋檐下還掛了不少蜘蛛網,鳥窩,一看便知已經很久沒人住了。然而,透過門口筆觸細膩的石雕,房樑上褪色的彩繪,歪斜的匾額,彷彿依稀可見當年盛況
。
姜定山頓時大吃一驚:“這是……當年的吳王府?”……